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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戰爭的殘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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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戰爭的殘酷性  夜已深。

  但是宋軍營地里面兀自是好不熱鬧。

  他們并非是在慶祝,而是在清理戰場,那熱鬧聲指的只不過是那一聲聲哀嚎。

  在戰爭的過程中,大家都殺紅眼了,顧忌不了那么多,但是一旦戰爭結束,待大家心都靜了下來,包圍在身邊的永遠是凄涼,不管是對勝利的一方,還是失敗的一方。

  戰后的景象也是最能體現出戰爭的殘酷性。

  這可是將近二十萬人的大戰,而且又是在黃昏與黑夜的間隙間結束的,光尸體搬運恐怕都得好幾日。

  當然,其中最復雜的工程,還是救治傷員。

  然而,這一次李奇命令醫療隊不但要救治自己的傷員,還要救治對方的傷員,說的比較現實點,此時的一滴汗水可能會未來幾十年的勞力,這明顯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

  夜風拂過,大帳中燭火搖擺不定。

  李奇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但實在是睡不著,關鍵是那些慘叫聲令他有些心神不安,索性爬了起來,來到帳外。

  這一出來,就見過往的士兵抬著擔架絡繹不絕。

  “大人。”

  “嗯。你們忙吧,不用管我。”

  “是。”

  李奇左右看了看,隨后往東邊行去,在經過牛皋帳前,聽得鼾聲如雷,心中好生羨慕,這廝還真是能打能殺能吃能睡。

  其實牛皋這些武將打了一天的仗,自然覺得疲憊不堪,哪里有空去想那么多,再說他們都已經習慣了。

  “唉!老子最煩就是這時候了。”

  忽聽得一聲抱怨,激起了李奇心中的共鳴,他不禁尋聲望去,只見在江邊坐著二人,一人站著的背靠在一棵大樹上,一人則是坐著的,同樣也是背靠在大樹上。

  從此二人那獨特的發型,還有他們手中提著的酒壇來看,應該是酒鬼和馬橋了。

  雖然有李奇的營地里,除非他開口,否則任何人都不能喝酒,但是這對師徒總是會偷偷摸摸弄點小酒喝,李奇對此倒是睜一只閉一只,畢竟他們二人不是禁軍中人。

  又聽酒鬼道:“我說小橋,你也不是第一回上戰場了,怎么還是這德性。”

  馬橋哼了一聲,道:“你天天喝酒,不照樣還是想酒喝。”

  一陣沉默過后,酒鬼一拍大腿道:“有道理呀,小橋,我發現你真是越來越會說了,也對,跟在樞密使身邊,木頭人恐怕都會開口。”

  “你才是木頭人了,不,你應該是鐵石心腸,死了這么多人,你難道一點感觸都沒有嗎?”

  “為什么要有,這世界本就是這樣的,如果我有感觸就不會死這么多人,那天下早就太平了,習慣就好,咱們又不是詩人,犯不著去多愁傷感。”

  這一對師徒在一起,很難又片刻安靜。

  原本還是過去的李奇,最終還是放棄了,他可不想趟這渾水,繼續往前走,走了好一會兒,來到一排木柵前。

  門前士兵見李奇來,正準備行禮,卻被李奇抬手阻止。

  “辛苦你們了。”

  李奇笑著點點頭,就往里面走去。

  兩名士兵面面相覷,各種感動呀,首長跟我說話了,這是何等榮譽呀,可惜沒有錄音機,不然他們非得記錄下來不可。

  “啊啊!”

  “快點拿水來。”

  “十娘,快看看他,他好像不行了。”

  這里正是醫療區,但是非常簡陋,比上一回在汴京還要簡陋不知道多少倍,傷病員多半都是直接躺在地上,非常擁擠,稍微好一點的也就是躺在涼席上面,真是連一鋪床都沒有。

  數百人在其中穿插,趕著救治傷員。

  其中一道忙碌的身影尤為的顯眼。

  正是劉云熙,只見她身穿一件綠衣,帶著口罩,露出一對黑白分明的美目,其實這口罩也就是一塊布而已,此時她正蹲在一傷病員身邊,過了一會兒,她站了起來,淡淡道:“沒救了,抬出去吧。”

  言罷,她就快步走到另外一個傷者邊上。

  她一離開,兩名士兵就立刻走了過去,將那傷員抬到擔架上往外面走去。

  兩名士兵走了幾步,突然發現李奇站在前面,還嚇得一愣,眨了眨眼,似乎在懷疑自己的眼神。

  李奇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就立刻手一抬,示意他們不用行禮了,然后走到了擔架旁邊,只見擔架上那名傷員的上半身幾乎都是包裹住的,胸前有著一塊極為顯眼的血跡。

