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至,三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
青草茵茵的墳塋之前,一道雪亮的劍光閃電般掠過,筆直地刺中了十步之外粗木樁上吊著的一枚銅錢。
劍尖赫然刺入銅錢的方孔中心。
劍光收斂,秦云的身形顯露了出來,他手握青罡劍,目光極為專注。
和三個月前相比,少年又長高了不少,眉目之間少了幾分青稚,看上去更像是十八九歲的年輕人。
拔出長劍,他的臉上露出滿意之色,基礎劍法最后一招刺劍式到今天算是修煉成功了。
基礎劍法十二式前難后易,學好拔劍式秦云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初步掌握了劍的特性之后,后面的撩劍式、破劍式等等就容易了許多。
他守在秦揚的墳墓之前,苦練了三個月的基礎劍法,無論炎陽暴雨從無間斷,將十二劍式全部修習到劍譜的要求,期間不知道揮灑了多少的汗水。
從一無所知到初窺門徑,秦云的進境之速堪稱驚人,要知道旁人從小練劍,想要達到如此程度,也得付出數年的努力。
這除了他的天賦和努力之外,也和原先十年苦練的積累是分不開的,武脈打通氣貫四肢,底蘊雄厚學習基礎劍技自然是事半功倍。
信手揮舞了一下青罡劍,劍鋒劃破空氣發出低低的呼嘯,仿佛是在為秦云的進步而歡呼。
在這三個月的時間里,秦云以劍為伴,雖然由于實力層次和所修煉的內氣心法緣故,他還沒有打通手上的全部經脈,無法做到貫氣入劍,但是日積月累下來,到現在運用青罡劍如臂使指毫無凝滯。
不知不覺間,他和手中這把青罡劍產生了血肉相連的感覺。
秦云不知道,這種感覺在劍道之中被稱為“劍感”,是衡量一名劍手天賦高低的重要標準之一。
有些人苦練了幾年甚至十幾年,也只能說對劍熟悉無比,卻怎么也無法產生劍感,其在劍道上的成就也只能止步劍徒、劍士,再也無能繼續晉升。
三個月,甚至不到三個月,秦云就培養出了劍感,還是在無人指點下獲得的,劍道上的天賦毋庸置疑,只不過現在的他還不自知而已。
收起青罡劍,秦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來到了寒譚邊。
入秋之后,寒譚愈發的幽冷陰寒,他一如往常般脫下上身衣衫,盤腿坐在潭邊的巖石上開始修煉赤炎心訣。
隨著心訣的運轉,秦云氣海丹田中的真氣開始翻騰洶涌,一朵接著一朵的真陽火焰跳躍而出,懸浮于氣海之上飛速旋轉。
真陽火焰是赤炎真氣的升華,一朵真火需要消耗大量的真氣,一次能夠凝練多少真火,最直觀的顯示赤炎心訣的層次。
一朵、兩朵、三朵...七朵真陽火焰迅速呈現,但是秦云并沒有停止心訣,稍稍停頓了片刻,又有一朵真火跳出。
八朵,九朵!
九朵真火構成了一個完美無缺的圓,飛旋著形成一圈火環,這代表著秦云已經將赤炎心訣修煉到最高五重境界——九陽聚炎。
真火相融,化為一股炙熱無比的炎流涌入了武脈,直沖四肢和識海。
進入四肢武脈的真氣到頂之后會自然返回氣海,如此循環往復沖刷洗練武脈,可以不斷擴展武脈通道,使之能夠承受更多真氣的流轉沖擊。
在學習劍技的同時,秦云也沒有疏于修煉內氣心訣,反而比以前更加努力,貫通的武脈通道也從原來的發絲粗細擴展到現在足有筷子粗細。
只不過他沒有更上層的內氣心法,因此還不知道如何打通其它的主脈經脈。
這很正常,但和其他武者不同的是,進入識海的真氣卻不再返回,被吞噬得干干凈凈。
準確地說,吞噬掉真氣的不是識海,而是盤踞在識海中的那枚五彩神石。
那天在和虬髯大漢血戰過后,秦云再次修煉心訣內視識海的時候,他發現在五彩神石的上方多出了一個暗黃色的符文。
符文構造復雜玄奧之極,秦云根本不明白它所代表的意思,只是隱約明白它應該誕自五彩神石,因為神石的表面有無數類似的金色符文。
而當他將催動真氣到達識海的時候,這五彩神石突然生出了一股強大的吸力,將他苦練得來的赤炎真氣吸收得點滴不剩,神石上方的符文則仿佛從枯萎中復蘇過來一般,慢慢變得明亮炫目。
經過一段時間的反復試驗和摸索,秦云終于搞清楚了這個神石符文的作用。
它通過吸收秦云的真氣來獲得力量,可以在他的心念控制下爆發粉碎。
符文一旦粉碎,秦云的意識就會產生巨大的變化,眼睛、耳朵和感覺會變得極為敏銳。
在符文發揮作用的狀態下,他能夠輕易地看到百步之外大樹上一片葉子的脈絡,能夠看清一只從眼前飛過蜜蜂扇動的翅膀,甚至提前預知到它的飛行軌跡!
