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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開小院門,一種熟悉的感覺迎面而來,陳新邁步而入,心中微微有些奇怪,其實這里他只住了不到一年,中間還曾出海和去京師。但他每次來到這里都感覺很親切,凡到天津就要住在這里,這次代正剛幾人則住了周來福的院子。
后面跟著他們原來的左鄰江旺,這人平日在城隍廟、觀音閣等廟宇賣香火,不如周來福那么會來事,是個老實疙瘩,很少主動和人說話,但是該幫忙的時候從來不拒絕,在二道街的人緣極好。周來福搬去文登后,這兩家的鑰匙都給江旺幫忙收著,他平時偶爾也來收拾一下。“”,全文字 陳新在石桌邊坐下,院子里面沒什么變化,只是那個簡易廚房塌了一角,茅房邊的那棵小樹都長大了,枝葉十分茂盛。
王碼夫帶了兩個衛兵到各屋查看,順便整理里面的床鋪,江旺就在陳新旁邊拘謹的站著,這個鄰居很久不見,現在是名動天下的大人物,他確實有些緊張。
陳新招呼他坐下,笑著道:“這屋子許久沒來,難得江旺你把里面收拾得這么干凈。”
“”看 江旺坐下后緊張稍減,微微頷首,“小人該做的。”
“嫂子和公子可好?”
“都好。”
陳新笑著拿出一個小包道:“咱們剛到二道街的時候,都虧你和來福幫助,讓我們兩個外來戶立足,這次回來,也沒有帶什么東西,小小心意請江兄弟不要推辭。”
江旺連忙站起來搖手,陳新塞到他手上。“這是兄弟給嫂子和侄子侄女的,江兄弟再推辭就是看不起我這鄰居了。”
江旺吶吶的收了。一摸就知道是些銀子,不知道該不該跪下道謝。畢竟這個人是朝廷大官了。
陳新請他重新坐了,然后對江旺問道:“江兄弟以前在城隍廟賣香火,如今生意如何?”
“回大人話……”
“江兄弟不要客氣,還當我是以前的街坊便可,要是何有難處,不妨跟我說說,如今我還算有些情面。”
江旺躬身道:“多虧著大人情面,這二道街的人如今出去,也沒人敢欺負了。清軍廳的人聽說是井東坊的。一般都不為難,大伙都知道當年是文登營打退了韃子,不然那些建奴是打算來天津的,所以大家都念著大人的好。小人賣些香火,生意一向都是那樣,也能養活一家了。”
“哦,那感情好,只要街坊都好就放心了。”陳新微微點頭,知道是情報局的人散布的消息。也算是給文登做,當時建奴占據灤州后,天津風聲鶴唳,但其實建奴當時沒有打算繼續南下。不過這事一般百姓是不知道的。有了文登營在固安和灤州的戰績,這種話很容易讓人相信。
江旺現在放松了些,他主動對陳新道:“附近街坊跟著大人的。都富貴了,周世發如今是武官。來福、老蔡、鄧柯山都出息了,連以前那個盧友。如今也能把衣打理得井井有條。街坊里面有好幾個后生去登州投奔周世發和來福,也想奔個前程。”
陳新點頭道:“這也是他們自己認真做事換來的,我不過是讓他們人盡其才罷了。江兄弟常年做買賣,若是愿來登州,到時候去我們的鋪子支會一聲便是,他們自會報給我,自會給江兄弟安排一個去處。”
江旺咬咬嘴唇,低聲答道:“謝過大人,不過小人在天津習慣了,呆了這許久,上香的人都稔熟了,他們每月來廟中就到我處買香火,加上周圍街坊相處得好,小人還是想……想”
陳新忙笑道:“江兄自己決定便是,我絕不是逼著江兄弟去登州,只是天津離京師不遠,萬一有個建奴入寇啥的,江兄弟只管往登州來,我可保你無虞。”
江旺老老實實的答應了,站起來告辭道:“陳大人,這屋里鍋灶都是好久不用,柴火也沒有,小人先回屋燒些水給大人送來,晚間若是差什么東西,還請大人跟小人說一聲。”
陳新站起送他到門口,剛拉開門,面前黑影一閃,陳新嚇了一跳,腦袋趕緊一偏,一陣扇動翅膀的聲音之后,兩根雞毛飄在眼前。
等他回過神來一看,面前黑壓壓一群人,手中高舉著雞鴨、豬肉、鹽蛋等等東西,全是以前的街坊鄰居,他們臉上都帶著些拘束的笑。帶頭的就是總甲譚順林,他看到陳新有點發愣,大聲問道:“陳大人,你還認得我不?”
