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李月姐拿著這幾本冊子,心里是既緊張又有點興奮,如此看來,柳銀翠謀夫案另有隱情,鄭典使不得要為柳銀翠出頭了,而且鄭典不正是心心念念的要查西倉大火之事嗎?這便是現成的證據,這豈不是瞌睡的便有人送上枕頭。
想著,李月姐便小心的把那幾本冊子拿進了房里,鎖在箱子里,然后把那裝煙花的空筒子直接丟到灶里燒掉。
“大姐……”李月姐剛從廚房里出來,便看到青蟬領著墨易進來。
“二弟來了,快屋里坐。”李月姐見到墨易,自是一臉歡喜的道。看墨易一身青袍,繡著暗紋的,整個人看上去干練了不少,端是一副有出息的樣子了,如今通州漕上,李墨易也算是一號人物了,再加上自上回李月姐斗漕后,那鐵九郎著實拉籠了李墨易一翻,有著鐵九郎支持,背后還有著三王爺,再加上墨易雖是有些木訥的性子,一心只知死守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風里雨里的帶著船幫的兄弟討生活,因此,墨易也頗得手下一干兄弟的敬重,而在漕上的一些大人物眼里,李墨易李二爺是一個守規矩的人,也因此,李墨易在漕上居然混的一團和氣,頗得臉面。
年把頭如今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廝最得意的便是認為自己把年家船幫交給李墨易是神來之筆。
再加上上個月,年娘子一舉得男,年把頭如今是有子萬事足,每日只就管著家里兩個貨棧,多余的時間便在家里陪著年娘子,那日子過的美滋滋的。
船幫的一切,他算是全退了出來,年家船幫如今是李墨易的時代了。
墨易進得屋,姐弟兩坐下。李月姐自又問了一些弟妹的事情。
“月嬌的嫁妝我和蘭兒已經備好了,等到婚期一至,必讓妹子風風光光的大嫁,嗯,墨風最近讀書是越來越厲害了,再過兩年。咱家說不定就要出一個秀才了……月寶兒如今跟在蘭兒身邊,蘭兒請了一個婆子來教小妹女紅,等到過幾年,蘭兒再教月寶兒管些賬……”墨易細細的說著弟妹們的事情。
“倒是要麻煩蘭兒了。”李月姐道。
“這有什么麻煩的,長姐如母。長嫂亦如母,這都是她該做。”墨易道。隨后才說起此翻的來意:“大姐,田阿婆明天就要回淮安了。我思量著我們幾個去碼頭送一送。”
“怎么明日就要走了?”李月姐驚訝的問,前段時間還聽田阿婆要留下來的,同時那心里卻是有一股了說不出的感覺,原先不知道田阿婆跟自己的關系,田阿婆要回鄉,那自是應當的事情,如今知道了田阿婆跟自己的關系,李月姐倒是希望田阿婆能夠留下來。不管是前世今生,田阿婆于她都有大恩,再加上如今還有血緣關系。對于田阿婆,不知不覺中,李月姐便多了一份理當孝敬之心。
當然。田阿婆是田阿婆,而那個所謂的申老大人于她無關。
“聽說是淮安那邊來信了,程田氏病重,田阿婆便呆不住了,要回去,申大人也正好要督江淮學政,正好便一起回江淮。”李墨易道。李墨易嘴里的程田氏便是田阿婆唯一的女兒。
“哦,這樣啊,那沒法子了,明天我們自當去送。”李月姐點點頭道。程田氏病重,那田阿婆自是歸心似箭。
接下來墨易便又說了一些漕上,倉場的事情,隨后卻又壓低聲音道:“對了,大姐,前幾天,我聽鐵九郎說,二王爺讓姐夫重查當年的空廒案的事情?”
