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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我要天下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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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五年以后,西北、中原災情更甚。

  六年,全陜旱蝗,耀州、澄城縣一帶,百姓死亡過半。地方報,百姓爭食山中的蓬草,蓬草吃完,剝樹皮吃,樹皮吃完,只能吃觀音土,最后腹脹而死。有蝗旱,人相食,草木俱盡,土寇并起,南北俱大荒……死人棄孩,盈河塞路。

  家在河南的前兵部尚書呂維祺也上書朝廷:“蓋數年來,臣鄉無歲不苦荒,無月不苦兵,無日不苦挽輸。庚午(崇禎三年)旱;辛未旱;壬申大旱。野無青草,十室九空。……村無吠犬,尚敲催征之門;樹有啼鵑,盡灑鞭撲之血。黃埃赤地,鄉鄉幾斷人煙;白骨青磷,夜夜似聞鬼哭。欲使窮民之不化為盜,不可得也”。旱災又引起蝗災,使得災情更加擴大。

  京師,崇禎聞大災如此,當殿泣聲。

  京師流言,當此景象為末世之兆。

  旅順口,將登州送來的最新邸報看完之后,大勇望著大海那邊長長的嘆了口氣。

  “豪格繼位之后改天聰七年為崇德元年,也沒有棄守沈陽的打算,而是重整土木準備重建沈陽城。另外,派往沈陽的探子還探得豪格準備登基稱帝,聽說連國號都選好了。”吳赫寅低聲的稟報著探子從沈陽發回的情報。

  大勇聽后頭也不回說了句:“可是大清么?”

  “大帥如何知道?”吳赫寅吃了一驚,豪格要改后金為大清的情報他是剛剛收到的,怎的大帥卻先知道了呢?難道除了軍情司外另有秘諜存在?

  施大勇沒有回答吳赫寅這個問題,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看著大海對面。

  海水很平靜,波浪發著金色的光芒,耀得人眼很是不舒服。

  吳赫寅不敢打擾施大勇,小心翼翼的站在那,心下揣磨施大勇望著海那邊到底在想什么。

  許久,大勇方收回遠望的目光,轉身看了吳赫寅一眼:“朝廷又派人來了嗎?”

  吳赫寅忙道:“人已經到登州了,聽說這次來得是司禮監的人,比先前那幾位身份要高得多。”

  “管他來得是誰,叫李大山先拖著吧。”

  “大帥,天子的中使可是來了數撥了,朝中已經對大帥遲遲不覲見生了疑心,可是有人說大帥無君無父了,聽說天子也曾說過自己...”吳赫寅猶豫著不敢說。

  “什么?”

  “天子說自己看...看錯了人...”

  “天子還年輕,很多事情他看不透,也看不明白,不是我施大勇不愿進京,實在是...唉...”大勇又嘆了口氣,他何嘗不想進京報捷奏功,可是他很怕此去再也不能回來,因為他做了太多惹人詬病的事。

  見大勇如此,吳赫寅勸道:“大帥老這么拖著不進京也不是回事,雖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可是三人成虎也不能不防啊。自古忠臣良將受朝堂之害的事情可是數不勝數。”

  “說我施大勇跋扈,說我腦后有反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吳赫寅忙道:“小的只是怕大帥聲名有損,其他的倒是不怕的。”

  “對了,洪太真是病死的?”大勇說起了另一件事。

  “聽說在口外就開始流鼻血,千里回援,見了沈陽城那慘狀,急火攻心,一病不起,撐了沒幾天就死了。”有關洪太死因,軍情司的探子多少也查出來些。

  “原來是失血過多死的。”大勇笑了笑,洪太好像在原本的歷史上也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吧,什么多爾袞弒兄純屬無稽之談。一個每天都要流一大盆血的人能活幾天?

  大勇忽然問吳赫寅:“朝廷想必已經知道洪太去世的消息,你說朝廷會怎么看這件事?”

  “自然是高興的...”吳赫寅正說著,卻看大勇的眼神似乎不對,遂閉嘴不語。

  “聽說老奴哈赤是死在袁崇煥之手?”大勇意味深長的說了這句話。

  “老奴寧遠中炮一說經不住推敲,哪有人中炮之后還能再打仗的,何況是隔了幾個月才死,小的以為這事多半是袁崇煥往臉上貼金呢。”老奴到底如何死的,吳赫寅這等低級筆貼式自然無從知曉,但他卻是知道老奴自寧遠回來后又去打了蒙古,所以他根本不信什么袁崇煥打死老奴的傳說。

  大勇卻道:“真亦如何,假亦如何,真亦假時假亦真。這世上的事就怕人一張嘴啊。”

  “大帥的意思是?”吳赫寅糊涂了,不知道施大勇什么意思。

  “你的軍情司成立也有兩月了,這軍情司的任務可不是剌探軍情這么簡單,有時候,你們也要搞搞宣傳。須知,人嘴也能殺人,有時更勝千軍萬馬。”

  “宣傳?”吳赫寅頭一次聽到這個名詞,一頭霧水,“何謂宣傳?”

  “就是讓天下人相信從我們嘴里說出來的每一件事。”

  “小的明白了,大帥的意思是要將洪太之死歸在咱們名下?”

  “聰明,眼下我就是要天下人相信洪太是死在我之手!不但天下人要相信,天子更要相信!”

  “可洪太之死東虜并未隱瞞,如何歸于大帥之功呢?”

  “東虜說洪太是病死,難道洪太真就是病死的嗎?難道敵人說的話比我們說的話還值得讓百姓們相信嗎?”

