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這事你躲不過去，你得給我說清楚。”
李春雨目光爍爍地盯著李秋雨，蹙眉說道。李二少沒有板著臉，但任誰都能看出來，李二少這回是真生氣了。
還是在友誼飯店的包廂，不過清靜許多了。
吃完飯，蔣雪松便即起身告辭。他很清楚，這個事，李家兄妹自己還“有話說”，雖然他和李春雨是哥們，卻也不好摻和到人家的家務事里邊去。后續應該怎么處理，是否還需要自己出面幫忙，李春雨自有主張，蔣雪松不便插手。
李春雨客客氣氣送他到門口，葉子和小萱搭蔣雪松的順風車先回學校去了。
依照李二少的意思，佟顏也要一并“送走”，李秋雨堅決不同意，一定要佟顏留下來相陪。估計小丫頭這會心里頭也直打鼓，有點犯怵，留下佟顏，就多了個“保護傘”。別看佟顏斯斯的，有她在，李春雨就得注意個風度。
對男人的“震懾力”，佟顏未必在李秋雨之下。
服務員收拾干凈了包廂，給幾位客人奉上香茗。友誼飯店是在外事部門掛了號的“涉外飯店”，各項服務措施比一般的酒店到位多了。
“誰說我要躲了，來我就想要問問你，許明誠那個臭流氓，你打算怎么收拾他。后來想想，你也挺不容易，就不給你添麻煩了，我們自己直接處理。”
李秋雨哼了一聲，說道。
李春雨頓時哭笑不得：“就你這樣，還不是給我添麻煩啊？把事情鬧得這么大。”
“能有多大？不就是揍了他一頓嗎？他欠揍，這還是輕的。”
“那車呢？你把人車給燒了，這又怎么說？”
“那些被他欺負了的女孩子就白欺負了？她們又怎么說？好，我賠他車。他去坐牢！”
李秋雨火了。
在小姑娘看來，這事她就是正義的化身，沒有絲毫理虧之處。李春雨還這樣咄咄逼人地訓斥她，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佟顏就拉了拉她的衣袂，低聲說道：“秋雨，冷靜點，這不正商量著嗎？”
范鴻宇抽了口煙，蹙眉問道：“秋雨，你一直在說。許明誠欺負女學生，這事到底怎么回事？春雨，你了解這個情況不？”
李春雨一揮手，煩躁地說道：“我一開始也沒想到那個王八蛋會這么渾！早知道這樣，我一腳把他踹了。讓他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范鴻宇便嚴肅起來，說道：“春雨，你偷換概念了。這不是渾不渾的問題。如果確有其事，那就涉嫌犯罪了，而且是非常惡劣的犯罪行為。”
“大哥，你不會是讓我報案吧？把他抓起來，判刑。槍斃？”
李春雨沒好氣地說道。
“為什么不可以？”
范鴻宇淡然反問道。
“范二，你不明白的，這不是在你們青山，不能這樣子處理……”
李春雨揮了揮手。神情益發煩躁。
“是嗎？就因為許明誠的姐夫是周大全？”
范鴻宇也不生氣，語氣依舊淡淡的。
“這個理由還不夠么？老周家可沒那么好惹。”
范鴻宇就笑了，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春雨。看來我當初的想法是錯了，你還真不適合正兒八經干工作。做朋友。你沒說的。當領導，嘿嘿……”
說著，范鴻宇輕輕搖頭。
“哎，你什么意思啊？你這是瞧不起我啊？”
李春雨頓時就炸了，梗起脖子，嚷嚷起來，滿臉不服氣的神情。
鴻宇平靜地說道：“我說的是事實。春雨，你必須搞清楚，這個助學貸款基金，不是搞著好玩的。這是一項全國性的公益事業，說惠及千秋萬代也不為過。往小里說，這是你的事業。從這個助學貸款基金成立開始，就和你綁在一起了，分割不了。你的名聲，你的事業，你今后在這個體制內的前程，都和這個基金息息相關。基金從去年成立到現在，運作還不到一年，就出了這么嚴重的問題。你以為你繞得過去嗎？對，這個事，你真要壓，我相信以你的能耐，加上老周家的大牌子，肯定能壓住。許明誠有錢，給那些被欺負的女孩子一點錢，考慮到名聲和今后的生活，那些女孩子也許會忍氣吞聲。許倩今兒敢那么囂張，也是這個道理。在她看來，她弟弟和那些個被欺負的女學生，壓根就不在一個檔次上。那些女學生，天生就是賤，就該被她弟弟欺負。她弟弟才是上等人。所以許明誠被欺負，她就不干了，一定要討回公道。問題是，你李春雨，和許倩是同一類人么？你如果覺得，你就是那個許倩，你和她一樣，那我什么都不說了，立馬走人。你們衙內圈子里的事，用你們圈 子里的方法去擺平！不過我要提醒你，從今往后，你搞這個助學貸款就屬于玩票的性質了，遲早有一天，你會厭倦的。這不是李叔叔和熊阿姨想要的結果。”
