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對行軍布陣,運籌帷幄什么的一竅不通,”克里奧回答,“雖然說我很擅長說服別人。”
“這個事情可以這么理解,當你力量強大的時候,你應該盡量表現的仁慈一些。當你力量并不那么強大的時候,你就必須就盡量表現得兇殘。比方說現在,”埃辛示意遠方的城堡,“守軍區區五百人,而我軍近兩萬,勝負可謂一目了然。雖然這座城堡很堅固,但是我只要花十五天到一個月的時間準備攻城器械,然后付出三千人傷亡的代價,我就一定能在三天內攻破它。正是因為我方占據了極大的優勢,所以反而要顯得仁慈而克制,這樣能夠有效的減少日后攻略的難度。這種情況,和阿迪亞斯公爵的時候是不同的。”
“打仗的事情我管不著,也不想管。”克里奧想了想,回答道。“采取什么策略是你的權力。你的公爵位置,恐怕已經沒什么懸念了。”
埃辛和克里奧出發的時候,手下只有五百名士兵。幾乎沒人對他的前途有太大的希望。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小女王許下了厚賞的承諾也沒人提什么意見。但是現在,埃辛已經通過招叛納降湊齊了一支頗有規模的軍隊。素質暫且不提,至少在數量上已經足夠支持他完成這個討伐叛逆的任務。
如果沒出什么意外的話,埃辛的這個公爵恐怕跑不掉了。根據各種不同渠道得到了一些消息,鷹隼城里有人對于埃辛取得的成就很是眼紅,各種誹謗那真的是層出不窮。不過幸好小女王這方面倒和拜倫截然不同。至少,當有人向小女王提出這方面的質疑時,小女王的回答都是“如果真的有不妥,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現在我已經許下承諾了。”
不過,埃辛好歹有女王的承諾作為保障,但克里奧的這個外交大臣的職務——好吧,這個事情并不是小女王的承諾,只是埃辛對克里奧的一個許諾。
像克里奧這種類型,想要擔任這種職務,要么只有熬資歷——等到他頭發斑白(也許要全白)之后,再加上政治立場正確,或許就有擔任這種職務的資格了。這個最佳例子就是當前的艾林恩首相。這位首相在各方面其實也沒有什么絕世驚艷的才華,但是資歷老,威望高,立場正,就很自然的成了首相。
另外一條路就是想辦法立下奇功。如果能在某個事件上做出了超乎尋常的表現,那么或許就會因此進入國王的視野,從而擁有了資格。從這一點來說,埃辛并不算欺騙朋友,但是這畢竟只是有“可能性”,而不是肯定。
“克里奧,這件事情上,或許我們應該和拉馬斯伯爵來一次談判。”埃辛遲疑著說道。“他肯定不肯不肯出城來,我們必須派人進城去。當然,進城談判的人……有很大的危險。”
“埃辛,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覺得你還有機會說服拉馬斯伯爵妥協?”克里奧有些不滿的問道。他聽得懂埃辛的暗示——埃辛想讓他進城去說服拉馬斯伯爵。“你要明白,不管是說服還是收買,都是有極限的。有些人是你是沒法說服的,有些人是你壓根買不起的。你不是說三天就能攻下城堡嗎?那就直接攻城就行了!”
“不不,克里奧,我必須把我的思路告訴你。你知道,我并不是想說服拉馬斯伯爵本人,而是想要說服他的部下。眾寡懸殊,勝負一目了然。我軍又是平叛的王師,我確信拉馬斯伯爵的部下中,絕大部分是不會想要和他一起死的。所以,如果能讓他們理解這一點的話……我軍就能不戰而勝!”他壓低了聲音。“克里奧,我想,這場戰役,盡可能不要流血。”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說了,表現一下仁慈。如果發生了激烈戰斗話,那拉馬斯伯爵就必須要被處死。相反,是無血開城的話,那么情況就會比較好,事情會顯得比較模糊,容易處理。你想想看,如果試圖舉兵反抗的拉馬斯伯爵都得到了寬恕,那么我就能進一步瓦解剩下的叛逆領主們的抵抗意志,讓他們明白我軍的底線何在,促使他們做出正確的選擇。然后呢,我們接下去的戰斗就會變得很容易……我希望能在三個月內徹底結束這一次的討伐作戰。哪怕不是徹底結束,也是基本結束。”
“為什么這么急?女王陛下沒有限定我們的時間啊。就算有,我覺得她也不會那么嚴格的。”
“克里奧,這是多方面的……嗯,第一點,你應該知道很多人在鷹隼城說我的壞話。世界上就是有這種人:他們自己沒能力,卻見不得別人有能力。一旦發現有能力的人,他們就會產生嫉妒,不遺余力的詆毀他。女王陛下對我的承諾,那可是公爵的身份,一塊可由我自主選擇的領地……這已經引起了很多人的眼紅了,不是嗎?”
