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窩村,趙陽家老宅里。
趙丙星看著有盤有碗的一桌子菜,咳嗽一聲,道:“這個,菜有點多了,就咱們兩人,哪吃得下這么多啊!”
孫振香哦了一聲,往桌上看了一眼,道:“是有點多啊……沒注意,做多了,你多吃點吧。”
趙丙星伸手去拿饅頭,發現也是一筐子,就忍不住道:“這么多,我哪吃得完啊!”
孫振香不再搭理他,自顧自地拿了塊饅頭,掰下一塊放進嘴里嚼著,總覺得味道不對似的,往身邊看了看,然后問道:“趙陽他們出去幾天了?”
趙丙星道:“十六走的,今天十九,四天了。”
孫振香不高興地道:“出去這么久了,也不說什么時候回來,這一天天的,他還打算住外面了?”
趙丙星笑道:“不是說過兩天就回來了嗎?”
孫振香沒好氣地道:“一問就是過兩天,他還有個準話嗎?”
趙丙星寬解她道:“和人家合伙做買賣,總得聯絡好感情不是?趙陽他這是正事兒,再說,他們出去了,咱倆不也清凈清凈嗎?”
孫振香眉心就像是要積聚閃電似的,道:“他出去就出去了,還帶著多多和曦曦,多多那么小,到處奔波哪受得了?還有曦曦,還上不上課了?不行,你給他打電話催催他!”
趙丙星陪笑道:“你看你,他們可能也在吃飯呢,等一會兒再打吧!”
孫振香一臉堅決地道:“不行,現在就打!你打不打,啊?”
趙丙星無奈,只好放下碗筷給趙陽打電話。
因為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就已經通過話,所以簡單地說了幾句,就問起他們什么時候回家的問題:“你們有沒有定下來回家的日子?你媽想孫子了!”
趙陽笑道:“想了嗎?我們很快就會回去了,讓我媽再等兩天吧!”
趙丙星問道:“你老是兩天兩天的,到底是哪天,有準信嗎?”
趙陽又笑道:“快了,差不多就是這兩天,公司里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我們也不能老是待在外面!”
趙丙星道:“那可說定了啊,要不你媽老找我麻煩……哎喲……你們玩好就盡快回來,我掛了啊!”
聽著電話里的忙音,趙陽會心一笑,然后將手機收了起來。
眼前碧海藍天,腳下則是華夏國內最大的郵輪艾美號。
今天海風有些大,但八十米的船身足以讓它穩穩地行駛,卻幾乎和陸地上一般無二。
呼吸著清新的海風,比起豪華船艙內的酒會,趙陽還是喜歡這份空曠和無人打擾的寧靜。
對于結了婚的男人,有父母,有家庭,有事業,就算再如意,也總會有心靈的羈絆,會有各種心緒的塵埃積累,真的很少有這樣的時間,可以肆意地讓自己“空”起來,讓心靈將那些塵埃掃除,何況眼下碧海如玉,天藍如洗,實在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一個人慢慢走了過來,展臂享受似地做了個深呼吸,然后笑道:“還是外面自由,趙先生好興致啊!”
來人是蕭鳴逸。
那天晚上他與武原司在維拉私人會所里被夏仁成當場撞見,雖然夏仁成本人也知道其他的股東或主動或被動地與櫻花集團有接觸,可以說他們都心知肚明,但私底下做是一回事,被當場看到是另一回事,畢竟,在兩家公司談判的時候,作為下屬私自與對方接觸,給人的印象就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反骨仔!
蕭鳴逸當時卻很鎮定,微笑著和夏仁成打招呼道:“今天真巧,先是碰到了武原司先生,又碰到了夏叔叔!夏叔叔您的裁點了嗎?來泡夜店,身體受得了嗎?”
俗話說,堅固的堡壘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作為熟悉公司和夏仁成現狀的人,又有了“外援”,對夏氏集團這位領頭人他卻是并沒有看在眼里!
但是,他的有恃無恐卻在見到周惠后變得遲疑起來,如果周家插手的話,局面就復雜了!而以周夏兩家的淵源,這種猜測也未必沒有可能,甚至說可能很大!
作為小了不只一個身段的夏氏集團,自然很難打聽到周家的反應,但另一個讓他和他身后的人感到錯愕的是,夏仁成的病情竟然在急速好轉!
誰能想像,僅僅三天,夏仁成原本治了半年多都沒有好的病,竟然在三天的時間里,幾乎一天一個樣,差不多恢復到正常狀態了!
在這個敏感的時間段里,夏仁成身體的好轉,讓局勢有了微妙的變化――他們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夏仁成身體不好確實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畢竟,帶頭人的身體出現了問題,是很影響到追隨者的士氣和對前途的疑惑的!
因為夏仁成和周家的保密功夫做的好,蕭鳴逸等人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何,但卻知道這種變化是從趙陽他們來了之后才有的!