  但是還能聽到從他嘴里發出微弱的呻吟聲,雙目也是微微張開一條縫來。

  顯然,他還沒有斷氣。

  但是李奇此時寧愿面對的是一個已經斷氣的勇士,這呻吟聲讓他感到是五味雜陳。

  “對不起。”

  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雙目一閉,往外揮揮手。

  那兩名士兵微微垂首,然后走了出去。

  李奇輕嘆一聲,朝著劉云熙走去,可是這短短的幾步路,卻讓他感覺走了很久,走的很掙扎。

  “小人參見樞密使。”

  “大人。”

  一些輕傷的士兵見到李奇,還準備行禮。

  李奇真是誠惶誠恐,急忙阻止他們道:“好了,好了,你們都這樣了,就別搞那些了,我還怕折壽了,安心躺著吧,哎呦,你們都是成心讓我難過是吧。”

  這時候,劉云熙也發現了李奇,抬起頭來,好奇道:“你怎么來了?”

  李奇聳聳肩道:“難道我不應該來嗎?”

  劉云熙愣了下,隨即頭低下頭去,繼續為一名傷員包扎傷口。

  李奇從霍南希手中接過紗布和剪刀來,后者識趣的去到別人那里幫忙了,他們兩個雖然不是郎中,但畢竟跟在劉云熙身邊那么久,其實醫術也算是非常了得,不說進宮做御醫,在汴梁開個藥鋪那還是綽綽有余的。

  當然,怪九郎或者怪十娘要毒啞他們,也是分分鐘的事。

  這已經不是李奇給劉云熙打下手了,雙方也有了一定的默契。

  可是那名傷病員可不習慣,忙道:“樞密使,小人。”

  “住嘴。”

  劉云熙怒斥一聲,道:“你這混賬東西是嫌傷的還不夠重吧,要是如此的話,我現在就叫人將你扔出去。”

  那人立刻緊緊閉上了嘴。

  別看這里躺著的都是一些大老爺們,但就這一畝三分地,試問誰敢惹劉云熙這女魔頭,那不是成心找不痛快嗎。

  李奇也是笑著直搖頭,示意那傷員可別再說話了,又問道:“哎,十娘,他傷得重不重?”

  “這頭蠢豬為了追擊敵人,將護甲全部脫了,結果被人一箭射中胸口,要再差絲毫,我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劉云熙怒氣沖沖的說道。

  那傷員被劉云熙訓滿臉通紅,哪里還敢做聲。

  李奇輕輕點了下頭,又問道:“那方才那人呢?他似乎還沒有斷氣?”

  劉云熙稍稍一愣,道:“現在應該已經斷氣了。”

  “呃...。”李奇道:“可是你醫術這么高明,不是說沒有斷氣的你都能救活嗎?”

  “首先,我沒這么厲害,其次,就算我能救活,我也不會救。”

  “為什么?”

  “沒空。”

  “啊?”李奇錯愕道:“沒空?你來這里不就是來救人的嗎?”

  劉云熙冷冰冰道:“如果我要救那人,我必須要花很多功夫,而在我救治他的同時,將會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死,我只能放棄他。你也不想想,這些人為什么會躺在這里,都是托你的福。”

  那傷員不能忍了,此時不拍馬屁更待何時,立刻義正言辭道:“我們可都是樞密使的兵,樞密使常常教導我們,為我大宋開疆辟土,這是我們的使命,就算是死,我們也絕不會后悔的。”

  “是嗎?”

  劉云熙冷冷道。

  “啊!”

  那傷員突然大叫一聲。

  李奇嚇得低頭一看,只見劉云熙一手抓住那傷員右胳膊綁著繃帶的地方。

  疼的那傷員豆大的汗珠滴落下來。

  “你若真有本事倒是別吭聲啊!”

  劉云熙哼了一聲,站起身來,道:“那交趾兵的箭術未免也太差了,這都射不死。”

  說著就離開了。

  惡魔!

  這女人真是惡魔啊!

  李奇冷汗狂流,對于他們二人的試婚前景表示極為不看好。

  “你還在站在這里作甚,還不快過來。”

  李奇一怔,只見劉云熙已經走到另外一位傷員邊上了,他忙朝著面前這士兵道:“真是抱歉,是我連累了你,回京后,你自己去醉仙居另一張黃金會員卡。”

  那人聽得大喜,哪里顧得了身上的疼痛,登時喜笑顏開,道:“多些樞密使,多些樞密使。”

  “好了,我先過去了,你好好養傷。”

  李奇急急忙忙的去到了劉云熙身后。

  這劉云熙還真把李奇當下人使了,一個勁的使喚,顯然她已經忘了與李奇的試婚之約。

  李奇倒也不惱,老老實實跟在她后面,反正他也睡不著。

  一個時辰后。

  劉云熙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可是李奇已經感覺非常疲憊,不禁擔憂的望著劉云熙,小聲道:“你要不要先休息一會。”

  劉云熙一怔,抬頭瞥了眼李奇,道:“我休息的機會多得是,他們可只有一次機會,這眼要是一閉,就再也睜不開了。”

  說著她突然從李奇手中將那剪刀繃帶全部拿了過來,朗聲道:“將無關人士全部趕出去。”

  無關人士?

