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白臉一百五十萬字,即將出現一個開書以來最大的高潮,快了,真的)
這個江湖,人們眾口相傳的高人肯定有,但若說獨一無二,肯定是扯淡。
高人通俗來說就是能憑著自己的兩把刷子折服大部分人的生物,無論是避世還是入世,都離不開一個人最基本的柴米油鹽醬醋茶。
畢竟只有活著,才能繼續做高人。
死了,那就不是人了,是灰。
于是這個江湖人多了,高人也多了,地圖上無數名山大川,人杰地靈的地方成了普通人眼里的旅游勝地,一些原本避世的高人被驅逐,來到了一些無人問津的山山水水中隱居,山水普通,但唯一不變的,還是那份安穩和從容。
奉天城外不到五十里的地方有座山,占地面積不大,海拔不高,山上除了綠化不錯之外,根本沒有值得讓人瞧上眼上去游玩一會的東西,在加上山體較為松軟,一場大雨就能將許多地方沖得坑坑洼洼,修路都十分困難,種種原因結合起來,直接讓當地的旅游局將這塊并不具備多少開發價值的地方放棄,至今還保留著幾十年前的自然風貌。
正值陽光午后。
一個渾身穿的破破爛爛甚至有些臟兮兮的老和尚安靜的坐在山腳下的樹蔭中,正不緊不慢的啃著一個有些發硬的饅頭,在他腳邊還放著一瓶已經喝了一半的礦泉水,在這個一天中最溫暖的時候,山腳下出現這樣一幅苦行僧進食的畫面,顯得安靜而和諧。
老和尚容貌清瘦,不是那種近乎皮包骨頭的瘦弱,相反看上去給人的一種很精神的感覺,只不過他此時的形象著實有些差強人意,那一身原本應該很光鮮的袈裟臟兮兮的隨意穿在身上,袖口,胸前,后背,都出現了大片被人為毀壞的痕跡,嚴重的地方已經破裂成了一條條的形狀,當真是又臟又破,與其說是袈裟,倒不如說這是一件乞丐服來的恰當。
但老僧卻面色恬淡,一只手緩緩轉動著手中的佛珠,另外一只手拿著香噴噴的白面饅頭,小口小口的啃著,細嚼慢咽,眼神祥和而清澈。
一陣嬉鬧聲在老僧不遠的地方響起,帶著嬌笑和驚呼,聲音清脆悅耳,聽起來似乎還有那么一絲稍稍的稚氣。
老人手中拿著饅頭看過去,稍遠的地方,一對很難形容的男女正嬉笑打鬧著跑過來,一追一逃,只不過沒跑幾步,女孩就被男孩摟住了纖細的小蠻腰,那一張嬌嫩白皙的小臉蛋也被狠狠地親了一口。
老僧臉上帶著笑意,眼神中卻掠過一絲尋常人很難理解的情緒,看著面前的一對,微微搖頭。
之所以說這對男女很難形容,因為他們實在是太…年輕了。
好吧,也許說年輕都不是很恰當,應該說,他們也太小了一些。
男孩最多不超過十三四歲的年紀,虎頭虎腦,臉上帶著很明顯的稚氣和少年人的狂妄,但舉手抬足都帶著十足的色狼風范,偷偷在女孩身上揩油的手上下游走的異常自然,用爐火純青來形容都不為過。
一般的家庭,斷然不會出現這種小孽畜的。
女孩年齡似乎稍大一些,但跟男孩相比,最多也就是一兩歲的差距,身高卻將近一米七,看上去異常高挑苗條,一張還沒有完全定型但卻已經有了五分角色美人胚子潛質的臉蛋吹彈可破,透著紅暈,晶瑩干凈的眸子看著比自己矮一些還要小一些的男孩,也帶著少女自然流露出來的羞澀和笑意。
這貌似是一對距離成年最少還有四五年距離的小情侶?
很少見到這種景象的老僧嘴角微微抽搐,情不自禁的雙手合十,輕輕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一對小小小情侶正好路過老僧身邊,聽到這一句佛號,頓時一愣,紛紛將目光轉移到了老和尚身上。
于是就有了一場沒有半點狗屁歷史意義并且讓老僧在很多年后還經常后悔唏噓的碰面。
“嗨,禿…咳,那個大師阿,今天小爺我心情好,來來來,給小爺我算一卦,看看我啥時候能跟身邊的媳婦洞房花燭共度良宵哇?是不是馬上就快了?哇哈哈,你說些小爺我愛聽的,這錢就是你的如何?”
