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修魯法特并不是一個遲鈍的人,但是聽到羅蒂雅嘴里說出的這個消息之后,他花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
“你……確定?”
“百分百確定。我偶然的預見了一個她們幼年時候的鄰居。”羅蒂雅說道。
由星域諸神教會創辦的魔法學院數量頗為不少,各國都有。進學院學習的學生中,絕大部分是沖著花錢學魔法的目標去的。但是有極少數的學院卻是因為表現出優秀的天賦,而被教會選拔,并送到學院的。這些人中九成九會成為星域教會中的祭司,成為學院、教會、神殿等等各種機構的核心和骨干力量。
艾修魯法特見過兩姐妹在完全沒有外部條件下如何研究魔法,也知道她們的研究實際上已經達到了一個很高的高度。所以他能夠理解,教會的魔法學院吸收她們肯定是出自第二個理由。
“總之事情大概是這樣,十三歲之前,她們和父母生活在我國,具體點說,生活在鷹隼城……邊上的一座小城,叫什么什么來著……總之從來沒離開這個國家。后來她們的父母因為意外過世,而在那之后不久,她們被教會選中了。”
“就算是鄰居也不可能隨時監視一家人的一舉一動。”艾修魯法特說道。“比如說,也許是一個小小的謊言——他們說自己是去某處,但是實際上去的卻是另外一個地方。或者是雖然原計劃是去國內,但是中途改變了主意。這種事情總是很常見的。”
“艾修魯法特,”羅蒂雅正色說道。“這一次艾莉克莎去西瓦尼亞治療,從鷹隼城出發,沿著最短的道路前行。這次旅途目的明確,中途沒有任何耽擱……我能夠確信他們不可能有中途閑逛觀賞風景的心情。哪怕是這種情況,路上來回照樣走了八個月。當然,西瓦尼亞確實遠一點……假如將目的地定為瑞恩南部,那么路上最少要走六個月。”
她停頓了一下,輕笑了一下。“離家整整六個月,就算一個人再怎么遲鈍,也不會記錯鄰居的這種長途出游吧。”
“但是,也可能是中途……我的意思是……我的父親也出門遠游……然后中途偶遇……”
“瑪麗安伯爵夫人是這個婚約的見證人。為什么一個女人會成為婚約的見證人呢?毫無疑問,這是因為她在場。她既然是見證人,那無疑是親眼看到定下婚約的雙方父母的。”羅蒂雅說道。“也就是說,那趟遠游,你的瑪麗姨媽也在其中。而你的瑪麗姨媽……在那段時間里,可是鷹隼城的風云人物,可從來沒有離開幾個月的事情哦。別說幾個月,哪怕離開半個月,都會成為一時的話題的。問題是這種話題并沒有出現。你可以找個上年紀的貴族問一問,七老八十卻還頭腦清晰的那一種。這種人不多,但是也不少。等你問了,你就會同意我的判斷了。”
“但是,這還有一種解釋……”艾修魯法特說了一半停下來,因為他發現自己在努力的為這件事情尋找可能性,那種微小的可能性。他在不知不覺中為此事辯護,而不是懷疑。
“不管在瑞恩是不是有個叫做湯瑪士的騎士,至少我們可以肯定,瑪麗安伯爵夫人恐怕沒什么機會認識那位湯瑪士騎士。就算有,這個可能性也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計。”
“也許真的就是這么無巧不成書呢。”艾修魯法特回答。
羅蒂雅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艾修魯法特口氣的松動。
“那個老太婆是個撒謊的專家。她年輕時候就是如此,用謊言和自己的風騷把男人們騙得團團轉。在鷹隼城,至少為了她發生了十次決斗事件,其中好幾起是雙方同歸于盡。雖然有人說歲月能夠洗去人們身上的棱角,但是很明顯這句名言對你的這位姨媽無效……在你不在鷹隼城的這段時間里,她在城里做了一番很精彩的表演,你真的該親自體會一下。”
“她說了什么謊?”
