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只呆了十幾個小時,就不得不再次回到醫院,看來沒好徹底。沒法子,還得繼續接受煎熬。無奈,賤命就是如此。
黃蜂毒刺,本是一個介乎二級與三級之間的甚為雞肋的魔法技能,但此刻看著黃蜂毒刺在自己的視線中迅速放大,盜匪首領的心徹底沉入無底深淵。
蒙揚攢射毒刺的方位、時機都拿捏得恰到好處,而且幾乎是瞄準了無法動彈的盜匪首領腰腹以下的部位,受到荊棘藤蔓牽制的盜匪首領根本無法閃避,也無從抵御。
若在平日,哪怕是隨意使出一個三級的魔法技能,也可以輕輕松松地將這只發射筒攢射出來的黃蜂毒刺驅散干凈,但此刻,蒙揚的一連串打擊不但讓他方寸大亂,更讓他接連動用了兩個魔力戒指中封印的高級技能,卻還是陷于荊棘藤蔓的困擾之中。
黃蜂毒刺雖然不是什么厲害的魔法技能,但是若是被毒刺刺破身體防御,尤其是刺破了肌膚,毒刺附帶的阻滯魔力運轉的毒液卻會持續三十息的時間,甚是煩人。在這樣一個時刻,莫說是三十息,就是三息,也足以讓人丟掉性命。盜匪首領危急中,腦袋里至少轉過了五六個念頭,尤其是他還在猶豫是不是把最后一個保命的封印魔法釋放出來,但戰機稍縱即逝,魔法發射筒可絕不會給人思考猶豫的緩沖時間。
驀地,盜匪首領渾身一僵,驟然感到體內氣息一滯,尤其是腰腹以下的身體完全失去了知覺,更讓他驚駭的是,丹田內的魔力珠就像受到莫名干擾一樣,一下子停止了旋轉,奇經八脈中本來蘊藏著的魔力倏地凝固了一般,莫說現在讓他使出一個魔法,就是用一點點魔力去勾動手指上那顆魔力戒指,都已經是奢望。
蒙揚手中的空空發射筒頹然墜地,他也力竭地一屁股坐倒在地,而一道金光毫無征兆地從天而降,正好落到那正被荊棘藤蔓朝地上拉去的盜匪首領頭頂,正是焚天。
焚天這一下的力道似乎極大,竟聽得盜匪首領身體中傳來咔嚓幾聲脆響,一下子萎頓一般“跪倒”在地,其實不是跪倒,而是他的腿骨齊膝生生斷折,焚天兩只小爪齊齊拍在他的耳根處,這名實力高強的魔法師終于暈厥過去。
說來話長,蒙揚與魔法師首領之間的斗力斗法似乎過去了很長的時間,其實不然,就在焚天完成了最后一擊之時,若依傾力營造的“萬籟俱寂”魔法效果才正好消失,隔離禁制倏地散去。
再看這片地方,竟無一人是站立著的。
焚天一閃掠到蒙揚身邊,蒙揚正好狂灌了幾瓶回復藥劑。正因為他陰陽氣珠的強大,就算是回復藥劑的需求量也比一般人大得多。他知道此地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必須要盡快打掃完戰場離開,不得不趕緊恢復一點力量。
蒙揚主要是斗氣耗盡,幾瓶回復藥劑服下之后,很快在情花的輔助下,陰陽氣珠勉強轉化并凝集了十幾點斗氣,好歹也是一名一級戰士的力量回復了過來。蒙揚掙扎著站起身來,一道意念傳遞出去,獵天和焚天便開始忙活起來。
幸好此時的若依服下了回復藥劑,閉著眼睛在調息,要不然,她見到焚天和獵天的舉動,只怕是會從此對焚天、獵天心生恐懼。
焚天和獵天得到蒙揚的指令,開始打掃戰場。
對于它倆而言,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很輕松愜意的。
而這一次,蒙揚都是第一次見識到進化到三級以后的焚天的真實形態。
金光閃過焚天的小小身體,它的身體就像一個正在鼓氣的皮囊,迅速膨脹起來,一只比獵天真實形態只大不小的黃金虎,威風凜凜地出現在滿地的盜匪尸首、馬匹尸首中間。
不甘示弱的獵天也一抖軀體,恢復了它的本來面目,兩只龐然大物就像兩座巨大山丘,開始靈巧地忙活起來。
它們的忙活很簡單,只是將大嘴一張,似乎在用力一吸,盜匪、馬匹的尸首便一具具地飛入它們的口中,神奇的是,那些馬匹上的箭袋、戰馬裝備、騎士身上的錢袋、兵器、盔甲、魔法杖,全都一點不落地留在了地上。
只不過十幾個呼吸的時間過去,兩獸就爭先恐后地飽餐了一頓,荒草叢生的這處地方,甚至連一點血腥味都沒有留下,似乎噴濺到荒草、泥地中的血液都被它倆吸食得干干凈凈。
隨即,心滿意足地兩獸各顯神通,也不知使出了什么手段,便將滿地的兵器、魔法道具、箭袋之類的一樣不落地攝到蒙揚的面前,幾乎堆成了一人多高。
唯獨剩下了一個暈厥的盜匪首領,被焚天拎著扔到蒙揚面前。
蒙揚抬手將所有繳獲收入儲物戒指,正想如何審問這個盜匪首領,卻倏地發現,兩匹拉車的雪龍馬,雖然沒有韁繩的束縛,卻倒斃在那個首領用來對付他的那一波弩箭之下。
蒙揚嘆息一聲,一努嘴,焚天和獵天屁顛顛地跑過去,將兩匹雪龍馬分食掉。也不知它倆的獨肚子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吞吃了這么多東西,還能吃得下。蒙揚暗暗稱奇,或許這就是高級魔獸的獨到之處吧?