虎頭虎腦走到哪似乎都能囂張到天上去的少年嘿嘿笑道,一點都不臉紅的從少女的口袋中掏出一個粉紅色印著卡通貓咪圖案的錢包,從里面抽出一張百元大鈔遞過去,然后一把環住少女的小蠻腰,一臉期待加輕浮的笑容看著老僧,似乎恨不得這位連江湖騙子都比他體面很多的‘大師’能說出今晚就能跟身邊少女共度良宵的話來。
少女原本正看著老僧怔怔出神,在她的印象中,這個老和尚的相貌竟然給她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曾相識,只不過還沒等到她深思,身邊少年的一句話就讓她滿臉通紅,伸出白嫩的小手一把擰住身旁少年的腰部軟柔,嬌嗔道:“大色狼,你去死。”
少年一陣夸張的大叫,同時向著老和尚使勁眨眼,似乎是希望那張老僧沒有去接的百元大鈔能發揮它應有的魅力,讓這老哥們接過去后立刻裝模作樣的說一通女施主此人便是你的真命天子,男女大事宜早不宜遲之類的話。
只不過少年很失望。
因為老和尚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那張鈔票一眼,嘴角帶著笑意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貧僧并不精通命理,但萬事皆有定數,施主若想成此美事的話,只怕還需要在耐心等待幾年。”
“幾年?我操。”
少年猛然怪叫一聲,一只手在小女朋友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頓時讓她驚叫一聲,猶如受驚的兔子一般向后跳了一部,雙手也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重獲自由的少年不顧女孩的殺人眼神,竄過去,重新將她身上的錢包掏出來打開,數了數,將里面厚厚的一疊鈔票都拿出來,似乎怕老僧不識貨,一個勁晃阿晃的,嬉皮笑臉道:“大師,你在說一遍,小爺我要等多久?幾年還是幾天?”
“阿彌陀佛。貧僧不懂命理。”
少年一臉蛋疼的表情,訕訕的把錢收起來,郁悶道:“這都不懂還出來行走江湖?大師阿,你這么耿直,以后會吃虧的,哥告訴你一個道理,出來行走江湖,懂不懂命理都無所謂,那是狗屁阿。認錢就行,但你這連錢都不認得,豈不是要餓死?而且你蹲點的地方也不對,得去市區,那人多你才有生意啊,對不?”
“貧僧不算命。”
老僧果真是好脾氣,個人修養沒的說,任由少年胡言亂語一通,依然面帶微笑的一問一答。
“那你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打扮完全走英倫風格一看就像是富家少爺敗家子的少年納悶道,撓著頭,一臉不解。
“貧僧是上山打架的。”
老僧微笑道,伸出手指了指山腰的位置,慈眉善目,但即將要做的事情卻一點都不和氣。
“打架?”
少年微微一愣,轉過頭,看了看身邊比似乎比自己大一兩歲的女朋友姐姐道:“雪兒,山上是不是有個你說的那啥高人老道士?”
叫雪兒的少女正一臉迷茫的盯著老和尚,內心奇特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聽到少年的問話后,猛然回過神來,張開小嘴道:“啊?對,是的。”
老人神色祥和,面帶微笑。
少年卻瞬間成了一幅神采飛揚興高采烈眉飛色舞雙眼放光的模樣,這廝果然不怕生,自來熟到了極點,一把竄到了老和尚身邊,伸出自己發育還不成熟的胳膊攔住老和尚的肩膀,也不嫌棄他一身骯臟的袈裟,嘿嘿笑道:“呦,老伙計不錯。佛道之爭對不對?這是要上山砸場子阿,牛逼,小爺我就喜歡你這暴脾氣!看來你是個武林高手對不對?有啥武林秘籍沒?來仍兩本啊,金鐘罩鐵布衫之類的就算了,忒俗,我就喜歡高深的,易筋經你有沒有?獨孤九劍也行啊?乾坤大挪移?降龍十八掌?擦,這也沒有那也沒有,你有啥?難道這些太低端了?我日,你們不會是修真的吧?來兩箱法寶中不中啊大師,傳我幾百年功力吧?師傅啊,西天取經不要忘了帶上我啊…”
就算是以老和尚的定力,此時也有些一巴掌拍死身邊這個小孽障的沖動,活了這么大年紀,就沒見過這種發瘋起來死皮賴臉什么都不管不顧的奇葩人才,活脫脫一個小神經病,他不停的深呼吸,決戰當前,最重要的就是狀態,要早知道今天會遇到這么一個小怪物的話,剛才那頓飯他寧愿不吃都不愿意呆在這里。
頭疼不已的老僧雙手合十,輕輕念了一句佛號,強自微笑道:“施主,貧僧不懂你在說什么,貧僧的只是有一些拳腳功夫而已,一輩子勤加練習,恐怕難登大雅之堂,小施主,您誤會了。”
“不可能,沒道理啊。”
“我懂了,你老家伙看不上小爺的資質對不對?”