  “小的知道如何做了,請大帥放心,小的一定讓天下人相信洪太是死在大帥之手!”

  “很好,好好做,本帥不會虧待你。”

  “對了,大帥,聽說五省總督陳奇瑜要合圍流賊,各路官兵調集了十幾萬,聲勢頗大,若是成功,大明可真是太平了。”

  “太平?”大勇搖了搖頭,“陳奇瑜不會成功的。”

  陜西,陳奇瑜就任總督后大小二十余仗,仗仗皆勝,然賊越是越剿越多,眼看流賊四處逃竄,陳奇瑜召集麾下巡撫、總兵會于西安,會后調集十五萬大軍自陜西、湖北、河南而出,意欲合圍流賊,一戰而定。

  闖王高迎祥聽說五省總督陳奇瑜正調集各路十幾萬大軍四面合圍,知道眾寡懸殊,不敢硬拼,召集八大王張獻忠、蝎子塊、張妙手、李自成等人商議如何突圍。

  李自成這兩年戰功赫赫,南渡黃河,他率軍攻破澠池,收服了顧君恩的部眾,人手雖說不多,可顧君恩出身秀才,頗有謀略,李自成一見傾心,以為軍師,參與機要。

  接闖王手令,李自成遂與顧君恩前往大會,尚未走進議事廳,卻聽里面已吵作一團。

  原來八大王張獻忠在會上力主入川,而蝎子塊、張妙手等人則吵嚷著躲進商洛以避官兵。

  李自成這兩年雖崛起,但在三十六營中卻仍無地位,見眾首領爭吵便悄悄進來坐在一旁靜聽。

  過了大半個時辰,高迎祥見張獻忠他們兀自爭吵不休,一無定論,心中煩悶,起身喝道:“大伙兒在這里費著口舌,可官軍卻不等咱們,再這樣吵下去,濟得了什么事。”說完,目光看向李自成,問道:“你怎的一聲不吭?噫!你身邊這位儒士還沒請教高姓大名。”

  高迎祥見顧君恩三十幾歲的年紀,一身儒服,頜下飄著稀疏的長須,舉止頗為儒雅,頓生好感,大起惺惺相惜之意。

  李自成一扯顧君恩,說道:“這位是我新結識的軍師顧君恩,是入過縣學的秀才。快見過闖王!”

  高迎祥不等顧君恩施禮,忙拱手道:“咱們都進過學,就作個揖吧!”

  顧君恩執意不肯,說道:“自古尊卑有序,不可亂了。”跪下便拜。

  張獻忠在邊上見了笑道:“你們這酸腐的兩個老秀才,刀都要架到脖子上了,還這般瞎講究!”

  顧君恩團團作揖,與大伙見了禮,才應道:“八大王說得不差,百無一用是書生么!不過方才聽了大伙兒言語,學生卻以為不可。八大王說入川,其實欠妥。”

  一個才入伙的秀才敢質疑自己,張獻忠頓時來了火氣,圓睜著兩眼,瞪著顧君恩道:“有什么不妥?你倒是給俺說出個頭道來,說不出來俺要你好看!”

  顧君恩沒有被張獻忠嚇住,而是環顧眾人一眼后,侃侃而論,他道:“咱們處在鄖陽,四通八達,本有不少出路可走。往東北可通河南之淅川、內鄉,往西北可通陜西之平利、興安、洵陽、山陽,往西南可通四川之大昌等地,往正南可通湖廣之荊門、遠安、夷陵,往東南可由漢水直赴襄陽。眼下陳奇瑜在正西、西北、東北、東南布有重兵,惟獨在西南網開一面,他想做什么?”

  不等眾人回答,他自顧接著說道:“他意在將咱們趕入四川。不錯,四川自古就是天府之土,可別忘了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川兵據險死守,陳奇瑜遣精兵追殺,咱們腹背受敵,實在危險之極。即便拼死殺進四川,那里山嵐瘴氣,咱們祖居北方,水土不服,這樣消耗幾年,不用官軍圍剿,咱們就自生自滅了。”

  “好陰狠的一條毒計!”眾人聽得大驚失色,高迎祥更是一凜,他本來還是傾向張獻忠入川的計議的,現在看來,卻是好一條毒計!

  張獻忠也是聰明人,頓時也明白陳奇瑜在西南留口子所為何意,搓著一雙大手急道:“那、那往哪里好?”

  顧君恩目光灼灼道:“只有殺回陜西一條路可走。”

  蝎子塊不解道:“西北有練國事阻截,怎么過得去?”

  “兵者,詭道也……”

  顧君恩想到面前的人多是些大字不識的粗漢子,忙改口道:“練國事不甚知兵,他一來必以為咱們不會返回陜西,二來他自恃身后有洪承疇,雖擁重兵,也必大意。再說西北方向山嶺連綿,他哪能面面俱到,沒有絲毫紕漏呢?咱們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等官軍明白過來,咱們已逃出圍堵,在陜西殺了回馬槍。”

  高迎祥憂慮道:“那洪承疇極會用兵,不容小覷,你想必沒與他打過交道,不甚了了。”

  李自成道:“洪承疇剛剛遭貶,他心里正不好受呢!未必肯出死力。到了陜西,咱們人地兩熟,鉆進山溝兒與官軍繞圈子,他們人再多也奈何不了咱們!”

  高迎祥環視一下,見眾人再不反對,說道:“兵分勢孤,容易給官軍各個擊破。咱們五路人馬一起動手,向西北撕開個口子,回陜西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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