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原在街頭巷尾慢慢的走著。
許家橋的很多地方依然是殘壁斷垣,暴民給這座古樸的小鎮留下了累累傷痕。
可能是這次萬家的行動感動了許家橋的鎮民,鄰居之間都是團結一心,互相幫助,倒是沒有看到流落街頭的居民。
陽山客棧。
趙原的身體突然呆住,不知不覺間,他居然走到了陽山客棧。
腦海中,浮現出了幽蘭那張秀麗憂傷的臉和那豪氣萬丈的琴音。
“小趙,你來了啊,來來,過來烤火,這老天啊,真是凍死人了。”
就在趙原在陽山客棧門口徘徊之間,老掌柜萬大爺見門口站著個人,以為是討紅包的,出來一看,卻是趙原,連忙招呼趙原進客棧烤火。
客棧里面人多了一些,在炭爐邊,圍了一大圈的小廝,還有一些住店的客人正在侃大山,一個個是眉飛色舞,口吐飛沫。
當萬大爺向眾人介紹趙原之后,人們看向趙原的目光立刻多了一份敬畏,這敬畏并沒有讓趙原感到自豪,反而是暗自叫苦,只能硬著頭皮坐下。
見趙原坐下,眾人的話題立刻轉到了暴民襲擊的那天,試圖讓沉默的趙原說話。
可惜,聽著人們吹噓著當天是如何如何神勇的趙原卻是索然無味,又不好意思走人,如坐針氈。
“小趙,去吧,老房間,只有一個人住了。”萬大爺見趙原坐立不安,立刻悄悄的拉了拉趙原一般,附耳輕聲道。
“咳咳……”
“都是過來人,年輕人嗎,火氣是旺些,不像我們年紀大的……去吧去吧!”
萬大爺拉起趙原,把趙原硬是推上了樓梯。
趙原苦笑著上樓。
趙原站在301房間的門口,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嘎吱……”就在趙原剛準備離開之際,門突然開了。
幽蘭看著趙原,趙原看著幽蘭,四目相對。幽蘭的目光之中有一絲驚訝,而趙原卻有些尷尬。
“你來了。”怔然的幽蘭很快回過神來。
“嗯。”
“進來把,外面冷。”
“嗯。”
趙原只能硬著頭皮走進房間,坐在炭爐邊。
幽蘭并沒有坐下,而是為趙原倒茶,很快,一杯香氣四溢的茶端在了趙原的面前。
“這是我的陽山野茶,很香的……呵呵,你說搞笑嗎?橋樓起火的時候,我沒有想到自己的財物,首先想到的是琴和畫,然后就是茶葉,結果,我帶出的東西,只有琴畫和茶葉。”幽蘭自嘲的笑了笑。
“幽蘭小姐是雅人。”趙原輕輕的嘗了一口,贊嘆的點了點頭,這茶香味雖然濃郁,卻是怡人,入口略帶苦澀,但回味甘甜,乃茶中上品,想不到這窮鄉僻壤的青樓女子,居然知道品茶,實在是令人驚訝。
“看公子端茶喝茶之神態,應該是同道中人,可惜,橋樓被大火燒毀,這里又沒有茶具,不然,與公子一起飲茶賞雪,必定是一樁美事。”
“呵呵,我乃凡夫俗子,那里懂得什么茶道,見笑了。”
趙原內心一驚,他一直都在刻意隱藏,卻是在不經意間就露出了馬腳,幸好這女子只是青樓眾人,萬一遇到敵人,豈不是很危險。
想到這里,趙原暗自警醒自己。
與此同時,趙原暗自驚嘆青樓女子果然是見多識廣。
見多識廣……
趙原心中一動。
見多識廣……
趙原心中一動。
青樓,不僅僅是一個風花雪月的場所。在任何一個時代,青樓就是一個情報集散地。
大秦帝國乃是戰云大陸最強盛的國家,人口、土地和糧食產量都大大的超過前朝,經濟發展超前,科技發展更是日新月異,源遠流長的大秦文化呈現出一派空前繁榮的景象。
因為詩歌水平和舞蹈藝術達到了極高的水平,附庸風雅的青樓也呈現了畸形的繁榮。
與遠古原始的性交易比起來,大秦帝國的青樓已經不僅僅是一個男人生理發泄的場所,青樓,已經成了文人墨客匯聚的社交之地。
