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八一,精彩。
付德臻苦笑一聲,點了點頭。
他久歷官場,當然很清楚范鴻宇說的是事實。
礙于尤利民的面子,王通在洪州煙廠和彥華分廠調研考察之時,雖然沒有再提讓“青山王”停產和停止銷售的事,但整個考察過程中,也一句都不曾提到“青山王”,更沒有踏足“青山王”生產車間半步,似乎洪州煙廠不存在這么一個產品。
很明顯,此事并沒有真的結束。
回到首都之后,不知道王通又會冒出什么新的念頭來。
“那,范處長,這可怎么辦啊?”
鄭阿姨急了,連忙問道。
范鴻宇微微一笑,說道:“鄭阿姨,要相信組織。”
鄭阿姨頓時就無語了。
相信組織這句話,她這輩子不知道聽過多少次。年輕時候,從未對這句話有過半點懷疑。后來付德臻成為領導干部,經常在家里和來訪的客人說這句話。一開始,鄭阿姨也沒覺得有什么問題。但是后來,發現老付對人說過這話之后,該怎樣還怎樣。鄭阿姨終于明白這句話的內涵是什么了。
對于那些登門求助的基層干部而言,他們的“組織”就是付德臻。至于付德臻是不是值得他們相信,就要看他們是不是值得付德臻相信了。
像繞口令似的,說起來很拗口,卻是事實。
現在的情形,也差不多。王通代表著付德臻的上級組織,很明顯。這個組織對付德臻已經不信任了。付德臻是否能順利過關,得看他真正的“組織”是不是給力。
與其說付德臻真正的組織是尤省長。還不如說是眼前這個高大帥氣的年輕人。
付德臻生怕老婆搞不懂狀況,胡亂說話得罪了范鴻宇,忙不迭地說道:“來來,范處長,嘗嘗這個,這是梅山酒店的招牌菜,聽說做得還可以……”
應該說,在人情世故方面。付德臻絕非鄭阿姨可比。
接下來,付德臻刻意避開“青山王”的話題,笑呵呵的和范鴻宇拉起了家常,詢問范專員的近況,酒桌上的氣氛逐漸變得隨意,付婷婷和彭娜也不時插嘴,說一些趣聞軼事。氣氛益發的熱烈,真像是朋友聚會了。
付德臻很清楚,這事最終能不能順利過關,關鍵就在范鴻宇身上。該怎么做,范鴻宇心里應該有數,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逼問”。效果只有適得其反。
快散席的時候,范鴻宇像是很隨意地說了一句:“付廠長,過兩天尤省長要去首都開會,看看到時能不能和國—務—院的領導見個面,談談‘青山王’的問題。”
付德臻不由大喜過望。
范鴻宇終于給了他一個實底。
這事。得到了尤利民的高度重視,尤省長沒打算就此棄‘青山王’于不顧。棄他付德臻于不顧。
“謝謝,謝謝尤省長,謝謝范處長……”
范鴻宇笑了笑,正要說話,腰間的傳呼機鳴響起來,是首都的號碼,連忙告一聲罪,去包廂一角的沙發上坐了,拿起茶幾上的電話撥了過去。
李春雨從瓊海返回首都也有些日子了,一直都沒有給他電話,這回應該是打聽到有用的消息了。
卻是怠慢不得。
“你好,尋歡嗎?”
不是很熟悉的電話號碼,一撥通后,范鴻宇照例問了一句。
“鴻宇,是我!”
出乎意料的是,電話那頭竟然傳來葆興的聲音。
“葆哥?”
范鴻宇大感詫異。倒不是說葆興不會給他打電話,而是一般不會在這個時間段給他打電話,通常會在上班時間和范鴻宇通個話,聊上一陣,相互報個平安。
男人之間的哥們和女人之間的閨蜜,有著很大的區別。閨蜜最大的特點就是“煲電話粥”,三天不煲電話粥,這閨蜜基本也就做到頭了。哥們不一樣,哥們往往好幾個月才通個話,但感情卻是杠杠的,絕不因為電話少就疏遠了。
“鴻宇,工作順利吧?”
盡管是在“問候”,但聽上去,葆興的語氣不那么輕松,像是有心事。
“還好,已經基本熟悉工作流程了。”
“嗯……鴻宇,你們彥華以前搞的那個國企改制是怎么回事?”
葆興就是這種性格,心里頭有事,無論如何都藏不住,寒暄沒兩句,立馬就切入了正題。
范鴻宇益發吃驚,說道:“葆哥,怎么你也聽說這事了?”