李春雨憋住了，眼珠子瞪得老大。
李秋雨和佟顏也定定地望著范鴻宇，四只烏溜溜的大眼睛里，閃耀著異樣的光彩。
“范二，你想當救世主？全國各地這么多欺負人的事，你都能管得過來？”
稍頃，李春雨哼哼著說道，語氣卻沒有那么理直氣壯了。
“管不過來，我也不是救世主。但這個事，既然和你有關，把秋雨和佟顏都牽扯進去了，我就得開口。不然，我也不好意思說是你李二少的朋友。”
“我跟你說，范二，你那是當縣長的想法。但這四九城里的事情，處理辦法還真的有些不相同。好，就按照你說的，咱把許明誠的事全抖摟開來，然后呢？然后又怎么辦？老周家可不是死人！”
“老周家不是死人，咱老李家也不是死人！”
李秋雨忽然說道，小臉上露出決然之色。
“去，你懂什么？光知道搗蛋！”
這一回，李春雨毫不客氣呵斥了小妹一句。
“你別被范二幾句話就鼓動起來，你不也是把人家叫到酒吧里去灌酒了？”
質上，李秋雨和李春雨的想法就是一樣的，李秋雨也顧忌到許明誠背后的老周家，這才用了昨晚上那種匪夷所思的“美人計”，用私刑來對付許明誠。這樣的手法，就是衙內圈子里慣常用的。
姑娘看你不順眼了，就要削你！
“我現在的想法不一樣了。范鴻宇說得對，許明誠這個臭流氓就是個犯罪分子，就該送他進監獄。不然，這個助學貸款基金的聲譽就全毀了，成為一個笑柄。李春雨，你別忘了，這個助學貸款基金是咱爸親自發起來的，他找的團中央領導。可不能讓許明誠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小丫頭理直氣壯地說道。
范鴻宇嘴角閃過一抹笑容。
貌似小丫頭這話說到了點子上，政治敏感性甚至還超過了李春雨。和整個助學貸款基金乃至整個希望工程的聲譽比起來，和李石遠的聲望比起來，許明誠算個什么東西？
如果許明誠是老周家的嫡系子弟，或許李石遠還會略有顧忌，但一個“外戚”，叫李石遠拿哪只眼睛去看他？
另外還有一點也很關鍵，這事和李春雨今后的前程，息息相關。
石遠和熊艷玲一直希望李春雨能夠振作起來，在仕途上有所表現，好繼承和發揚老李家的無上榮光。奈何李春雨不爭氣，堅決不肯正兒八經搞工作，李石遠和熊艷玲 也只能是恨鐵不成鋼。好不容易，李春雨自己喜歡上了這個助學貸款的工作，一改常態，努力工作，李石遠和熊艷玲不知有多高興了。
在普通人眼里，在團中央希望工程這樣的單位上班，算不得是正經的仕途。但對于老李家的子弟而言，這個完全沒有任何障礙。李春雨那個副處級，可是實打實的。團中央作為年輕后備干部的培養基地，從這里走出去的省部級高官，不在少數。
許明誠這個事，算得一大丑聞了。
誠如范鴻宇所言，這事要壓，以老李家和老周家的勢力，聯手一致，肯定要壓得住。但也只能對外壓得住，對內是無論如何都壓不住的。和老李家老周家一樣的豪門世家，肯定清清楚楚。豪門世家的長輩對李春雨的評價，也就那么回事了。
終究是爛泥巴扶不上墻啊！
“秋雨，你別鬧，這事，先讓我好好想想。”
李春雨很煩躁地說道。
佟顏連忙又拉了拉她的衣袂，李春雨扁了扁嘴，小身子往沙發里一靠，終于不說話了。
李春雨狠狠抽煙。
范鴻宇卻熄滅了煙蒂，端起茶杯，慢慢喝了起來。
“范二，你得搞清楚，真要是這么干的話，那就是正面和老周家對上了。別的人不說，單是周大全，就不那么好對付。這個人，跟陸月一樣，很受那些老頭子的器重。心機深得很。老周家可不是陸家能比的……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一支煙抽完，李春雨悶悶地說道。
言辭之間，對周大全頗為忌憚。能夠讓李二少都如此忌憚的人，可不多見。
“那要看怎么對付了。”
范鴻宇笑了笑，淡淡說道。.