“客觀的說,像所有聰明人一樣,她沒有說出那種明確謊言。但是她卻用言語暗示了很多東西!沒錯,暗示,雖然是很露骨的暗示,但是你卻不能指責她說謊了。這才是真正的專家水平。”
“我懂了,有機會我會想辦法問問。”
“真高興你腦子終于開竅了。”羅蒂雅發出一聲不明用意的哼聲,“好吧,我不打攪你休息了。對了,不知道那個小丫頭有沒有告訴你……貝勒爾將軍希望在正式磋商前,和鷹隼城里幾個關鍵人物來一次非正式的會面,據說是為了在一些問題上先取得一致。因為你的事情很可能已經被告知,所以……貝勒爾將軍很可能先和你見一次面。”
“我知道了。”艾修魯法特用這句話結束了這番對話。羅蒂雅離開了,但是艾修魯法特卻一直坐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一切和羅賓預想的一樣。
鷹隼城的官方舉辦了一次簡單但不失體面的歡迎儀式。格魯尼的現任首相,艾林恩侯爵親自出面接待了貝勒爾一行。在一番繁文縟節和客套話之后,貝勒爾享受一頓很完美的接風洗塵宴席,并且被帶到距離臨時王宮不遠的一處住宅安頓。
貝勒爾多年之前曾經擔任聯軍統帥擊敗入侵的野蠻人大軍。所以他在這個國家多少還有一些威望和面子。在羅賓看來,也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格魯尼官方滿足了貝勒爾這個不怎么正規,但是看起來也沒什么特別失禮之處的要求。在中午小憩之后,有人通知,艾林恩首相已經可以和貝勒爾進行一場非正式的會面了。
“羅賓,你在這里等著。”貝勒爾穿戴好自己的全套行頭,對羅賓說道。“我相信這次見面不會花費太多時間的。”
“將軍大人,你不帶我?”
“這一次不行。”貝勒爾回答道。“我要進行一場私下……好吧,看起來是私下的會面,這種情況下帶上一個隨從,很可能就會讓艾林恩這樣的人感到很不愉快。而一次不愉快的見面……我想不但不會帶來任何好處的,還會誤事的。”
“可……”
“方向,羅賓,只有這一次。艾林恩是唯一的例外,事實上讓他答應來一次這樣的見面就已經很難了,更別說我還想從他那里知道一些什么。”貝勒爾表面上看起來很輕松,但是羅賓和他的將軍大人相處了這么久,知道貝勒爾這個人很擅長偽裝自己。
“您想從他那里知道些什么呢?”
“很多,但是不能保證都能得到消息。”貝勒爾回答道。“艾林恩是一個典型的保守派,老貴族。他的弱點和他的優點同樣的明顯。任何人都別想讓他做出違背他原則的事情,什么收買、威脅都動搖不了他。想要從他嘴里得到全面、詳細的具體情報,那是癡心妄想。但是換一種方法,如果足夠小心也足夠狡猾,那么卻能從他的言語里察覺很多事情的蛛絲馬跡。羅賓,說句實話我不擅長這個,但是眼下這種情況也只能趕鴨子上架了。”
說完這個,貝勒爾就離開了。羅賓在房間里耐心的等了很長時間——以一個年輕人而言幾乎是極限的時間,終于等到了貝勒爾的返回。
說句實話,貝勒爾的神情倒不像是去進行來一場私下會面,而是騎馬跑了三天三夜。因為他一進房間就一屁股坐下來,原地不動的喘了半天氣。
“將軍大人,您怎么啦。”
“做自己不擅長的事情,所以特別累。”貝勒爾回答道。“不過羅賓,我終于證實了好幾個我的猜測。”
“什么樣的猜測?”羅賓問道。
“阿金,我們要見的這個人……”
“本地皮爾斯商會的一個高層。”阿金說道。“他的名字叫做……叫做……蘇斯?”
貝勒爾將軍上午已經抵達鷹隼城。正如人們所知道的一樣,公眾的注意力同一時間只會被一件事情吸引。“戰無不勝的貝勒爾將軍來了,即將率領援軍北上”這個消息暫時壓過了“邪惡恐怖的艾修魯法特伯爵”,成為人們現在討論的熱點。當然,貝勒爾走后,他們會再一次將注意力轉回艾修魯法特身上——這個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在貝勒爾在鷹隼城的這幾天里,他將是所有人目光的焦點,靠著這個掩護艾修魯法特可以自由行動,不必擔心被誰發現。
他離開羅蒂雅為他安排的隱居之所后,第一個找的人就是阿金。
話說回來,阿金雖然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但是絕對是那種有信仰有原則的商人。艾修魯法特提出要求之后,阿金二話不說立刻答應下來。在答應下來之后,阿金又用商人那種可敬的分秒必爭的精神,用小半天時間就安排好了這次會面。
“阿金,這個蘇斯……是個什么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