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說鷹隼城里有邪神信徒存在,教會絕對會第一個跳出來否認。那些教會的神棍祭司們甚至可以信誓旦旦的對此賭咒發誓。假如真的證明了一個邪教徒的身份,那么教會也會將其說成是“孤證”、“偶然”。
但是在另外一個方面,此類流言從未在這座城市里杜絕過。誰讓鷹隼城是格魯尼的王城,而格魯尼又是抵抗邪神入侵的第一線呢?要說邪神的信徒們愚蠢到連個間諜探子都派不過來——說出去都沒人信。直接來自荒原的野蠻人潛伏進來或許有難度,但是出生在七國,卻最終信仰邪神的人數量真的是不少的。
當然了,這些人隱藏的很深。他們的暴露倒不是因為他們不謹慎,而是因為某些無法抗拒的命運之力。比如說一次意外事故,一場政治謀殺,亦或者一次失竊之類的。格魯尼王族在處理這些事情方面,倒是和教會配合得很好。所有那些暴露出來的邪教徒都會安安靜靜的送到教會那里,剩下的就全部由教會的審判機關接手。而在這方面,教會也是相當盡責的,特別是他們有一套鑒別邪教徒的方法,使得這種審判極少會殃及池魚。
“嗯,可以這么理解吧。”
當前的局勢很明顯。首先是北部邊境遭到了野蠻人軍隊的進攻。和過去采取的戰略一樣,北部的領主和駐軍依托堅固的石頭城塞,靠著堅壁清野的戰術,暫時將敵人進攻的腳步拖延住。按照拉法送過來的情報來看,依靠北方軍隊,現有的情況也僅僅是講敵人拖延住,而無法直接將敵人驅逐。整體的局勢而言,就和上百年來一直發生的入侵差不多:雙方在邊境彼此對峙,都不能取得決定性勝利。待到入侵者銳氣消磨殆盡,王室就會派遣援軍出擊。也就是書上所說的“阻滯——消耗——反擊”戰術。
無數次的事實證明,這一招屢試不爽。上一次的意外并不是因為這一招不好用了,而是因為因為邪神信徒依靠內奸幫助,以出其不意的方式攻破了白堡。所以當先王出擊的時候,面對的不是疲憊的敵人,而是士氣高昂,而且養精蓄銳的野蠻人大軍。最終,這導致了國王戰死,國家混亂的重大災難。
至少在表面上看來,這一次的結果也不會有什么不同。特別是野蠻人受阻于堅城的同時,南方由拜倫公爵發動的叛亂正好被掃平。換句話說,在時間上一切剛剛好,格魯尼有余裕對抗這一次的入侵。
唯一讓人不解的倒是教會。按照羅蒂雅的推斷,教會很可能想借著福諾羅斯城攻防戰的機會,和小丫頭討價還價一番。但是幸運的是,艾修魯法特在沒有教會魔法師參戰的情況下搞定了這場戰役,所以教會一下子就變得手足無措了。他們肯定有很多計劃要做,亟需女王的配合和支持——不過眼下看起來,他們好像失去了討價還價的本錢。
當然,在抵抗那些野蠻人,那些邪神信徒方面,其實雙方的利益是一致的。但是目標一致不影響討價還價這件事情本身。不管是小丫頭還是羅蒂雅都不太理解教會這一次為什么格外緊張,但是這不影響她們想要借機好好的敲打敲打對方。
在國內叛亂的大局下宣布中立,這本身就是對王室的一種背叛。雖然哪怕是王室也不能對教會怎么樣,但是以小女王的立場,她自然是感覺到很不爽。
“邪神信徒……果然必須讓教會來幫忙才行嗎?”小丫頭想了想,問道。
“只是可能而已,教會本身也有嫌疑的。”
“女王陛下!”就在兩人說話之間,外面的衛兵大聲通報。“大祭司大人求見。”
說起來,最近教會的祭司上門也著實殷勤,小丫頭看了羅蒂雅一眼,對外面說道,“讓他進來。”
幾分鐘后,一個穿著教會那種祭司袍子的男人走了進來。
這個男人年紀看上去五十來歲,面容方整,膚色白皙,留著短發,下巴光滑。他面帶微笑,那笑容不是因為他現在心情很好,而是因為一種根深蒂固的習慣。因為彼此不是第一次見面的緣故,所以小丫頭立刻認出這個人正是鷹隼城大神殿的祭司長——當然,這是一種比較官方的說法,更普通的稱呼是“大祭司”。
鷹隼城的神殿里,一共有十來個高階祭司,此人正是最高負責人。其實不止是鷹隼城,這位大祭司實際上是教會在整個格魯尼的掌控人,控制格魯尼全國的大大小小上千個教堂、神殿,而他本人更是直接向遠方的大主教負責。
巧合的是,這位大祭司上任時間正好和小丫頭作為女王的時間相同——這是因為在之前那一次慘敗中,不僅格魯尼先王陣亡,連帶著前任大祭司也喪生在野蠻人的刀下。但是不管怎么說,如果站在教會的立場,這位大祭司還是很合格的。這么長時間以來,靠著拜倫攝政,王權松弛的有利時機,教會努力的擴展了自己的勢力。別的不說,那些新建的、翻新擴大的教堂神殿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過關于這一點,其實小丫頭也是樂見其成的。因為格魯尼最大的敵人正是北方入侵的野蠻人,邪神信徒。對抗他們不僅需要刀劍和火藥,還需要信仰和魔法。在這方面,教會勢力的擴展也等于格魯尼戰力的提升。當然,在另外一個方面也是因為教會影響力雖大,但是目前尚無威脅王權的能力,也沒有表現出這方面的意圖。
“女王陛下。”大祭司微微行了一禮。這是一種平級的禮儀,標志著雙方的地位同等。他的目光在小丫頭身上略微停留了一下,就落到了羅蒂雅身上。看到羅蒂雅之后,他的笑容更加濃了三分。
“這位想必就是羅蒂雅女士……不……小姐了?”