第691章真沒轍！
下午三點多鐘，李春雨的傳呼再次響了起來。
李春雨拿起傳呼機一看，冷笑一聲，說道：“他倒是性急得很！”
范鴻宇笑笑，說道：“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總是要有個處理結果的。對于他們來說，越早處理，效果越好。”
“好，那我就聽聽他要說些什么。范二，咱有話在先，這事你不能跑，得講義氣。”
李春雨這話，多少有點心虛。
李秋雨便“咯咯”一笑，覺得煞是有趣。李二少還真是很少有心虛的時候。在京師地面，那些紈绔衙內，任誰都要買李二少三分薄面。
不過這個事，要是按照范鴻宇的意見來處理，李二少真得謹慎行事。已經不是衙內圈子的處置方式了，涉及到了政治范疇，實話說，李二少也有點拿不準。
李春雨便瞪了小妹一眼。
李秋雨撇了撇小嘴，紅艷艷的，極盡嬌媚。
范鴻宇微笑說道：“這話有點傷人了，我什么時候不講義氣啦？”
李春雨說道：“別的義氣也不用你講，咱爸咱媽那里，你得去扛，我扛不住，小丫頭也扛不住！”
“怕什么，我去蘑菇他們！”
小魔女立時就不樂意了，嚷嚷道，信心十足的樣子。
李春雨冷哼一聲，說道：“你以為是多吃個冰淇淋呢？說得簡單！那些七拐八彎的道道，我都說不明白，你能說得明白？好了好了，你消停一點，別再鬧了。”
范鴻宇笑道：“你先打電話吧，說不定壓根就用不著驚動李叔叔和熊阿姨呢。”
李春雨抓起身邊茶幾上的電話。就撥了出去。
電話一撥就通，很快就有人接聽。
“哪位？”
李春雨大咧咧地說道。
“李主任嗎？我周大全！”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年紀不大，氣度卻沉穩異常。
“周處長，你好。”
李春雨依舊大咧咧的。
范鴻宇嘴角閃過一抹微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事習慣，不管是李二少也好，是李副主任也好，最基的東西。不會改變。周大全再是紅三代子弟中出類拔萃者，也不能讓李春雨去遷就他。
“呵呵，李主任好。李主任，請問下午有時間嗎？一起吃個飯？”
周大全也絲毫不受李春雨的影響，不徐不疾地說道。語氣中隱隱帶著無可抗拒之意。
李春雨冷笑一聲，說道：“對不起，周處長，我沒時間。我忙著給你小舅子去擦屁股，收拾爛攤子。這小子不是個角色，一點不光棍，算我看走眼了。”
周大全微笑說道：“李主任言重了。許明誠要是惹了什么事，闖了什么禍，也不敢勞動李主任大駕去為他善后，當不起啊……李主任。下午真沒時間？”
李春雨便瞥了身邊的范鴻宇一眼。
周大全果然是這么個態度，完全合符范鴻宇的分析。
“好吧，你周處長既然這么說了，這個面子我也不能不給。你說個時間地點。”
“李主任真是快人快語……今晚六點。時代酒店，請李主任和你的朋友一起賞光。我在時代酒店恭候大駕！”
“時代酒店？好。我知道了。”
李春雨二話不說，“咔噠”就掛斷了電話。
“時代酒店？”
范鴻宇略略一驚，蹙眉問道。
“嗯，怎么啦？”
李春雨有點詫異。
范鴻宇輕輕搖頭，說道：“周大全應該不至于想要借力吧？”
李春雨說道：“你也知道時代酒店那位？”
范鴻宇就笑。
代酒店的那位，他還真沒有理由不知道。在范鴻宇的記憶之中，另一個世界，用不了幾年，將要掀起一場巨大的政治風暴，時代酒店那位“二爺”就此糟糕。不過眼下，那位“二爺”還是極其牛逼的存在，因為他家老頭子的特殊地位，他在京師衙內圈子里的名頭極其響亮，能量也大得驚人，很多牛逼哄哄的世家子弟，都要賣他 的面子。
嚴格說起來，李春雨暫時還真不能和那位二爺相提并論。人家在四九城里翻云覆雨之時，李二少還是個中學生呢！
“這個事，我想周大全暫時不會去驚動古二少的，沒那個必要。”隨即，范鴻宇自己否決了：“欠下這么大的人情，還起來不容易。”
李春雨就豎起了大拇指，說道：“是這個理。再說，周大全和古二哥也不是一路人。古二哥可看不上他們那種一正經的家伙。他這是想要彰顯一下自己的身份地位。”
