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衙役漲紅著臉,趕緊埋頭提起臭烘烘的鞋子,伸手在里面一陣掏摸。
不過轉眼之間,果然就有了收獲,搜出兩張薄薄的紙來。
一眾圍觀的兵將,見將贓物搜了出來,頓時爆發出一陣響徹天階喝彩聲。
衙役們趕緊捧著這兩張薄紙片,小心翼翼地呈給孫琦看。
孫琦埋頭一瞧,正是兩張百兩銀票!
從兩張銀票上,散發出一股濃重的腳臭,直沖孫琦鼻端,熏得他直皺眉頭。
孫琦趕緊捏著鼻子,一揮手道:“把這銀票送去銀庫,和刁貴的領取記錄對照一下,千萬莫要弄錯了!”
兩個衙役領命,捧著臭烘烘的銀票往銀庫而去。
而這時的刁貴,被周昊一把扔在地上,如同斗敗的公雞一般,整個人癱軟在地,死灰色的臉上,再也看不出一絲生氣。
這也難怪,按照北燕軍法,貪銀十兩,杖五十!貪銀五十兩,流放三千里!貪銀百兩,斬首示眾!
這刁貴以前有張霸罩著,平時小偷小摸的,只要不是太過分,也沒人跟他較真。沒想到張霸剛一離開親兵營,這刁貴就栽了一個大跟頭,恐怕連腦袋也保不住!
片刻之后,那兩個衙役捧著銀票,快步奔回來了,在孫琦面前躬身道:“司馬大人,對比完了!這兩張銀票,正是刁貴剛從銀庫中領出的!”
這下,刁貴的罪名算是坐實了!任他后臺再硬,也翻不過天來!
但孫琦此時卻沒有查明真相的喜悅心情,畢竟刁貴是張霸的小舅子,這樣一搞,他算是將張霸徹底得罪死了!
不僅如此,孫琦更是刁貴的直接上級,要是論起責任來,他怎么也脫不了干系。
可就算是如此,但眼前這個周昊,乃是大將軍駕前的親衛,更是得罪不起!就算他孫琦有心包庇這刁貴,卻也沒有這個膽!
如果他真敢包庇這刁貴,只需要周昊往大將軍面前輕輕一捅,到時候掉腦袋的,可就不止刁貴一人了!
孫琦皺著眉頭略微一思量,命令道:“將刁貴這廝和贓物,送到對面罰罪堂去!等本官稟告過大將軍以后,再做處理!”
接著又對周昊道:“周親衛,你隨我去見大將軍!畢竟你是當事人,過程只有你最清楚!”
周昊點頭道:“好!”
周昊跟著孫琦,往薛萬徹所在的中院行去。一路上,孫琦幾次回頭,想對周昊說什么,卻又吶吶不知道怎么開口。
畢竟是他的手下犯了事,孫琦不管怎么說也要擔個姑息養奸、御下不嚴的罪名。若是大將軍盛怒之下,賞他幾十軍棍,那也只能干受著。
所以孫琦幾次回頭,想要周昊在大將軍面前美言幾句。但身為讀書人的孫琦,一時卻怎么也拉不下這個臉來。
周昊見孫琦幾次欲言又止的尷尬表情,怎會不明白他心中所想,于是笑道:“司馬大人,多虧你此次明斷秋毫,洗脫了我的不白之冤,小子在此謝過了!司馬大人不畏權貴,稟公斷案,我一定向大將軍一一稟明!”
孫琦聞言,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感激萬分地對著周昊一拱手道:“周親衛,這個......哈哈,你我同在大將軍帳下,理當同心協力!為兄癡長幾歲,今后若是有什么事需要為兄幫忙的,周昊兄弟盡管吩咐就是!”
周昊也一抱拳道:“司馬大人客氣了!”
等兩人來到大將軍的居處,身為親衛的周昊,自然可以不用通稟,昂頭直入就是。而孫琦卻被門口站崗的親兵攔了下來。
周昊對孫琦道:“大人稍等,我去通稟一下大將軍!”