因為青樓的作用,對青樓女子的要求也提高了很多,不僅僅是需要容貌美麗,還需要受過良好的教育,擅長詩書歌賦,才色雙絕。
在大秦帝國的一些名樓,大多都是從小就培養,要求極其嚴格,除了琴棋書畫都要涉獵,文化程度的要求也是極高。
在大秦帝國的歷史長河里面,曾經出現無數名垂青史的風塵奇女子,她們不僅僅是在文學詩歌上面表現出了驚人的創造力,還引領時尚,甚至于在政治的舞臺上揮灑自如,一雙纖纖素手,不時地伸向那可以號令天下的最高權力……
從幽蘭的言談舉止可以看出,此女并非庸脂俗粉,與她結交,或許能夠探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至少,也可以知道一些社會動向。
趙原決定之后,依然不動聲色,只是靜靜的品嘗著陽山野茶那苦澀之后的淡淡甘甜。
幽蘭也不主動找趙原聊,偶爾蹲下,用壺在暖爐邊燙水。
房間里面異常的安靜,落針可聞。
趙原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這間臨時的客房。
客房的布局都是千遍一律,沒有什么出奇,而且,萬家陽山客棧走的是親民路線,裝修并不奢華,整體看上去只是清爽干凈。
當然,趙原并不是看客房的結構,他是看幽蘭臨時的擺設。
觀察一個人,從一些細節就可以看出其人的生活習慣和品味。
客房里面基本沒有多余的擺件,除了那古箏之外,墻壁上還懸掛了幾幅畫,其中有一副畫還有些熏黑,應該是從橋樓火海中搶出來。
幾幅畫雖然不是珍品,但也算上乘之作,其中那副被煙熏的《花鳥圖》,尤為出色,筆酣墨飽,力健有鋒。花與鳥的落筆一絲不茍,極為精細傳神,那振翅欲飛的動作更是洋溢著自然界生機勃勃的氣息。山水構圖也奇異不落舊蹊,極富創造精神,篆刻獨出手眼,書法卓然不群,蔚為大家。
可惜,可惜!
看著那煙熏的《花鳥圖》,趙原暗自嘆息,這畫已達大師之境,卻是被煙火所熏,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你也喜歡?”幽蘭突然問道。
“什么?”趙原一愣。
“這畫。”
“還好。”
“這是文軒所畫。”
“文軒是誰?”趙原一愣,他對大秦帝國的出名畫師略有耳聞,卻是沒有聽說一個叫文軒的人。
“你當然不認識。”幽蘭淺淺一笑道:“這畫,是一個流落至此的姐妹所送,她說,這畫的主人一生勤奮,硯耕不輟,自食其力,品行高潔。可惜,因其狂傲,不逢迎權貴,一生郁郁不得志。”
“可惜。”趙原微微嘆息了一聲,想到自己的命運多舛,如果長此以往,哪天搞不好就郁郁而終。
“是的,很可惜,那姐妹愿與他私奔,卻遭拒絕,心灰意冷,離開帝都,路過此處,回想往事,傷心欲絕,把這畫送與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夠把這畫送還給原主人,告訴他,她已嫁作人婦。”
“你要去帝都?”
“暫時沒有打算,那姐妹說了,如果我喜歡,可以保留這幅畫。”幽蘭淡淡道。
“許家橋也不錯。”
“是的。”
兩人各懷心思,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到了中午時分,趙原才起身告辭。他并沒有急于向幽蘭打聽消息,像幽蘭這樣閱人無數的女人,只言片語就有可能露出馬腳,趙原并不想冒風險。
回到東院,西院廚房正好招呼吃飯。
“我是不是眼花了,好像看到小姐了。”趙原蹲在灶前,隨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