當蒙揚拎著盜匪首領走到若依的身邊,一左一右跟隨著重新變成“嬌小”模樣的兩獸,若依正好從短暫的冥想回復中醒過來,一下子站起身來,關切地問蒙揚道:“大哥,你沒有受傷吧?”
蒙揚點點頭道:“還好,只是力竭了而已。若不是我身上的魔法道具帶得多,就是此人一個厲害的魔法,也可以把我們全部制住。現在,趁西格諾里諾還未醒轉,我們抓緊時間審訊一下此人,趕緊離開這里為妙。”
若依奇怪地看了看四周道:“那些被獵天震暈過去的盜匪和他們的戰馬呢?”
蒙揚道:“我讓獵天掏了一個坑埋起來了。小妹,現在我們距離最近的城堡還有多遠?或者,咱們距離盜賊工會的牧場又有多遠呢?”
若依面色一沉,看著蒙揚手中的盜匪首領,低聲道:“最近的城堡也在千里之外,盜賊工會的牧場,大概從這里西行七八百里,它是一個很大的草甸,盜賊公會在那里建了一個城堡,許多游牧的部落經常在那里兌換物資。不過,咱們可不能去。”
蒙揚道:“你是六級魔法師,想必有專用于審訊用的魔法吧?要不,此人交給你來審問,問明情況,咱們趕緊想辦法離開這個草原再說。”
若依回首看了暈厥的西格諾里諾一眼,這才從腰帶中取出一個二指寬的寸長錦盒,打開之后,里面裝著的卻是兩根金針。
若依道:“大哥,這是魔魂針,是我父王在我十歲那年,因為我以帝都魔法天賦第一的身份被盤龍學院錄取,他賜我的禮物。我從未用過,據說,此針只要扎進人的神庭穴,三級以下的高級職業者,也得乖乖吐露真言。現在既然時間緊迫,我只能用它了。”
蒙揚點點頭,心道,看不出,白龍帝國的魔鑄師還不乏造詣高深之輩,這什么魔魂針明顯就是封印了某種極其強大的精神類魔法技能的一件魔法道具。由此可見,魔法道具,在白龍帝國職業者心目中有著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只見若依拿起一根金針,蒙揚便把雙腿已斷的盜匪首領的上身扶直,若依一針扎進盜匪首領的眉心,口中無聲誦念了一段魔法口訣,魔法杖中飛出一道光暈,沒入那盜匪首領頭部,盜匪首領便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眼神卻無比的空洞呆滯,毫無神采靈氣。
“把你的面具取下來!”
蒙揚沒想到若依并未立即開口訊問,而是讓盜匪首領取下那塊鉑金鑄造的薄如蟬翼的惡狼面具。
那盜匪首領十分聽話地在臉上一抹,面具脫落,獻出一張蒼白無血色的中年男子的臉,若依皺皺眉,因為她并不認識此人。
若依拿起那張面具,略微看了一眼,便沉聲問那盜匪道:“破魔盜匪,七個當家的,龍、虎、牛、狼、蛇、鼠、雕,七種面具代表著七個當家的在盜匪軍中超然的地位,你就是盜匪軍中的四當家吧?你叫什么名字?為何你們大當家的要命令你親自來劫持我們?你們又是從何得到我們的行蹤消息的?”