  李奇左右望了望了,暗想,難道她說的是我?

  霍南希、胡北慶紛紛向李奇投來一個抱歉的眼神。

  看來真是我了。李奇也知道劉云熙其實一片好意,讓他回去休息,只是劉云熙不太擅長說好話,不禁又看了眼劉云熙,突然發現原來在為人治病的劉云熙才是最有魅力的她,稍稍愣了一會,他點點頭道:“用不著趕,你一句話,我哪敢不從,那那好,我先走了,你。”

  原本李奇還想提醒劉云熙注意下身體,但是他估計這話劉云熙不太會搭理,也就沒有說出口了,只是向霍、胡二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照顧好劉云熙,隨后就轉身離開了。

  他走之后,劉云熙突然抬起頭看了眼門口,其實她心里真的希望能夠多聽到一句李奇關心她的話。

  可惜的是,李奇畢竟不是高二貨,對女人的了解還沒有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爹爹,我是不是很沒用,這一晚上就有七個人在我手上去世了。”

  李奇剛一出門,就聽到一個非常沮喪的聲音,轉頭一看,只見怪九郎父子往這邊走來。

  “文兒,我們只是郎中,不是神仙,盡力而為就可以了,有些事是不能強求的,你已經坐的非常好了,爹爹為你感到驕傲。”

  怪九郎對于沈文從來不缺乏贊美之詞。

  這種教育方式,李奇倒是非常欣賞,一個人的自信是非常重要的,哪怕是自大,那也比自卑的要好。

  沈文又道:“可是爹爹,既然打仗要死那么多人,為什么李叔他們還要打仗呢?”

  他雖然不小了,但是一直待在谷中,對于外面的一切都不了解。

  “這。”

  怪九郎遲疑了下,卻不知如何回答,突然頭一抬迎著李奇的目光望去,道:“這個問題你恐怕還得去問你李叔。”

  “李叔。”

  沈文順著父親的目光望去,見李奇也在,還感到有一些詫異。

  這還真是一個難題?人類尋求了幾千年,還是沒有找到答案。李奇走了過去,笑道:“小文,世上的事很難每一件都能夠解釋清楚,就好比是先有雞還是后有蛋,還是先有蛋后有雞,又或者人為什么會生老病死,有些人壽命長,有些人壽命短,這些都很難解釋清楚。

  但是你必須得清楚自己是誰,自己該做什么,你是一個郎中,你的職責就是救死扶傷,你可以痛恨李叔,痛恨打仗,痛恨這一切的一切,這是你思想的權力,但是救人乃是你的天職,你不能因為痛恨這一切,而放棄你的天職,放棄你的病人,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你要努力的成為一位令世人敬仰郎中,你可以用的醫術來宣泄你的不滿,你可以用一種善良的方式來反對戰爭,來告訴李叔你才是對的,來讓更多的人知道這是對還是錯。”

  沈文聽得沉思許久,突然堅決的點了幾下頭,道:“李叔,我明白了。我現在與師姐一塊去救人了,爹爹,李叔,我去了。”

  怪九郎笑著點了幾下頭。

  沈文興致匆匆的跑了進去。

  怪九郎用慈祥的目光望著沈文的背影,笑道:“這傻小子,方才他娘見他忙了一晚上,害怕他身體受不了,硬是將他拉了回去,可是他苦苦哀求,要再回來救治傷員,我們兩老勸了半天,倒是給他勸服了,只能帶他過來。”

  李奇道:“我始終覺得上陣父子兵是一副可遇而不可求的畫面。”

  怪九郎笑道:“你就別動這個心思了,老夫說過不會參與這里面來,就一定不會,誰說都一樣。”

  “為什么?”

  怪九郎不但反問道:“那你說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呃...。”

  李奇沒好氣道:“很難想象的到,你能生出一個這么善良的兒子。”

  怪九郎坦然道:“他像他母親。”

  靠!就知道用女人來做擋箭牌,真是無恥。李奇翻了下白眼,但是他拿怪九郎還真是沒有辦法。

  怪九郎笑道:“不過就憑剛才那番話來看,我也能夠放心的讓文兒跟在你身邊,說真的,你的口才要強于我的醫術。好了,方才路過岸邊的時候,那臭酒鬼邀老夫過去喝上兩杯,老夫就先告辭了。”

  “別掉到江里面去了,希望你不會游泳。”

  李奇詛咒一句,突然猛地一怔,道:“等等下,你和誰喝酒?酒鬼?有木有搞錯呀。”

  怪九郎此時已經走遠,并沒有搭理李奇。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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