“你打了他？”老乞丐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常勝，他的問題也打斷了常勝的講述。
“是的，兩次！”常勝豎起了兩根手指頭。
“不后悔？”
“我為什么要后悔？”常勝一頭霧水。
“因為這讓你丟掉了工作，并且讓你現在和我混的差不多。”老乞丐上下打量了一番常勝。
兩個月的風塵仆仆讓常勝看起來比一般的游客要狼狽許多。
這兩個月時間里，他也確實沒什么精力收拾自己。頭發胡子都長長了，再加上精神萎靡，形象確實有些不忍卒睹。
不過常勝對于后悔一說嗤之以鼻：“那個賤人對我的工作指手畫腳，而且還當著那么多球員的面罵我，我要是不揍，我都不是個男人！而且我以后還怎么混，還怎么帶球隊？”
老乞丐哦了一聲，然后示意常勝繼續。
于是常勝又講到了馬德里競技拒絕，接著用了兩個月時間走遍了西班牙的故事。
如果說之前八年是他哥哥追求夢想的史詩，那么這兩個月就是屬于常勝他自己的追求夢想的傳奇了。這兩個月里他吃過無數閉門羹，遭受過很多白眼和奚落，但是他都熬了過來，并沒有半途而廢，也沒有中途放棄。他咬著牙將這一條路走到了黑，直到他彈盡糧絕為止。
他可以挺胸抬頭，很驕傲地說自己真的是戰斗到了最后一刻。
不過常勝沒這么說，因為對他來說，只要沒找到工作，就算戰死了也不值得驕傲。他哥哥沒有死在追求夢想的道路上，他也不能。
然后，常勝講到了今天。
“你到現在都還沒找到工作，如果你還找不到怎么辦？”老乞丐問他。
“呃……在你來的時候，我正在考慮要不要找個刷盤子之類的工作，等攢夠了錢，再繼續找。”
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但這可能會讓你逐步遠離你的夢想。”老乞丐說。
常勝嘿了一聲：“我都在垃圾桶里刨過食，馬路邊上睡過覺，那個時候我都沒有放棄過多夢想的追逐，現在就更不會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特別自豪，盡管這些事情不是他做的，但這是他哥哥做的，他一樣為之自豪。
因為這是他的哥哥，也因為他已經繼承了他哥哥的夢想。
“你的夢想就是成為職業球隊的主教練？”老乞丐問。
常勝搖了搖頭：“不，是最頂級的主教練！”
聽到了常勝的話，老乞丐點了點頭，然后將手中最后一塊面包塞進了嘴巴里。
閉著眼睛很享受的咀嚼了一番，這才吞了下去。只看他的表情還會以為他剛才吃到了這世間最美味的美食。
接著他重新睜開眼，對常勝說：“小伙子，多謝你的款待。你瞧，我是一個乞丐，所以很抱歉我無法給你一大筆錢讓你可以不用為生活發愁，然后為理想而努力。我也不是皇家馬德里或者巴塞羅那的俱樂部主席，不能夠讓你進入豪門，一步登天。但我還是要謝謝你，就當是我為這頓飯付出的報酬吧。”說完，他站起身來，然后向常勝伸出了手。
常勝也站起身，他握住了老乞丐的手：“別客氣。這里這么多人，你就找到了我，我們也算是有緣。”
老乞丐笑起來：“是的，這么多人里我就找到了你，確實是緣分！”
他握著常勝的手隨著他說話的語氣加重也用了用力。
松開之后，他撩起上衣，從屁股后面的褲腰帶里掏出了一份報紙：“最后再送你一份報紙，如果你要找工作，我想這上面最多。”
他說的不錯，報紙上總會刊登各種招聘信息，常勝本就打算一會兒去買一份報紙，現在不用了，還省了錢。所以他毫不客氣地接過了報紙：“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老乞丐笑呵呵地看著常勝將報紙接過去，然后向他揮手作別。
“再見，小伙子。”
“再見，老頭子。”
常勝揮揮手，他看著這個老乞丐信步走入人群，然后很快就消失在如織的人流中。
然后他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這份報紙。
