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玉清的注意力,明顯沒有放在范鴻宇身上,迅即轉向了陸月,神情很是溫和親切。很顯然,沈玉清也覺得,陸月是個人物。在官場混跡多年,自有其獨到精準的眼光。
陸月這才微笑問好:“沈市長,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
沈玉清連連點頭,帶著征詢的神色。
“沈市長,我叫陸月,目前在彥華市工作!”
高興漢便補充介紹道:“玉清同志,小陸是彥華市的副書記兼常務副市長,中組部交流下來鍛煉的年輕干部!”
“呵呵,陸市長,你好你好!”
沈玉清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向陸月伸出了雙手,絲毫不以長輩自居。
盡管他還不完全明了陸月的來頭,單單“中組部”這三個字,就足以令其動容。更不要說陸月看上去不過二十幾歲年紀,竟然就已經是彥華市的副書記兼常務副市長,明白無誤地說明了他的來頭絕不簡單。
“想不到彥華地區在干部隊伍年輕化建設方面,步子邁得這么大。都是少年俊彥啊……”
沈玉清落座之后,眼神在陸月,高潔和范鴻宇臉上一一掃過,很感概地說道。
看得出來,沈玉清頗有些志得意滿。前幾個月終于當上常務副市長,也算是得償夙愿。
陸月微笑說道:“沈市長,洪州和彥華都是革命的搖籃,歷來有敢為天下先的勇氣。”
“對對,現在改革開放是大勢所趨,改革要深入,就必須要有敢為天下先的勇氣。小高,你們那個楓林模式,現在可是全省有名啊……”
沈玉清望向高潔。眼神很親切。
高潔便謙虛了幾句。
沈玉清打著哈哈,說道:“市長,您看,咱們是不是請小高和小范到咱們洪州來,給下面縣市的干部們上上課,好好傳授一下經驗?傳經送寶嘛……”
高興漢也打著哈哈,隨口敷衍了過去。
這個事情,可不好在這里商量。請彥華的基層干部到洪州來上課。總也得和市委書記通個氣。更何況高潔還是他的閨女。就益發需要小心謹慎。
沈玉清也只是順口說句“奉承話”,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了陸月身上,不時和陸月交談幾句,“套問”陸月的底細。
根據沈玉清的經驗,類似陸月這樣的情形。背景絕對非同一般,今日既有緣在這里碰到,總要想方設法搭上一些關系。可不能就這樣“浪費”了資源。
他們談得熱火朝天,高勇和沈光遠都是坐立不安。
又“堅持”了一會,高勇終于忍不住偷偷拿了掌上游戲機。在一旁玩了起來,很快就被俄羅斯方塊吸引住了,身子隨著搖晃,玩得不亦樂乎。
沈光遠本就如坐針氈,見了高勇這般模樣。哪里還忍耐得了?趁著自家老子不注意,悄悄移到高勇身邊,伸長了脖子觀看,滿臉皆是好奇之色。
高勇見狀,連忙將游戲機往他面前挪移了一下,一起欣賞。
不過片刻之間,沈光遠便對掌上游戲機著了迷,壓低聲音問道:“哎,這是什么玩具?”
高勇也低聲答道:“掌上游戲機,俄羅斯方塊……”
“哇,這東西太好玩了,哪買的?多少錢?我也去買一個!”
高勇頭也不抬,說道:“買不到,我姐送的。這是出口的游戲機。”
沈光遠禁不住咽了口口水,往高潔那邊瞥了一眼,正好碰上高潔的眼光,嚇了一大跳,忙不迭地收了回來,訕訕的。
高潔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沈光遠這樣的,當真有點對不起“衙內”這個金字招牌。
“小勇,你和光遠去自己房間里玩吧!”
見此情狀,高媽媽也有些好笑,便說了一句。
高勇還在讀書,沈光遠則是紈绔,將他倆硬生生“禁錮”在此,聽幾名官員云山霧罩的談工作,也確實難為他們了。
“哎,好咧……”
高勇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答應一聲,跳起身來,朝大伙歉然一笑,急匆匆地往自己的房間里而去,沈光遠自然緊緊跟上,絕不多停留一秒鐘。
這也太難熬了!
沈光遠寧愿被自家老子狠狠訓斥一頓,也好過在這里磨屁股。
一進高勇的房間,沈光遠便迫不及待地說道:“哎,小勇,給我玩一次吧……我學學……”
高勇正在興頭上,原本很是不舍,但沈光遠上門是客,新年大吉的,人家開口相求,也不好拒絕,只得戀戀不舍地將掌上游戲機遞給了沈光遠,在一旁進行“技術指點”。
這東西并不難學,沈光遠頗有“天賦”,很快就掌握了訣竅,雙手大拇指嘩啦嘩啦的,玩了個不亦樂乎,一邊大贊不已。
“好玩好玩,太好玩了……這外國人的東西,就是不一樣……”
“外國人的東西?嘿嘿,告訴你,這可不是外國人的東西,這是我姐他們鎮里的工廠生產的,全部出口賺外匯!”
