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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4章 曲突徙薪與焦頭爛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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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湖縣一共下轄三個正科級建制鎮,八個區,和平區要算是比較偏遠的一個區,離云湖鎮大約有三十幾公里。

  來云湖一個月,范縣長尚未走遍全縣的每個鄉鎮,不過這是遲早的事。在這一點上,范鴻宇完全受邱明山范衛國的影響,認為沒有任何需要“商榷”之處。親民官不深入一線,不了解第一手資料,無論如何都是不合格的。

  范鴻宇和黃偉杰并排坐在尼桑車的后座,黃偉杰向他介紹和平區的基本情況。

  根據黃偉杰的介紹,和平區轄區面積一百七十平方公里,下轄一個鎮三個鄉。和平鎮就在大湖之濱,全區有水岸線十一公里,建有六公里防洪大堤,和平鎮臨湖的一面,都有防洪堤保護。

  黃偉杰說話還是慢條斯理的,并沒有因為向縣長匯報而起太大的變化。他生性如此。

  “黃區長,和平血吸蟲病的情況怎么樣?”

  范鴻宇關心地問道。

  血吸蟲病是湖區最常見的寄生蟲病,也是危害最大的一種疾病。解放初期統計,全國約一千萬余患者,一億人口受到感染威脅,全國十三個省市自治區有血吸蟲病分布。嚴重流行區,患病者相繼死亡,人煙稀少,十室九空,田園荒蕪。偉大領袖曾賦詩描述這種悲慘景象,謂之“千村薜荔人遺矢萬戶蕭疏鬼唱歌”。解放后對血吸蟲病進行了大規模的群眾性防治工作,取得了很大成績,患病人數大量減少,晚期病人更是比較少見,在防治科研上有不少創新。廣大血吸蟲病流行區面貌發生了根本變化,但不少湖區依舊存在這種病癥,繼續危害著群眾的身體健康。

  到任云湖之后,范鴻宇下鄉調研,血吸蟲病的肆虐情況,一直都是他關注的重點之一。

  黃偉杰答道:“目前看來,還算是好的。區里連續多年都在進行滅螺行動,對病源控制得很嚴,發現病人及時救治,控制還比較到位。”

  范鴻宇點點頭,說道:“這就很好。我們是湖區縣,血吸蟲病不容易根治,一定不能掉以輕心。一旦大面積爆發,后果不堪設想。”

  “是,縣長,我會重點抓好這個工作。”

  黃偉杰答應了一聲,也看不出有何特別表示。不過范鴻宇倒是能夠信得過他,黃偉杰這種性格的人,只是不大愿意多說話,一旦承諾下來,大都比較守信。

  “還有,今年的氣象情況比較奇怪,五月份了,都還沒有下過一場大雨。省氣象臺認為有可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大汛。你們區里的防汛工作做得怎么樣?”

  云湖是湖區縣,范鴻宇不太擔心干旱的問題。不管怎么說,偌大的青山湖,不可能干涸見底。根據歷史記載,往年最干旱的年頭,青山湖的水面面積,也沒有少于過五百平方公里。只要有足夠的水泵,一般的人畜飲水和灌溉用水,還是能夠解決的。

  防汛才是頭等大事。

  黃偉杰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說道:“范縣長,今年的天氣,確實是有點怪,我也咨詢過省氣象臺的意見,他們是這么說的。不瞞縣長說,我們區里的防洪堤,都是六七十年代搞起來的,這些年都沒有進行過大的修整,只是縫縫補補的,防洪堤抗洪能力大大下降。如果真的發生罕見的大水,不一定能頂得住……”

  范鴻宇瞥他一眼,問道:“那你打算怎么辦?”

  僅僅只會提出問題的下屬,范縣長可不待見。

  黃偉杰遲疑了一下,坦然說道:“范縣長,我沒有好辦法。我去年就已經向縣里打過報告,要求撥款整修全區的防洪大堤,縣里沒有給錢……只是象征性的撥了一點款子。和平目前沒有什么像樣的工商業,主要是靠農業稅和特產稅在維持,每年財政都有赤字。去年我從區財政擠了兩萬多塊錢,把最危險的幾個堤段整修了一下。現在我只能準備一些麻袋,石頭,收在區里的倉庫里,把區里的干部和基干民兵編成幾個突擊搶險隊隨時待命,萬一發生大水,那就只能拼了,能不能頂得住,實話說,我心里沒底。但有一點可以向領導保證,如果決堤,我不會是第一個撤退的。”

  范鴻宇望著他,淡然說道:“黃區長,我沒有要求你去拼命,我也不想看到我們的干部為了抗洪受傷甚至是犧牲。抗洪搶險,是可以預防的。曲突徙薪,才是正途。焦頭爛額,不值得表揚。”

  黃偉杰眼里閃過一抹光彩,定定地望著范鴻宇,認真說道:“范縣長,你真的是這么認為的嗎?”