是今天才出的國家報（El_Pais），這是西班牙最主要的報紙，發行量全國第一。這份報紙如果常勝自己掏錢買的話，得花掉他口袋里所有資產的三分之一。
從這個角度來說那個老乞丐還真是幫了他一個大忙。
常勝打開報紙，找了幾版，終于找到了版。
他已經不打算再去什么球隊碰運氣了，還是先找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吧，最低要求是管吃管住。
但當他將視線投向版那些各種各樣的招聘時，他還是第一眼就掃到了一個和足球有關的信息。
“位于馬德里城市南部衛星城赫塔費的赫塔費足球俱樂部誠招一名C隊主教練，待遇面議。地址……”
就這么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沒有任何其他醒目的標記，就藏身在密密麻麻的各種招聘信息中，竟然常勝一眼就看到了。
或許，這也是緣分？
常勝抬起頭來，重新看向老乞丐走掉的方向。
除了如織人潮，那里什么都沒有。
他重新低下頭去看報紙。
他想起來自己還真的沒有去過赫塔費試試。
當初在馬德里競技這里碰壁之后，他就直接離開了馬德里，去了其他地方。
那個時候的他還對自己的履歷自己挺自信的。
覺得自己有那么豐富的執教經驗，還在皇家馬德里少年隊里執教過，這么出色的履歷，打動那些球隊還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嗎？
既然如此，自然不能浪費了他的哥哥給他創造的這么好的基礎。
結果現實是很殘酷的，一個中國人要想在一個足球水平相當發達的世界里證明自己，就算有那些履歷證明自己，也不見得可以獲得信任。
說白了，還是他身上的標簽。
一個黃皮膚黑頭發的中國人……有誰聽說過中國人能做教練嗎？甚至……中國人知道什么是足球嗎？他們理解足球嗎？他們會踢球嗎？
每個人都有這樣那樣的擔憂。
對于常勝的水平或者資格表示懷疑。
一開始常勝很憤怒，后來常勝都麻木了，他發現這就是現實。盡管中國改革開放都二十年了，但是這個世界對于中國依然缺乏了解。
尤其是足球方面。
因為中國足球實在是太羸弱了，所以中國的足球人在世界也缺乏底氣。
球員或許還好些，教練完全就沒地位。
被現實打擊的彈盡糧絕的常勝已經打算去找個刷盤子的工作了，沒想到卻在報紙上看到了市郊一家俱樂部招聘教練的……
難道山窮水盡之后，又柳暗花明了？
赫塔費，作為一個穿越來的球迷，絕對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因為在幾年之后，他們就將踏上西甲的舞臺，成為一支西甲球隊。
不過就算常勝是穿越來的，對這支球隊和俱樂部的了解也非常少。
他只知道赫塔費被稱為“皇馬衛星俱樂部”，因為皇馬青訓營中有很多球員都曾經在或者正在赫塔費效力過，而且據說赫塔費的俱樂部主席還是皇家馬德里的會員……
但更多的他就不了解了。
赫塔費現在還在西乙聯賽呢，不過對于他來說，已經沒有挑三揀四的權力了。
赫塔費也是一個選擇。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赫塔費怎么說也是西乙聯賽的球隊，怎么會在報紙上打招聘？而且還這么不起眼……他是真沒見過在報紙上打招教練的職業俱樂部……
赫塔費足球俱樂部的主席弗朗西斯科·弗洛雷斯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中國人。
從這個年輕人進門的那一剎那，他的眼睛就一直鎖定在他身上，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
年輕人進來的時候風塵仆仆的活像是剛剛參加了達喀爾拉力賽的車手，背著一個碩大的背包，還拉著一個磕掉了漆皮的皮箱，頭發比較長，胡子拉碴的。