所以,看到趙陽獨自坐在甲板上,他就跟了上來,目的自是想從他身上打聽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說完見趙陽沒有動靜,就又笑道:“趙先生,你們的陽婷減肥茶是非常不錯的產品,敲我們集團也是做日化用品的,將來我們說不定能有合作的機會……”
而趙陽眼睛所看到的是天海一色的美景,耳中聽到的是船身劃開水波前行、波浪拍打船身的聲音,心中所感是天地開闊的意境――
華夏人追求天人合一,爬山觀景,不只是看到這形這色,還要感受到其中的“情”和“道”,對趙陽來說,已經掌握了所有的十二支魂曲,更容易體會到大海的韻動,進入到這種意境當中,體會其中的妙處。
所以,拒蕭鳴逸費盡心思,說得口干舌燥,但其實是一個字也沒有引起趙陽心緒的波動――在這天地間的大音希聲里,他的言語也不過是昆蟲振翅而已!
蕭鳴逸見趙陽一副當他不存在的模樣,拒面上還帶著笑,但眼中神情已經不耐煩并且有了怒意!
欣賞美景時,有只蒼蠅老是在耳邊嗡嗡地亂叫,也肯定煩人,但趙陽并沒有費心去管這件事,因為他知道,和夏仁成有關的任何事,周家都會,而且也應該由他們處理。
在他端起杯子喝下第二口葡萄酒的時候,周惠走了上來。
她走到兩人身邊,面帶微笑地道:“蕭大少不在下面陪王少他們,怎么也有興趣上來吹風曬太陽了?”
對于周家二房還未嫁、姿色出眾、氣質不凡,重要的是還很受周老爺子和周成禮器重的周惠,一直以來都是金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對象,蕭鳴逸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就爽朗一笑,道:“周秀也不喜歡里面的氣氛嗎?確實還是外面自由!”
周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蕭少喜歡自由,這很好。不過,我需要提醒一句,趙先生是我們周家的貴客,他喜歡安靜,不喜歡被外人打擾,蕭少是不是……甲板是很大的!”
只是這一句話,蕭鳴逸就打消了心里的綺念,越是上流社會,所謂的等級也就越明顯,他在心里暗暗罵了一句,控制住心中的失落,笑道:“我只是看到趙先生一個人在這里,想來陪陪他,我們剛才交流得很好,是不是,趙先生?”
說著話,他故作親熱的伸手去拍趙陽的肩膀。
趙陽眼睛瞇了瞇,在墨鏡后面,蕭鳴逸自是看不到如此細微的動作,但他卻感到掌心感受到強勁的心臟跳動,卻是引得他的心臟一跳,他一愣,視線模糊了一下,就感到海水突然漲了起來!
感受大海,固然有一碧萬頃,有白浪如沙,但在海水下面,卻是無邊的黑暗!
蕭鳴逸只覺得海水瞬間沒過他的頭頂,而他在不斷的下沉,下沉!周圍是黑暗,是冰冷,是窒息,是仿佛將心擠爆的壓力!
無邊的恐懼襲上了他的心頭,他啊大叫一聲,沒命地向后跑去,只是他的身體像是不聽使喚了似的,轉身跑了兩步,腿就跟不上了節奏,吧嘰摔倒在了甲板上!
雖然摔倒了,他還是手腳并用地向前爬去,爬了兩步,他又用手捂住了脖子,臉脹得通紅,嘔嘔地叫了幾聲,又繼續沒命地向前爬去!
周惠被他突然的反應嚇了一跳,叫了他幾聲,又轉過頭推了趙陽一把,沒好氣地小聲道:“你,你對他做了什么?”
趙陽又喝了一口葡萄酒,道:“說話要講證據,他怎么反應是他的事,我坐在這里手都沒動一下,你可賴不到我頭上!”
看到趙陽耍“無賴”,周惠表面咬牙,心里卻有種說不上來的喜悅,只是她到底不好放著蕭鳴逸不管,向后走了兩步,又回頭問道:“他沒事兒吧?”
趙陽頭也不轉地晃了晃,周惠心下松了一口氣,就要追過去,但此時卻從里面又走出幾個人,中間一個略有些發福,正是這艘郵輪的主人鄧參石。
他們向這邊走來,眼光自是很容易被在地上爬行的蕭鳴逸吸引過去,他身邊一個工作人員馬上走過去,問道:“這位先生,你沒事吧?”
說也奇怪,聽到工作人員的聲音,蕭鳴逸馬上反應過來,四下看了看,這里是船的甲板,哪里有水?
他抹去嘴角的口水,面無表情地站起身,道:“我沒事。”
鄧參石這些人自不會將他放在眼里,聽說沒事就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想到自己竟然在鄧參石這樣的人眼里出了丑,蕭鳴逸手心都快被指甲抓破了,但他又有些奇怪,周惠又不是周老爺子,值得鄧參石這樣的人親自來拜見嗎?
然后他看到一個讓他幾欲不能呼吸的場面:鄧參石走到趙陽面前,伸出手道:“趙先生,久仰大名,沒想到在這里能見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