  坐在尼桑車副駕駛座位置上的雷鳴有點詫異地扭頭往后看了一眼。

  范鴻宇和黃偉杰談話,雷鳴一直都在認真傾聽。在雷鳴看來,他有幸出任范鴻宇的秘書,這是他在“政壇”上踏出的至關重要的一步。雷鳴很珍惜這次難得的機會,很努力地學習范鴻宇的官場智慧和施政措施。

  不過雷鳴沒想到,黃偉杰會問得如此直白,隱隱帶著質問之意了。

  這可不是下屬干部對待上級領導應有的態度。

  “當然。”

  范鴻宇淡然答道,倒也并未對黃偉杰的“無禮”生氣。

  “兩千多年來,我們總是表揚那些救火的人,越是焦頭爛額的,得到的表揚越多。曲突徙薪的建議者,連得到邀請的資格都沒有。這種現象,就是不合理的。預防永遠都要放在第一位。”

  黃偉杰輕輕嘆了口氣,說道:“范縣長,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我們這個大環境,從來都是這樣,只承認事后諸葛亮,不承認事前諸葛亮。”

  范鴻宇說道:“別人怎么看,不是最要緊的。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是每個干部的職責,而不是政績。”

  黃偉杰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

  雷鳴又有點“郁悶”。

  這個黃偉杰,還真不會“拍馬屁”。

  但看上去,范縣長似乎對他的回答挺滿意。

  尼桑車開出二十來公里之后,路況忽然變得比較差,雖然還是水泥馬路,但路面坑坑洼洼的,很不平整,尼桑車底盤又低,司機吳輝開得小心翼翼的,速度降了下來。

  黃偉杰又說道:“范縣長,我們和平區不在交通干線的位置上,公路交通比較落后。水路交通倒是比較發達,但走水路的速度太慢,很不適宜小宗貨物的快速流通。和平的經濟要發展,終歸還是要想辦法把公路交通搞上去才行。聽說范縣長以前在楓林工作的時候,舉債修路?”

  看來黃偉杰對“楓林模式”還真的是特別關注,絕不僅僅是為了討好范鴻宇才故意如此。不然,短短一個晚上的時間,他也了解不到這般詳細。

  范鴻宇就笑,饒有興趣地問道:“黃區長也想要舉債修路?”

  黃偉杰笑了笑,說道:“確實有這個想法,就是我們和平區跟楓林鎮沒有可比性。我就算想舉債,也沒有抵押物,沒有銀行愿意貸款給我們,而且……”

  說到這里,黃偉杰忽然頓住了,似乎有什么話不好出口。

  范鴻宇也沒有催促,只是望著他,靜待下文。

  黃偉杰猶豫了一下,隨即神色如常地說道:“這也僅僅只是我個人的想法,區里其他同志也有不同的意見,認為修路應該是上級統一安排籌劃的工作,區里財政本來就緊張,舉債修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還清欠債。”

  范鴻宇隨口問道:“霍華龍同志,是個什么意見?”

  所謂霍華龍同志,指的是和平區區委書記,一把手。

  黃偉杰忽然猶豫,然后說區里其他同志有不同意見,范鴻宇立馬就能想到,這位有不同意見的同志,多半就是霍華龍。

  黃偉杰是區長,二把手,這猶罷了,但他謝厚明女婿的身份,卻非同一般。既然他有舉債修路的想法,區里其他同志,通常是不會有什么意見的,就算有意見,除了霍華龍,也攔阻不了黃偉杰。

  黃偉杰很謹慎,沒有直接點出霍華龍的名字,自然是不想讓范鴻宇誤解他在挑撥是非。不料范鴻宇開口就問了出來。

  黃偉杰暗暗吃驚,有點拿不準范鴻宇的意思。

  范鴻宇到底是隨口一問,還是另有所圖?

  這位新縣長,看似年輕,實在夠“老奸巨猾”,隨手一招,就將謝厚明逼得手忙腳亂,甚至連陸玖都跟著一起吃癟。黃偉杰絕不敢掉以輕心,僅僅憑字面意思去理解范鴻宇的話語。

  不過,縣長問話,長時間不答,肯定不妥。

  黃偉杰腦袋高速運轉,斟酌著詞句,小心地答道:“霍書記的意見,修路是大事,還是應該服從縣里的統一安排。去年,縣政府已經有過研究,要全面改造升級全縣的公路干線交通網絡,花三年時間,讓各個區和云湖鎮之間,都能通上四車道的水泥路……后來,還是因為資金的問題,這個議案暫時擱置起來了。”

  范鴻宇輕輕點頭。

  云湖縣內斗如此激烈,前任崔縣長能有多少心思多少精力去干正經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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