這種感覺極為奇妙,仿佛在他周圍的時間變得緩慢了許多,而他卻能夠洞悉一切。
秦云也終于明白,當時在樹林中和虬髯大漢戰斗的生死關頭,正是他不知道怎么的發揮出了這神石符文的威能,不但因此躲過一劫,還借機出手重創了對手。
不過神石符文的作用最多只能持續十息的時間,過后符文會在識海中重新凝現,需要他不斷地輸入真氣加以溫養,直到變成金黃色澤才能再次使用。
雖然秦云在武道上的閱歷很淺,但是他在秦揚的悉心教導之下,十年來耳濡目染,很多武道的常識還是明白的。
如此能力他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這枚意外落在識海之中的五彩神石絕對是一件寶物。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秦揚曾經不止一次通過許多的事例告訴他這個真理,告訴他人心險惡,所以秦云決定將五彩神石的秘密埋在心底誰也不說,自己一個人慢慢摸索。
只是現在,他在武道和劍道上的修煉都到了瓶頸,繼續留在這里已然沒有了提升的可能。
是該離開了!秦云緩緩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眼眸掠過一抹堅毅神色。
兩天之后。
秦云跪在秦揚墓前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頭,心里默默念道:“爺爺,等我學成劍技救回母親之后,再來為您守孝!”
他的身后,黑壓壓地站著一大群人,都是上獵村的村民。
他們是來為秦云送行的。
“石爺爺...”秦云站起來,紅著眼圈對老村長說道:“我爺爺的墓就交給你們照看了!”
“你放心好了,就算是我死了,我也會讓自己的兒子和孫子幫你看好!”老村長拍著胸脯許下諾言。
他拍了拍秦云的肩膀感嘆道:“云小子,上獵村太小,你離開到外面去闖闖是正確的,不過要記得經常回來看看,這里永遠是你的家!”
“是啊,是啊,有空一定要回來!”
“我們會照看好你爺爺的墓!”
“最好,下次是帶著媳婦一起回來!”
大家紛紛笑了起來,沖淡了離別的愁緒。
這些村民都是看著秦云長大的,很多人都將他當作自己的子侄來看待,如今秦云要外出歷練,心里自然有些舍不得。
看著這些淳樸善良的人們,秦云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用力點了點頭:“我一定會的!”
隔壁家的大嬸往秦云的隨身背囊中硬塞了十幾個熱乎乎的雞蛋,帶著村民們的殷殷情誼,秦云跳上了村里的馬車。
拉車的馬匹是當初剿滅馬賊獲得的戰利品,村里留下了三匹用來耕田和運貨,來往村鎮之間就方便了許多。
老村長等人一直送到了村口,馬車帶著秦云漸漸遠離了這座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小村莊。
這一去千山萬水,秦云還不知道未來會有多少的艱難險阻、生死考驗在等待著他!
經過小半天的行程,載著秦云的馬車抵達了大荊鎮。
大荊鎮距離上獵村幾十里地,水陸通達相當繁華,鎮里有上千戶人家,堪比一座小城。
秦云不是第一次來大荊鎮,以前他跟村里的人來過許多次,出售獵獲的獸皮獸骨,換取米面糧油和生活用品,對鎮里的環境還比較熟悉。
到了大荊鎮秦云就下了馬車,和駕車的村民告別之后,他徑直趕往鎮北的碼頭。
大荊鎮的北面,一條大河自西向東靜靜流淌而過,河上商船漁船穿梭往來,不時有滿載貨物的船只靠岸,一派繁忙的景象。
秦云來到這里是想搭船前往歸陽郡,參加十月秦氏宗族的返流歸宗選拔。
只有通過宗族,他才有可能和機會拜入天城劍宗門下學習無上劍道,否則僅靠他自己,連天城劍宗在哪里都不知道,去了人家也根本不會理睬。
不過秦云雖然來過大荊鎮很多次,但還是第一次出遠門,不知道該怎么搭船。
他心里正想著找人問問,突然間從旁邊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咦?這不是上獵村的秦家小子嗎?怎么跑到這里來了,難道是想找個扛包的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