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范鎮長一支煙將將抽完,房間里響起了高潔的聲音,依舊很平淡,不好判斷高書記此時的心情到底是好是壞。但此時高書記將范鎮長趕出去,自己在房子里試新衣服,門還只是虛掩,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不過范鎮長再次進去時,高潔依舊穿著原來的衣服,那套米黃色的香奈兒職業套裝,整齊地擺在高潔的單人床上。
范鴻宇不由有些失望,眼神很是委屈。
“姐,我屁顛屁顛從香港那么老遠的地方給你帶過來的,怎么說,你也穿起來讓我瞧一眼吧?不瞞你說,當時那個服務員試穿樣品的時候,我就滿腦子在想,咱姐穿上這衣服,該美成什么樣子?”
“別灌迷湯!”
高潔瞪了他一眼。
這家伙也太那啥了,好像自己就該穿起來給他瞧瞧,真那樣,高書記還有沒有一點尊嚴了?高書記可不是范副鎮長的模特!
但不可否認,此人的眼光,真不是蓋的,這套衣服,就好像給她量身定做,合體到了極點。世界名牌就是不一樣,穿在身上,那精氣神一下子就上來了。
找人試穿,居然能買到如此合體的套裝,范鴻宇也算是很用心,對她“研究”得很透徹。
一念及此,高潔艷美的臉頰之上,忽然飛起兩朵紅暈。
合著這家伙,平日里在“研究”她的身體構造啊?
眼見得范鴻宇眼珠亂轉,又在打什么歪主意,高潔便喝道:“談工作。”
這半夜三更的,范鴻宇忽然跑回來,直接鉆進她的臥室,賴著不肯走。不住地膩歪。說實話,高潔竟然有些心虛氣短,似乎任由這樣發展下去。會出“大問題”。
高潔原本以為自己對任何異性都有著強大的免疫能力,這些年,比范鴻宇身份地位高了不知多少的年輕男子。比范鴻宇更帥更魁梧的年輕男子,高潔不是沒碰到過,沒有任何人能讓她動心。誰知道面對這個痞賴家伙,高潔竟然時時會產生“束手無策”的感覺。
換一個人在她高潔面前如此嬉皮笑臉,沒個正經,高潔早就橫眉冷對了,甚至直接罵出去。
唯獨對范鴻宇,明明知道由得他這樣胡鬧,終歸不是辦法。她那臉就是板不下來。
她每次發怒,在范鴻宇看來,都只見其美。不見其威。
“好吧。談工作就談工作,也沒必要這么兇吧……”
范鴻宇便在木椅子里坐了下來。很不滿地嘀咕道。
貌似范鎮長出差十六天,辛辛苦苦為楓林鎮搞定了一個大客戶,回到家里,一點溫暖都得不到,也確實委屈得緊。
高潔扭過頭去,抿嘴一笑。
緊要關頭,絕不能讓這家伙看到自己的笑容,不然會壞事。
“姐,我渴死了。”
范副鎮長卻又作怪。
高潔一聲不吭,倒了一杯溫開水,朝他面前一擱,雙手抱胸,后退了一步,依舊以充滿警惕的眼神注視著范副鎮長。
“沒茶葉啊?”
范副鎮長不肯甘休。
“你到底說不說?”
高潔又瞪起了眼睛。
“好好,我說我說……”范鴻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其實說起來也挺簡單,李春雨給安排認識了一個香港的老板,令和繁,香港令氏集團的嫡系子弟,算是個少年才俊吧,自己在香港開了個貿易公司。我讓他給弄了個香港期交所的戶頭,做了一單期指交易,賺了四百萬港幣,令和繁自己,虧了兩百四十萬,然后他就同意來咱們楓林鎮投資辦廠了……”
“等等等等……”
范鴻宇說得輕輕巧巧,高潔卻聽得驚心動魄兼且莫名其妙,當即小手煉搖,止住了范鴻宇的敘述,滿臉驚詫之色。
什么叫虧了兩百四十萬,然后就同意投資辦廠?
這話怎么聽怎么邏輯不通。
合著這令和繁是賤的,虧得越多越高興?
不虧錢他不投資,一虧他就投資了!
“你說你賺了多少?”
“四百萬港幣!”
“就這段時間?十六天?”
“對啊……”
“你搶銀行啊?”
高潔烏亮的雙眼瞪得老大,絕不相信地望著范鴻宇。
開什么玩笑?
范鴻宇就笑,說道:“沒那么夸張。我真要搶銀行,全世界的銀行都不夠我搶的。”
“那你說,你那錢怎么賺來的?”
高潔有點氣勢洶洶,實在也是被范鴻宇搞蒙了。高潔盡管受過高等教育,智商不低,畢竟有時代局限性,暫時還沒怎么接觸虛擬經濟這一塊。范鴻宇這種賺錢的方式,眼下恐怕整個內地能夠搞明白的,也不超過一百人。
“恒生指數期貨!”