葆興現在是首都衛戍區某部副營長,深得上級領導器重,作為骨干來重點培養。葆興也不負眾望,軍事素質那是沒說的,這段時間一直專注于訓練部隊,他那個營很快就脫穎而出。平日里和范鴻宇通電話,也只是相互詢問近況,吹吹牛,很少談到其他正經事情。
“聽老爺子說的。”
“啊?”
范鴻宇雙眉猛地揚了起來。
竟然是聽葆老爺子說的?老爺子前年正式退居二線,但此前一直擔任軍方重要領導職務,退二線后依舊在軍隊內部有著巨大的影響力。舊部將領遍布軍中,還有不少擔任著一線重要領導職務。比如龍辰瑜的老子龍宇軒,就是某主力集團軍的軍長,不但是葆老爺子的老部下,而且和葆興的老子葆平安將軍是關系最好的戰友,年輕人所謂的“鐵哥們”。
但老爺子一般情況下,只關注軍隊內部事務的建設,很少關注地方上的工作。
葆興居然聽老爺子談到了彥華地區的國企改制工作,焉能讓范鴻宇不吃驚?
“葆哥,怎么回事?”
“是這樣的,我今天晚上回家陪老爺子吃飯,老爺子問到這個事了。他問我有沒有經常和你聯系,知不知道彥華搞的國企改制具體情況……我跟他實話實說,不大清楚。”
范鴻宇馬上問道:“葆哥,那你有沒有問老爺子,他老人家怎么忽然關心這個事情了?”
葆興說道:“當然問了,我當時也挺奇怪的。老爺子是很關心你,但一般都是問你個人的工作情況,聽說你工作干得出色,尤省長都比較看重你,老爺子挺高興的。這回啊,是有點意外,所以我也奇怪呢……”
“那老爺子怎么說的?”
“老爺子沒怎么說,他就是讓我你,多留神一下這個工作,好像現在有大人物在關注彥華的國企改制,說是資本主義的搞法,把最基本的原則都拋棄了……鴻宇,實話跟你說,地方上的工作我是不怎么清楚,但我也覺得這個事好像挺嚴重的。你想啊,連老爺子都聽說了,怎么聽說的呢?誰告訴他的?這事得好好想想。”
“葆哥,那你覺得是怎么回事?”
電話那頭,葆興輕輕吸了口氣,情不自禁地壓低了聲音,說道:“吃完飯后,奶奶跟我聊了一會,說老爺子下午剛剛去關工委開了會,回來就跟她聊到這個事了。這么著,應該是會上哪位老同志提到了這茬……”
范鴻宇倒抽一口涼氣。
這個消息,著實驚人。
葆興所言的“關工委”,實在大名鼎鼎,是前幾年,中央為為退二線的國家主要領導同志專門設立的一個機構,全稱為“執政黨中央關心革命工作委員會”,和后世的“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不是一回事。這個“關工委”幾乎囊括了全部在世的開國元勛,與最高首長并駕齊驅的董老為關工委主任,任何一位關工委成員,無不是大名鼎鼎,天下知聞。
葆老爺子是關工委常委,能夠和他一起參加關工委常委會議的老同志,其聲望地位,絕不在老爺子之下,必定是超級大人物。
“葆哥,奶奶有沒有說,這事是在關工委的會議上提出來的,還是那位老同志私下跟老爺子提起的?”
稍頃,范鴻宇才穩住了神思,低聲問道。
他沒有問到底是哪位老同志和葆老爺子提起此事,這個就真是機密了,可能葆興自己都不清楚。到了這樣的層級,組織紀律性都很強,葆老爺子也絕不會輕易透露是哪位老同志提到了這個事情。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惹下巨大的麻煩,甚至演變為高層政治博弈,將葆老爺子都卷入了進去。
“不清楚。”
葆興立即說道。
“奶奶沒說,她只是有點擔心,讓我告訴你,一定要謹慎小心,千萬不能大意……現在啊,你沒在首都,可能感受不到這里的氣氛……總之是山雨欲來啊,斗得很厲害的。鴻宇,你們那國企改革,具體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但你一定要小心。估計有人要出幺蛾子了,這回的事,不簡單。”
“嗯,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范鴻宇很鄭重地說道。
“另外還有一個事,也很重要,是有關陸月的。”
緊接著,從葆興嘴里又吐出一個重要消息。
“陸月?”
范鴻宇更加驚詫。自從去年十月份那次巨大的爆發之后,陸月回到京城,就此沒了“音訊”,不料此時又從葆興嘴里冒出來。
“對。你知道嗎,陸月馬上就要結婚了。這是佟雨今天剛聽到的消息,小雨說,再也沒有想到,陸月竟然會要娶那個女的……”
葆興的語氣,忽然變得怪異非常,似乎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