“但是……”
“我知道,我們的小女王暫時還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但是你應該聽說過‘積毀銷骨’這句老話。我們應該盡可能的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聽天由命!我們在女王陛下的宮廷里沒有任何根基,我們對于她身邊的各個人物幾乎都不熟悉。唯一的只有斯卡德拉大主管,但是我覺得他不會特意的為我們說話。一句話,我們在宮廷里沒有盟友,只有敵人。再加上之前我們的選擇,他們有足夠的題材來發揮想象力。遲早,女王陛下會受到影響。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快的把事情搞定,在情況沒發生到那一步之前,兌現我們的獎賞!”
“你說的很對。”對于埃辛的顧慮,克里奧深以為然。
“我知道,克里奧,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嗎?我已經多次將你的功績向首相、女王稟報過。至少艾林恩首相的回信之中,對你發揮的作用頗有贊美之處。”
“嗯,我知道了,這一次進城商談……重點不是說服拉馬斯伯爵,而是向他的手下表達我方的態度。讓他們……能夠采取措施?!”
“是的,所以你不必刺激拉馬斯伯爵,特別是不能激怒他。這會有危險。”
“嗯,好吧,我去擬一個談判的章程來……”
很快,將軍大帳里只剩下了埃辛一個人。他的手中還端著酒杯,杯中殘留著半杯酒。
“埃辛公爵……”他輕聲的重復的這個稱呼。當然,不僅是公爵這么簡單,毫無疑問,憑借這次討伐的出色表現,女王的宮廷內部必然會有他的一席之地。“埃辛……公爵?聽起來真的蠻不錯的?我也終于……賭贏了這一局了!”
不過,這樣也許還不夠。女王可以冊封,也可以剝奪。也許應該用一個什么方法來加深女王的印象?
雖然一路上磕磕碰碰,雖然一路上做出了很多錯誤的選擇,但是這最關鍵的一局他賭贏了。他的前途再也不是水中月鏡中花,而是非常真切的踩在自己的腳下。埃辛自己明白,這一次的賭博的風險其實并不比他在鷹隼城斷后的時候更大,但是得到的成果卻是天差地別。他已經知道拜倫城破自殺的消息,現在想起當初的那位君主,他只感到可笑。
有聲音從外面傳來。埃辛轉過頭,看到自己的一個副官過來了。
“將軍,軍營外有人求見。”
“求見?什么人?”
“他不肯說自己的身份,但是他讓我轉交這個給您。他說,如果您看了這件東西,就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了。”
言畢,副官畢恭畢敬的將一件物品送到埃辛面前。
那是一件比較少見的煙盒。很多貴族不會使用小木盒裝煙,而是準備一個專門的金屬盒子盒子來隨身攜帶這些消遣品。而這個煙盒是金子做成的,上面用紅寶石鑲嵌成一個圖案。任何人都能看出煙盒的主人必然大富大貴。
這個是……埃辛看著眼熟。回憶半響之后他才想起這玩意的來歷:這個盒子正是拜倫公爵生前的用具。他曾經在幾次會議上看到過拜倫從這個煙盒里摸出煙來抽。
“把那個人抓起來的!”埃辛立刻下令,順手將這個值錢的煙盒塞到自己口袋里。這玩意如果送人的話,應該是一個相當珍貴的禮物。“那個人是拜倫的殘黨!”
“遵命!”
幾分鐘后,副官再一次回來。“將軍大人,他已經不見了!我已經派出騎兵去搜……”
怎么回事?拜倫的殘黨會來找我?想要刺殺我?埃辛深表疑惑。他原本以為在他燒掉倉庫,殺掉拜爾海姆之后,他就和拜倫一方徹底的勢不兩立了。但是從這樣子看起來……似乎……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個試探還是什么?一個試探的話,是拜倫的殘黨,還是某些別有用心的詆毀者布下的陷阱?
“把魔法師們叫來。”埃辛立刻下了結論。最好是由教會的人為他背書。這樣一來,任何人都不能用這件事情來攻擊他了。因為搜查出崇拜邪神的祭壇一事,教會已經將拜倫定義為攪亂國家的混沌信徒。
在埃辛向魔法師們說明此事,并且提出讓他們“協助搜索混沌信徒”的時候,在距離軍營不遠的一個隱蔽之處,有人擁抱了魔法之風。那不是什么強大的魔法,所以未能引人注意。
“嘖,果然還是不行嗎?”在距離此地更加遙遠的東北方,馬文站在自己的魔盤之上,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咒罵。他扭頭看向遠方的天空。此時落日已經沉入遠山,唯有天邊的云霞依然明媚嫣紅。
“還以為能行的呢。那個家伙,還真的聰明又慎重的說。”
他獨自一個人飛著。魔盤保持低速,但是實際上要比步行快上很多。因為飛在天上就可以選擇直線前進。以這個速度,三天后應該就能見到羅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