范鴻宇隨即將此番交易大致描述了一遍。
“你跑到香港就是為了炒這個指數期貨?還有,趙歌搞那個國庫券生意,一年時間賺了三十萬?”
高潔勉強聽明白了指數期貨的基本含義,卻依舊震驚無比。搞明白了定義是一回事,人家用半個月時間實實在在賺了四百萬,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好像誰都知道魔術是假的,但高手當著你的面把魔術玩出來,你還是會感到驚詫莫名。
“嗯。”
范鴻宇點點頭。
“也不能說完全是為了炒指數期貨,主要還是去招商引資。令和繁不虧這兩百多萬,估計他壓根就不會想要和我合作的。”
“他什么毛病?非得虧錢了才與你合作?”
高潔滿眼小星星。
“諸葛亮不在南陽給水鏡先生唱歌,不給徐庶吹牛,自比管樂,劉備也不會三顧茅廬。三字經說得好,人之初,性本賤……”
范鴻宇笑著說道。
“又胡說八道。”
高潔再瞪了他一眼。心里頭卻也明白了。
同樣炒那個什么指數期貨。范鴻宇賺四百萬,令和繁虧兩百萬,這就是“自比管樂”了。范鴻宇要不顯露這一手本事。人家香港令氏集團的嫡系子弟,憑什么和你內地一個小小副鎮長合作?
沒理由啊!
“鴻宇,你老實交代。這些東西,你到底在哪學的?公安學校指定不教這個。”
詫異稍頃,高潔目光爍爍地望著范鴻宇,眼神極其古怪。
這簡直太妖孽了。
這世界上難道真有無師自通的天才?
然而,不是天才的話,確確實實無法解釋范鴻宇的這些行為。
范鴻宇笑了笑,調侃似的答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姐,這些東西。你就別深究了。總而言之呢,錢我已經賺到了,投資也拉回來了。招商引資任務。圓滿完成。可以向書記大人交差。”
高潔瞪著他,半晌無語。
這家伙看上去嬉皮笑臉。在別人眼里,天大的事情,在他說來,平平淡淡,毫不出奇。但有一件事他沒說錯——任務確實完成了。
隨后,高潔突然問道:“趙歌呢?你怎么安排她的?”
這回輪到范鴻宇瞪大眼睛了。
怎么說了半天,高書記最終的關注重點,落在了趙歌身上?
高潔淡淡地望著他,絲毫回避的意思都沒有,似乎這個問題非常重要,高潔下定決心要搞清楚。
范鴻宇只得如實相告:“我們在香港成立了公司總部,趙歌是法人代表。”
高潔就笑,大眼睛里閃過一抹“原來如此”的意思,說道:“看來,你終于做了決定,不打算娶她了。”
“姐,你這是什么意思?”
范鴻宇莫名其妙。
這邏輯推理也太詭異了!
“嘿嘿,范鎮長,你是黨員領導干部,以你將來的身份和地位,你能有一位香港戶籍的妻子嗎?當然,如果你在數年之內,就能成為中央最高層的領導人,那又另當別論。干部提拔,政審是很嚴格的。”
高潔不徐不疾地說道。
范鴻宇不由瞠目結舌。
他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
但他沒想過,不表示這個問題不存在。
高潔說得在理!
不待范鴻宇答話,高潔輕輕一揮手,說道:“這樣安排也好,你對范叔叔管阿姨都有個交代,對趙歌也有個交代,總算沒有完全辜負她。”
“姐,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范鴻宇有點急了。
一不小心,他在高潔眼里,就成了負心郎?
高潔淡然一笑,說道:“或許你心里確實沒有這么想過,但事情的發展,不一定以你的意志為轉移。鴻宇,你應該明白,凡是成大事的人,都必須懂得取舍。這樣的安排,也許就是最好的安排。”
“不是,姐,我……那個……”
范鴻宇額頭上開始冒汗。
高潔的眼神漸漸變得柔和,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低聲說道:“你放心,我不會罵你薄情寡義的。”
語氣之中,帶著無法掩飾的溫柔之意,似乎,已經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疇,更加超出了普通上下級同事之間的范疇。
或許高潔也看出來,在這件事上,范鴻宇需要有人安慰他。
這個男人固然天縱奇才,畢竟也不是無所不能的。每個人都有自己心靈上的脆弱一面。
范鴻宇滿頭大汗,囁嚅著,卻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高潔嫣然一笑,掏出潔白的手絹,身子微微前傾,給他擦去額頭的汗水。
鬼使神差的,范鴻宇猛地一抬胳膊,就握住了高潔的小手。
高潔頓時渾身一抖,僵住了。
下一刻,范鴻宇就回過神來,連忙放開了手,滿臉通紅,訕訕的扭過頭去,不敢去看高潔。高潔極快地收回手絹,狠狠瞪了他一眼,潔白的臉頰之上,瞬間飛起了兩朵艷麗無匹的紅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