范鴻宇雙眼微微一瞇。
聽這話，李春雨對古二哥還真是很推崇。想想也難怪，古二就是京師紈绔衙內的翹楚，李春雨在這個圈子里混，推崇他是必然的。看來，得便的時候要給李春雨提個醒，不要和古二走得太近，免得遭受池魚之殃。
那種級別的政治大博弈，縱算是李石遠和熊艷玲，也絕對不想摻和進去的。
據范鴻宇所知，在另一個世界，有不少世家因為那場大博弈受了牽連，一些豪門子弟甚至因此遭受了牢獄之災。
但這其中有沒有李春雨，范鴻宇還真不知道。縱算在另一個世界，此事過去多年，依舊是諱莫如深，作為一個小刑警，范鴻宇也只能在公開發布的資料中探知一鱗半爪。況且那時的范鴻宇，也沒有過分關注這些情況的理由和動力，只是隨便瀏覽。實在這些事情，跟他相隔太遙遠了。
想必就算李春雨和古二有啥牽扯，以老李家的勢力，要保他全身而退，問題也不大。
現在倒不急于提醒他。
這種事情，要看時機的，李春雨盡管和他是鐵哥們，對他的能力也很認可甚至是佩服，卻絕不是他說什么李春雨就聽什么。哥們和“小弟”，有著質的區別。
和周大全約好了“談判”的時間地點，李春雨反倒安下心來，對李秋雨和佟顏說道：“秋雨，佟顏，你倆先回學校吧，我送你們回去。”
李秋雨想都不想，一口回絕：“不回去，我下午跟你們一起去時代酒店。我倒想見識見識，這位大名鼎鼎的周處長！”
“開什么玩笑？你在那里，人家什么話都不好說。這事還怎么談？”
李春雨又瞪起了眼睛，怒道。
“來就沒什么好談的。照范鴻宇那意思，反正要把許明誠送進監獄，還談什么？”
范鴻宇微微一笑，說道：“那也不見得。”
“怎么，你這就改變主意了？范縣長，你不是想要借助這件事，撈點什么好處吧？好像在這種情形下，只要你提出來的條件不算太離譜，老周家肯定會答應下來的。”
李秋雨冷笑說道，對范縣長也變成了“橫眉冷對”。
范鴻宇毫不在意，微笑說道：“只要有足夠的好處，交換條件也未嘗不可。”
“你……”
李秋雨頓時氣壞了，烏亮的眼睛瞪得老大，氣呼呼地瞪住了范鴻宇。
“你故意想要氣我是不是？”
范鴻宇哈哈一笑，說道：“氣你對我有什么好處？平白無故的，我招你惹你干嘛？好了好了，別耍小孩子脾氣了。走，我送你們回學校。乖乖念書，這事跟你們沒關系了。”
“不行，今兒個你不把話說清楚了，我哪也不去！”
小魔女犯了犟勁，認真起來。
佟顏也有點擔心地說道：“范縣長，你，你是開玩笑的是吧？是不是？許明誠那么壞，怎么可以拿他來交換什么好處？”
因為痛恨這個許明誠，一貫淑女的佟顏，甚至都參與了昨晚上的灌酒和抓臉行動！雖然可以肯定，必然是被李秋雨強拉著去的，但也足夠證明，許明誠在佟顏心里，是何等的可恨了。
不然，就算李秋雨再強拉，佟顏也必定不會跟著她如此胡鬧。
面對著佟顏疑惑的神情和單純的目光，范鴻宇沒辦法了，只得投降，說道：“佟顏，這個事你們真的不必要擔心，我和春雨會處理好的。放心，許明誠他跑不掉。”
“你保證？”
李秋雨立即緊盯著問道。
“我保證！”
范鴻宇很無奈。
“走，回學校。”
李秋雨手一揮，氣勢十足地說道。一拉佟顏，轉身就走，沒走幾步，腳下就帶著點蹦跳的意思了，偷偷朝佟顏做了個鬼臉。
佟顏卻輕輕舒了口氣，有點埋怨地望了這個閨蜜一眼。
早就知道這個事，李秋雨沒考慮過后續處理措施，果不其然，現在還是要靠著那些男人來善后。不過范鴻宇忽然來到京師，適逢其會，卻是佟顏沒想到的。范鴻宇的觀點，更加令佟顏意想不到。原以為這事最終會按照衙內圈子里的方式來解決。
佟顏雖然很不贊成這種處理方式，卻也無可奈何。
這樣的事，確實不是她們這種小姑娘家可以處理得了的。想要全身而退，都還要依靠家族的力量，不然今兒個麻煩就大了。
“看什么看呀？咱們可是行俠仗義。他們要敢不支持，我以后永遠都不理他們！”
李秋雨被佟顏看得有些心虛，隨即“惱羞成怒”，惡狠狠地說道。
佟顏只得搖搖頭，實在拿李秋雨沒辦法。
范鴻宇跟在后邊，也搖了搖頭。
看來拿李秋雨沒辦法的，遠不止范縣長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