“她是我的……臨時教師。”小丫頭說道。“我們還是坐下來慢慢談吧,不知道大祭司有何指教?”
入座之后,大祭司開始滔滔不絕的介紹北方的情況。總之,情況被他形容的很惡劣,事情很緊急,邪教徒們這一次并不是普通的入侵,更不是劫掠一番了事,而是一場真正的危機。不過這一次,他的話里終于透露出了更多的秘密——教會之所以這么緊張,并不是完全因為從前線傳回來的各種戰報,還有來自奧倫城的神諭,來自教會大主教的指示。眾所周知,盡管奧倫之前被一股入侵的綠皮大軍摧毀殆盡(這件事情也導致教會威望大跌,聲名掃地),但是重建后,奧倫依然是教會的核心,中央神殿和大主教所在的地方。畢竟按照教會的典籍所言,奧倫是“最能聆聽神諭的地方”。
大祭司是一個擅長言辭的人。在經過一番鋪墊和情緒的醞釀之后,在他的口中,這場戰爭終于被推到了“危機存亡之際”的高度。然后他向小丫頭提出各種要求——總結起來就是三個詞:出錢,出兵,出戰。
說句實話,這個要求不僅正常,而且也符合小女王的利益。這是因為保衛國土本身就是一個國王必須履行的義務。若非迫不得已,有哪個國王會愿意失去一片國土呢?但是細節方面,大祭司的要求就顯得過于嚴苛了。因為他將很多東西都定性了,比如說,他一口咬定當前的“消耗——反擊”是錯誤的,必須立刻率軍和敵人決戰,將敵人驅逐出去。
他說話的口吻和神情實在過于嚴肅,使得小丫頭一時不方便反駁,只好用眼睛看了看羅蒂雅。
羅蒂雅迅速的插入進來,把話題轉移到了之前拜倫叛亂的事情上。她毫不客氣的指出,在這樣的叛亂之中,教會居然不支持王室反而搞什么“絕對中立”,“不插手俗世爭權奪利”,是一種對叛亂分子公然的支持。
就這樣,雙方在桌子邊上進行了一場辯論賽。大祭司努力的想把話題轉移到當前的局勢之上,提出各種要求。而羅蒂雅則努力的將話題轉移到之前教會的“中立”上。不過,辯論技巧很快就不再是關鍵,談判逐漸的變成了一場討價還價的交易。教會拿出種種條件,換取小丫頭用最快的速度出兵。
說句實話,這事甚至讓邊上暫時作為旁聽的小丫頭都感到奇怪了。本來驅逐外敵就是國王的責任,需要教會這么積極主動嗎?要知道,哪怕教會什么都不做,小丫頭也肯定要出兵的——只是時間和準備的問題。教會的這種做法確實讓人不解啊。
也許這些條件好得連羅蒂雅都有點不好意思。所以雙方很快就達成了協議——前面說過,雖然教會真正交換出來的條件并不算豐厚,但這事情純屬外快。
“這樣……將領的人選……”羅蒂雅已經談到了最后的幾個細節。
“這個,我有一個很好的人選。”大祭司立刻接上。“提比略已經同意出兵,而且貝勒爾將軍主動提出愿意擔任聯軍統帥一職。”
“提比略人出兵?”羅蒂雅愣了一下,扭頭看了一下小丫頭。后者同樣有點驚愕的搖了搖頭。
“為什么這件事情我一無所知?”一個國家的軍隊到了另外一個國家的境內。不管他們打著什么旗號,肯定要先通知對方并得到允許,否則的話,無疑就意味著一次偷襲,一次不宣而戰。
“陛下,”大祭司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是在下因為軍情緊急,所以假冒您的名義,和提比略達成了協議。之前我多次來找您,可惜陛下要么出門在外,要么身體不適,所以一直沒有機會能告知您。”
“你們的協議……是什么樣的?要格魯尼付出什么代價換取援軍?”
“陛下,這是一場為了諸神的榮譽而戰,所以提比略人之提出了一個小小的領土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