讓人感覺他不是來應聘球隊教練的，倒更像是來參加荒野生存真人秀演員的……
常勝同樣也在打量這眼前這位赫塔費的主席。
他沒想到招個C隊的主教練，竟然是俱樂部主席親自面試。實際上他這兩個月的奔波，連一家俱樂部的總經理都沒見到，更不要說俱樂部主席了。
其實招聘工作有專人負責，本來是不用俱樂部主席來做的。
但是今天情況特殊。
弗洛雷斯在看到這個前來應聘的教練的名字時，他就決定親自面試了。
因為就在幾天前，他恰好在一場晚宴上聽說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故事。講述者手舞足蹈，興致勃勃，而他則聽的捧腹大笑。
這個故事的主角，就是一個叫做“Sheng_Chang”的中國人。
和眼前這個人履歷上的名字一模一樣。
他想見識見識敢動手毆打皇家馬德里俱樂部董事兩次，還敢對著皇馬青訓副主管吐口水的人究竟是什么樣子的。
所以常勝就享受到了由俱樂部主席直接面試的特殊待遇。
兩個人互相打量了一番之后，還是弗洛雷斯開口先問道：“你看上去很年輕。”
常勝一聽這話，就認為這次的面試又要黃了，所以他說話的態度就不那么恭敬了，他語氣有些生硬地說：“才能和年紀無關。”
弗洛雷斯沒想到這個年輕人說話這么沖，不過想一想，一個敢揍俱樂部董事兩次，還沖著青訓副主管吐口水的家伙，說話這么沖倒也正常……
他并不是很反感常勝的這種沖，這和他并不喜歡皇家馬德里有一定關系——否則他干嘛聽到皇馬出丑的事情會那么高興，然后迫不及待想要見見那個能夠當面羞辱皇家馬德里的人呢？
常勝知道赫塔費和皇家馬德里的關系很好，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這個時候的赫塔費和皇家馬德里的關系可沒有后來那么親密。
因為弗洛雷斯可不是一個皇馬俱樂部的會員。
“挺有自信的，年輕人。”
“那您見過對自己都沒有信心的人可以做教練的嗎？”常勝反問。
弗洛雷斯愣了一下，隨后笑了起來。
這個年輕人果真有意思，不枉他親自來面試。
“還真沒見過。”弗洛雷斯笑著說。
“那就是了，自己都沒有自信，怎么能夠讓他的球員對于獲得勝利有信心呢？”常勝攤開手說。
弗洛雷斯表面上依然帶著笑，不過他在心里為常勝的這句話點了點頭。
赫塔費在馬德里大區是不折不扣的小球隊，后生輩。要想在皇家馬德里、馬德里競技，以及巴列卡諾這些大球隊的夾縫中求得生存，這種不畏強權的精神也是必須的。
弗洛雷斯從常勝身上仿佛看到了赫塔費自己。
要有信心，還要敢于挑戰強敵。
他的心中對于這次面試已經有了結果。
但他還是有一個疑問要解決。
“你從哪兒知道我們需要一個C隊主教練的？”他問。
實際上赫塔菲C隊，也既是赫塔菲青年隊確實需要主教練，不過俱樂部并沒有公開這個消息，他們只是委托一些獵頭公司幫他們尋找合適的人選。但獵頭公司一直都沒有向他們推薦什么合適的人選。這個叫做常勝的中國人更不在被推薦之列。
常勝老老實實答道：“報紙上看的。”
他的本意是說那張報紙上的招聘。
但是弗洛雷斯給理解成了另外一個意思——從報紙的新聞報道上看到的。
赫塔費青年隊的主教練被解職這個在當地的新聞媒體上都有報道的。這個人只是根據這則新聞，就了解到了必要信息，然后自信滿滿地跑上門來自我推銷。
真是勇氣可嘉，但也不是有勇無謀，腦子還挺好使得。
一個有自信，有勇氣，同時也有頭腦的人……
為什么不讓他試試呢？
至于才能嘛……這個年輕人既然可以做到皇馬梯隊的主教練，我想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弗洛雷斯對常勝點頭笑道：“我想你說服了我，年輕人。恭喜你，你贏得了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