站在院子門口惴惴不安的孫琦,趕緊道:“好好好!一切煩勞周昊兄弟了!”
周昊轉身走進院子里,直奔書房而去。
等到了書房外面,周昊高聲道:“大將軍,周昊有事稟告!”
“哦?你小子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給老子進來吧!”
周昊邁步走進書房,只見薛大將軍仍然捧著那本古書,看得入神。
“大將軍,我此去賞功樓,碰上了一樁事情,還需要大將軍親自決斷!”
“哦,什么鳥事?”薛萬徹放下古書,饒有興趣地問道。
于是,周昊便將剛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合盤道出。
“啪!”薛萬徹聽完周昊的講訴,盛怒之下,大手在書桌上重重一拍。厚實的楠木書桌,頓時深深地陷進去一個手掌印。
“老子平生最恨貪官污吏,居然還有人敢在老子眼皮底下搞鬼!”薛萬徹怒吼著,巨大的嗓門,震得周圍的書架瑟瑟發抖。
“居然把手伸到老子親兵營里面來了,是誰給他娘的膽子?”
“張霸那廝,居然敢背著老子,搞這些小偷小摸,老子早就該將他踢出去了!”
“還有,那孫琦是干什么吃的?有這般齷齪的手下,居然不知道清理門戶,還讓那廝欺負到老子的親衛頭上來了?他這個官是怎么當的?”
薛萬徹怒不可遏,怒吼連連,聲音遠遠地傳了開去。連站在院外的孫琦,也聽得清清楚楚,頓時嚇得渾身打顫,差點就癱軟在地。
一直靜立一旁的刀疤,趕緊勸道:“大將軍息怒,大將軍息怒!這天下烏鴉一般黑,哪里都會有貪財之人。咱們遼東軍中,這等貪婪之人雖有,但已經少之又少了!再說,這種事情是不可能完全禁絕的,眼看大戰在即,千萬不能一怒之下,牽連太廣啊!”
也只有跟隨薛萬徹二十幾年的老兄弟,才敢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勸解一二。
薛萬徹也不愧是大將風度,被刀疤一勸,立馬冷靜了下來,但猶然余怒未息。
“昊子,你是當事人,你覺得這事該怎么處理?”薛萬徹氣哼哼地問道。
周昊一愣,本以為是薛大將軍一言而絕的事情,沒想到,居然還有自己發表意見的余地。
周昊微微一猶豫道:“我剛從軍沒幾天,連軍法都還背不全,能有啥意見?不過我覺得刀疤大哥說得對,眼看就要和扶桑人打仗了,牽連太廣恐怕不好。那刁貴固然可惡,但我看孫琦大人和其他官吏,都是廉潔自守,能夠秉公斷案之人,兵將對他們也無絲毫怨言。張霸將軍雖和刁貴是親戚,恐怕也不一定知道刁貴的齷齪之處。還是只重處刁貴一人為好!”
“哼!你小子倒也大度,在外面受了委屈,不找老子替你出氣,居然還想著替他們說話!”薛萬徹冷哼道。
周昊嘿嘿一笑道:“我受點委屈算什么,莫要影響了大將軍出征大計才好!”
“哼,不知道你小子是真傻還是假傻!要是你小子趁這個機會,稍微添油加醋一番、煽風點火幾句,老子說不定真把有牽連的一干人等,統統給辦了!從此以后,你周昊的大名在這數十萬遼東軍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在這遼東郡的地界上,到時候還不任你小子橫著走?可你小子偏偏想要充好人。”
“威風是要靠自己雙拳打出來的,名頭是要靠自己拼命殺敵賺回來的,全靠大將軍施以恩惠可不成!”周昊眉頭一揚道。
薛萬徹聞言,盯著周昊的眼中異彩連連,片刻之后才道:“罷了!算你小子說得在理,去叫那孫琦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