“我可告訴你,我哥是…算了,我說了你也不知道。我哥相當的猛,那是絕對的良材美玉,我是他親弟弟,親生的懂嗎?有其兄必有其弟阿,我哥這么猛,我也不差,你好好看看?要不要摸摸骨,看看我是不是跟骨清奇?”
少年不依不饒。
老僧實在是頭疼欲裂,哭笑不得道:“小施主,你與我佛無緣。”
“阿呸!”
少年大罵一聲,跳著腳道:“老家伙看不起人,無緣個雞巴,無緣的話小爺我會在這遇到你嗎?不行,今天我這俗家弟子,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入佛門后,小施主需一生清苦,不得娶妻,對男歡女愛世間繁華不得有半點留戀,小施主,你可愿意?”
老僧雙手合十,終于爆出猛料。
原本滔滔不絕的小孽障頓時被鎮住,一臉為難。
“大師,他今天心情不好,胡鬧習慣了,您不要介意。”
一旁的少女終于走了過來,輕輕摟著少年的胳膊歉意道。
老僧微微一笑,不以為意,緩緩道:“兩位小施主還是學生吧?”
“嗯,我們在京城上學,這次我回家,小雨特意逃課來陪我的。”
女孩輕聲笑道,一臉幸福,只不過隨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小臉微微黯然。
“走到哪都不受待見吶。老家伙,你當真不懂命理?問你句正經的,你說我倆有戲不?”
少年突然自嘲道:“不瞞你說,小爺我自認風流瀟灑一表人才,今天是來見見老丈人的,結果他媽的,那老混蛋,啊,別擰。那老小子連門都不讓我進,直接給我哄了出來,你也不夠意思,要兩本秘籍都不給,咋的,你們都覺得小爺我難成大器?”
“阿彌陀佛。”
老僧眼神中一抹很復雜的神色一閃而逝,隨即微笑道:小施主不必擔憂。施主是大富大貴游戲人生之相,想來家中當有至親平步青云扶搖直上,而小施主也必將逍遙一生無憂無慮,至于今日擺放被掃地出門一事,應當是上輩的恩怨,小施主不必放在心上。”
“上輩恩怨?”
少男少女同時一愣,若有所思。
老和尚微微一笑道:“兩位今日宜回京城。我們后會有期。”
他剛剛轉身,身后,一聲嬌嫩清脆的聲音就輕輕響起:“大師,你還要去打架嗎?”
不知道是女孩生性善良還是出于一種其他的情緒,這一次的問話中,竟然帶著濃濃的擔憂神色。
老人微微一笑,輕聲道:“這是貧僧第十九次上山,也將是最后一次。”
“佛門不是講究隨緣嗎?為何大師如此執著?”
少女歪著腦袋,眨巴著眼睛,一臉的天真無邪。
老和尚眼神微微恍惚,終于轉身,跟少女那一雙天真純澈猶如一汪清水的眸子對視,沉默了一會,才輕聲道:“貧僧來贖罪。有些事情,做錯了就無法挽回,但終究要嘗試著改變,否則豈不是越錯越離譜?”
少女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覺得自己完全沒聽懂。
“你叫什么名字?”
和尚微笑道,眉眼慈祥。
“我叫皇甫初雪,這是我男朋友,王復雨,大師你呢?”
少女笑容燦爛,笑起來臉上有兩顆可愛到極點的小酒窩,很漂亮。
“貧僧法號隆空。”
老和尚雙手合十彎腰道,眼睛看著地面,頭部向下,面前的兩個少年人并沒有看清楚他的表情。
“嗯,大師,我們回去了,你去打架,我們就不上山了。”
少女微微搖晃了下小手,皺著漂亮的眉毛,輕聲道:“大師自己小心一些,山上的老神仙很厲害的。”
金陵棲霞寺住持,法號隆空,本名叫皇甫浮屠的老人微微彎腰,合掌相送。
少男少女結伴離開,手拉著手,十指相扣。
隱約間,少年喋喋不休的聲音再次響起:“啥高人吶,就是這么回事。都是雞巴,我哥說了,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沒七情六欲的人物,有七情六欲的,都是凡夫俗子,高人都他媽是人叫出來的,要么是人裝出來的,誰都能做,高人多了,高人也就不高了。”
“嘻嘻,討厭,不許你說臟話。”
龍空和尚靜靜站在原地,依然保持著合十手掌的姿態,瞇著眼,喃喃自語道:“說得好。”
人在避世,心卻在紅塵。
這世間,高人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