盜匪首領木訥地嘶聲回答道:“我叫斯格拉司,是破魔軍四當家,人稱追魂狼。前幾日,大當家忽然將我召到書房,給我看了一封緊急傳訊。原來是巴福侯爵傳來的。他來訊中說,這幾日,會有一輛齊格商會的雪龍馬車從火狼草原經過,要咱們劫持馬車中的人。他只說,要是咱們破魔擒住了馬車中人,便可以獲得重要的砝碼,用于向當今國王老兒提出任何要求。于是,七當家的就當即放出了偵查禿鷹,密切留意著草原上的動向。而大當家竟吩咐我,親自帶著精銳弟兄前來擒人。”
斯格拉司說到這里,便戛然而止,顯然他的神智已經不足以讓他分辨,還要說些什么。
若依面色變了再變,喃喃道:“原來是我的巴福皇叔這么惦念我這個小侄女,只是我們從他領地并未做任何停留就匆匆而過,他又從何得知我在馬車中的消息的?”
蒙揚默不作聲,卻聽若依再次問道:“你們破魔軍就一直盤踞在火狼草原上么?都有多少人?具體在什么地方?”
斯格拉司答道:“現在我們破魔軍已經擴充到三萬九千余人,目前分布在火狼草原七個地方。我們七個當家的分別率領幾千人馬,平日里以傳訊符聯絡消息,并不常見面。”
若依問道:“除了巴福侯爵,你們破魔軍都跟哪些貴族領主勢力有密切地往來,或者是合作?”
斯格拉司頓了頓,有片刻的遲疑,似乎這個問題觸及到他潛意識里的禁制,蒙揚注意到,他眉心插著的那根魔魂針在猛烈顫動。
終于,斯格拉司道:“我們破魔軍與三位侯爵都有生意往來,與大公也有私下的協定。這是跟咱們合作的最強的勢力,至于其他一些伯爵、子爵之類的貴族領主,咱們并未過多地跟他們接觸。我們現在立足于火狼草原,正準備一旦時機成熟,就幫助大公討伐另外兩個大公,幫助盜賊公會吞并其他兩個公會。屆時,帝都盤龍將成為一座孤城!”
若依怒不可遏地呵斥道:“你們好大的野心,居然一直暗中勾結著企圖顛覆帝國王權。你······”
正在此時,天空中驀地傳來一聲鷹鳴,蒙揚頓時臉色大變,急切地道,“小妹,此人要么帶走再加審訊,要么就地格殺,咱們趕緊離開這里,只怕很快破魔軍的大隊人馬就要到了。我們已被天上偵查的禿鷹發現了!”
若依果斷地抬手抽出了斯格拉司額頭的金針,斯格拉司立即四肢抽搐地倒地,片刻之后,七竅流血而亡。
若依道:“魔魂針十分霸道,只要被魔魂針錐刺過的人,都會靈魂破碎而亡。”
蒙揚沒有過多地關注這個問題,而是低頭問焚天道:“你可有方法,馱著我們飛馳卻不被發現行跡?至少不被天上那只禿鷹發現,行不行?”
焚天和獵天齊齊晃蕩了一下腦袋,倏地同時變大了身體。
蒙揚看到死去的斯格拉司手指上有顆閃爍著魔力光暈的戒指,便彎腰取下,并順便拿走其魔法杖,卻對若依道:“小妹,焚天帶著你先行一步,我隨后就來!”
若依遲疑了一下,跳上焚天,焚天身上驀地泛起一道金黃色的光暈,將它和若依都包裹起來,近在咫尺的蒙揚看過去,都差點產生錯覺,以為那只是一堆草原上的荒草,心知這就是焚天躲避追蹤偵查的手段。
蒙揚點頭之際,焚天已經奔著盤龍的方向風一般飛馳而去。
蒙揚這才示意獵天吞噬了斯格拉司的尸體,現場不留半點痕跡,把馬車車廂也收進儲物戒指,將西格諾里諾抱起,跳上獵天的脊背。
獵天同樣使出焚天相若的手段,以一道黃暈裹住蒙揚和西格諾里諾,急追焚天而去。
茫茫的火狼草原,寒風呼嘯,隨著一聲凄厲的鷹鳴聲響過,在蒙揚離開二十幾分鐘后,大約五六百人的一只騎士隊伍,浩浩蕩蕩地直奔這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