“嗯,二王爺似乎有這意思,不過,這要看形式,總歸你姐夫先要在通州站穩腳跟,之前放出的風聲,也只是想讓盧戶曹投到監督衙門做事。”對于自家二弟,李月姐自不瞞著,將一些內里的事情說了清楚。
“那這么說,不是非要查?”墨易問。
“嗯。查是要查的,不過得先站穩了腳跟在說”李月姐點點頭。不過,李月姐也清楚,依著鄭典的性子那是恨不得馬上查,查個水落石出后,也好為二王爺掙點臉面,畢竟他這官兒是二王爺幫他謀下來的,若是毫無建樹的話,二王爺的臉面也不好看。
“那就好,昨天,曹管事專門找了我,將他手上一塊生意交給我,我從他那里聽到一個消息,前太子病逝了,這段時間皇上把暄皇孫接到了身邊教導,另外似乎還有意思將幾個王爺全遣回封地去,似乎,皇上有立皇太孫的意思,這情形,你讓姐夫最好要先觀望一下,輕易不要動手,若是二王爺真去了封地,那對通州的事情就鞭長莫及了,再加上咱們這樣的出身,毫無根基,那在官場上是一點底子也沒有,若是姐夫隨意動倉場的話,怕是反而要叫別人給害了,所以一定要小心,反正姐夫掌的是監督主事,又不是御史或縣府正堂,查案的事情本就不是他份內之事。”李墨易道,最近,他日日跟鐵九郎還有曹管事等人混在一起,耳濡目染的,倒是知道了不少朝中的事情。
“怎么會這樣,前太子不是已經被廢了嗎?怎么可能再立皇太孫?”李月姐一陣詫異,心里不由的想著那本賬冊,想著那里面牽涉到的人,整個通州官場,似乎還有朝中重臣,牽涉之深,牽涉之廣,令人毛骨怵然啊。
“太子之前是囚在宗廟,只是當時太子就已經病了,皇上顧念著他的身體,便沒有發詔書,沒想到這一拖,太子就直接病死了,也就是說,他死的時候頭頂上還頂著太子的名號,太子死,立皇太孫,祖上便有前例的。”墨易解釋道。
原來是這一出:“好,大姐知道了,我一定跟你姐夫說。”李月姐點點頭。
隨后姐弟倆又聊了幾句,又說好明日去送田阿婆的時間,墨易便告辭,馬上要開漕了,他也忙的很。
李月姐送他出了門,卻立馬轉身回到屋里,打開箱鎖,又拿出那幾本冊子,仔細的看了又看,里面牽涉到的人物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豈是好招惹的,可她心里卻是明白的,做為刀徒,鄭家的教導便是義氣,鄭典身上那義氣尤重,再加上二王爺于他有知遇之恩,因此,二王爺交待的事情,便赴湯蹈火鄭典也要拼了命去完成的,在這點上,鄭典不會聽她的,可查了這冊子的事情,鄭典便把整個通州官場以及京中的一個官員給得罪光了,這么大的一股力量,以鄭典這么個小官,再加上鄭家下九流的出身,到時,焉能留得命在,她答應鄭老太的,要守著鄭典,那么唯今之計,不管是為了鄭典,還是為了鄭家,都不能讓鄭典去查這事情,那么這冊子就不能叫鄭典知曉。
可又不行啊,這冊子關系著賈五郎的死因,還有柳銀翠蒙冤在里面,李月姐知道,若是真藏了這幾本冊子下來,她的良心絕對過不去的,而且她也不甘心,通州倉場,漕上,鹽場已經爛成這樣了,最后倒霉的還不都是她們這樣苦哈哈的老百姓,或許這冊子可以捅出去,只是不能由鄭典鄭典之手捅出去……
“月姐兒,正是雞上窩的時候呢,屋里暗,你怎滴也不掌燈,小心得雞爬眼。”正在李月姐犯難的時候,鄭典下衙回家了,一進屋,就看到自家媳婦兒正背對著門站在箱前,屋里暗沉沉的,便道。
“哦,我正整理東西,一時沒顧上,就好了。”李月姐嚇了一跳,然后不動聲音的將手下的一本冊子放進了箱子里,然后落了鎖。
然后轉身幫著鄭典換下衙服,換上常服,卻見他神色有些悶悶的便問:“怎么了?可是衙里遇上難處了。”
“倒沒有,有著盧主事幫忙,我又放了幾個書辦回來,如今衙里的事情倒是井井有條的,只是柳銀翠的事情,我今日去找金大人要求旁聽,他居然一口拒絕了,想來是之前,我放出要重查空廒案風聲引得他記恨了,不過,我奇怪的是,為什么錢大人和張大人兩個也阻止我插手柳銀翠的事情,說實話,我有一種感覺,柳銀翠很可能真的是冤枉的,歇衙的時候,我找人打聽了,倒是聽出一些別的味道來了,柳銀翠今日在堂上說了個事情,那賈五郎因著跟她吵架,已經幾天都沒回過家了,所以柳銀翠才會連著幾日中午給賈五郎送燕窩粥,便是想和好,而柳銀翠私下里打聽過,據說賈五郎那幾日就住在運河邊上的一家私窠里,包了個粉頭,每日開消和打賞都是大筆大筆的,端的就是一個豪客,這就奇怪了,賈五郎這錢打哪里來的,他就是一個書辦,還是混日子沒一點實權的那種,每月的薪錢并不多,再加上家里的錢也一向是由柳銀翠管著的,因此,他手上這大筆的錢來的蹊蹺,我估摸著這案子還是應該跟坐糧廳的人有關,我得找人暗中查查,我有一種感覺,搞不好賈五郎這案子說不定跟西倉大火有關,我還就不信了,你們不讓我查,我偏要查。”鄭典擰著眉道,有人不讓他插手,他還就偏要插手了。
李月姐知道鄭典這是鐵了心了,不過她卻是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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