高勇便得意洋洋地說道。
“你姐鎮里的工廠生產的?”
沈光遠不由愣怔了一下,抬起頭來,很不相信地問道。
“那當然了,你不信?”
“信,信,當然信……”不過頃刻之間,沈光遠的雙眼又緊緊黏在了游戲機上,嘴里念叨道:“小勇,要不,你這個送給我吧,讓你姐再給你一個唄……放心,我不白拿,我給錢!你說個數,多少隨你開口!”
沈玉清以前是首義區區委書記,成為副市長的時間并不長,沈光遠也是不久之前才搬到市委常委院來住的,與高勇不是很熟。
“那可不行,我姐也就這么一臺,還是人家送的……”
高勇立即將腦袋搖得撥浪鼓一般,臉上神情異常堅決,絕無商量的余地。
沈光遠一聽,按下暫停鍵,抬頭望向高勇,很認真地說道:“小勇,咱們以前不熟,現在可是鄰居了。我這個人呢,你以前沒跟我打過交道,不知道我的性格……這么說吧,我就是喜歡交朋友,講義氣。只要你把這游戲機送給我,我保證不讓你吃虧。在這洪州城里,你想玩什么,只管跟我說,我立馬就帶你去。從今往后,咱們就是哥們,怎么樣?我保管有很多東西,你肯定沒玩過!”
沈光遠的年齡,比高勇大好幾歲,高勇就有點猶豫起來,倒不是說對沈光遠的許諾動了心,關鍵他還不大善于拒絕別人。
正在這個時候,沈玉清已經結束拜訪,要離開了,高媽媽推門進來,微笑說道:“光遠,沈市長叫你。”
“啊……”沈光遠頓時大為懊惱,伸手搔了搔頭,說道:“我這一把都還沒玩完呢……”
言下之意就是他老子也太沒眼色了,偏偏這要緊關口讓他走人。
高媽媽便即笑著對沈玉清說道:“沈市長,要不,讓孩子在這玩吧,他們年輕人,有共同言語。”
新年大吉的,高媽媽這也是句客氣話,心里頭雅不愿高勇和沈光遠這樣的紈绔子弟往來。
誰知沈玉清順坡下驢,笑哈哈地說道:“也好也好,小勇可是高才生,讓我家那混小子,也跟著受點教育,學點好的。沈光遠,好好向小勇學習,不許搗蛋!”
沈光遠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和高潔年紀大致相當,高潔都已經是鎮委書記,沈玉清卻以這種語氣跟二十幾歲的兒子說話。由此可見,沈玉清內里對這個兒子何等溺愛,沈光遠成為“紈绔”,沈玉清要負最主要的責任。
沈光遠不由喜出望外,一迭聲地答應,立馬又低下頭去,心無旁騖地擺弄起那個游戲機來。
高媽媽頓時好生后悔!
但事已至此,肯定也不能將沈光遠馬上就“趕走”。只希望這一時三刻,高勇不至于就學壞了。
剛剛送走沈玉清,馬上又有其他客人上門來拜訪,高潔卻不愿意作陪了,舒展了一下苗條豐潤的身段,朝范鴻宇連打眼色。
范鴻宇會意,立即就跟了過去,壓低聲音問道:“姐,是不是想去堆雪人了?”
“你怎么知道?”
高潔立馬瞪圓了眼睛。
“嘿嘿,你們堆雪人的時候,我都看到了。我跟陸月,前后腳到的。我還知道,他是一大早動身,和我一樣。”
合著范鴻宇同志,專門盯著陸市長的一舉一動呢。
高潔倒是不感到奇怪,她太了解范鴻宇的性格,一旦他決定將某人當作對手,就絕不會掉以輕心,必定會將功課做足。
“那你怎么不吭聲?”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范鴻宇笑得賊忒嬉嬉的。
“你才是蟬!”
高潔何等聰明,立時回過神來,狠狠瞪他一眼,氣哼哼地說道。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螳螂想要捕到蟬,必須要問過黃雀的意見。但我可以明白告訴所有人,本黃雀絕不答應!”
范鎮長依舊嬉皮笑臉的。
“德行!臉皮那么厚!”
高潔便給了他兩個老大的白眼球,無論神態還是語氣,都和普通小姑娘一般無二,嬌俏可愛至極,絕無半點鎮委書記的氣度。
這邊竊竊私語,陸月如何看不到,臉色略略陰沉了一分。
范鴻宇同志,越來越讓陸市長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