陳新哈哈笑道:“當然認得,譚總甲可是我的父母官。”
譚順林興奮的吼道:“咱們二道街出了大人物了,而且是殺建奴的大好漢,咱們街坊走出去都有臉子。街坊們平日老念叨陳大人和劉大人,今日難得陳大人回來,咱們街坊湊了些心意,請大人不要嫌棄。”
陳新對著人群團團躬身行禮,“在下陳新,當年多虧各位街坊幫襯,才有今日的小成,今日回到天津,承蒙各位街坊還記得在下,這 些禮品我便收了,晚飯請各位街坊去外邊食鋪,略表心意。”
圍觀的街坊紛紛吵吵鬧鬧的讓陳新別客氣,譚順林轉頭看看,然后對陳新道:“大人還是的,這里便有這許多雞鴨肉蛋,何不咱們再擺個幾桌流水席,就在這門前擺,就如當日你們新來時一般,大家都不怕宵禁,大可開懷暢飲。”
陳新一拍手,他一路上吃了無數接風宴,最近對吃喝應酬有點心煩,但在這里卻沒有任何抵觸,他大聲笑道:“那便按譚總甲的意思辦,各位街坊出了這許多食材,兄弟把酒和煙包了!”……
當日陳新碗到就干,雖然是喝些低度的蒸餾酒,還是弄得醉醺醺的。代正剛等人拼命擋酒,也沒拼過那許多街坊。第二日直睡到日上三竿。
連王廷試這個喝花酒的都醒了,陳新等人還沒到。他只得派人過來催促,總算在中午前出發去京師,路上在河西務和通州停了兩次,通州的總兵還是楊國棟,他與王廷試和陳新都是登萊的老相識,又熱情接待一番。
陳新順道又看了通州的四海商社,這里有楊國棟的關照,也做得十分不錯,薊鎮和遼鎮的貨物大多從這里銷售。也收購一些北方貨品往南銷,其中有一項最重要的便是戰馬。薊鎮邊關走私很多,在蒙古最緊缺的是香料、胡椒、卷煙、茶葉,正好四海商社全部都有。
陳新在四海商社的目標里面,相對降低了利潤率的要求,卻特意強調了通州分店需要完成戰馬采購指標,不管是邊鎮的馬還是蒙古的馬,有優良的種馬還可以加考績分。
到陳新來視察的時候,通州店今年已經買到了兩百多匹戰馬。正在陸續發往登州,陳新隨便在剩下的戰馬中看了一遍,至少有五十匹是遼鎮的軍馬,馬身上有烙印。連馬鞍的木件上都有遼鎮的標記,那掌柜說是邊鎮商人從逃兵那里收的,逃兵大多來自長山之敗的幾支營伍。
陳新才懶得管是哪個營伍。只要是戰馬就一律收下,通過商人購買的戰馬要接近三十兩一匹。搭上一些商業方面的條件,能降到二十兩出頭。這個價格和關寧軍買馬相差不多,但關寧的銀子中間有不少回扣假賬,很多馬并不是真的戰馬。蒙古人一般將最好的戰馬留下自用,中間的賣給商人,最差的才賣給各部明軍。
如今陳新有人有錢,急需擴充自己的騎兵,銀子反倒不是大問題。叮囑那掌柜多收馬,多收些邊鎮的尖哨和夜不收。
在路上耽擱兩天后,陳新終于跟著王廷試到了久違的京師,結束了二十多天的漫長旅途,心中早把王廷試罵了個狗血噴頭,要是陳新自己騎馬,只需要七八天就能趕到,現在足足多了三倍時間,他打定主意回程必須坐海船。
今年因為大凌河之戰,京師很多人擔心建奴入寇,紛紛南下躲兵災,商業比原來差了不少,從通州過來一路看到,己巳之時荒蕪的土地依然無人耕種,建奴過境一次,多年都無法恢復元氣。
一行人從廣渠門入城,再過崇文門去棋盤街,陳新這樣的武官是去兵部,而王廷試要去吏部,兩人在棋盤街告別,各自辦事。
兵部是陳新當年投機的地方,錢元殼當時是武選司主事,跟著投機成功,踩著魏忠賢的尸體得到了皇帝信任,如今已經不在兵部,他歷任驗封司、考功司,如今在吏部文選司,雖然還是主事,但那個部分基本算是最有油水的六部機構了。
不過陳新現在不需要熟人,他在門外先匯合了打前站的周世發,確定了京師沒有什么異樣后,到門口把名字報進去,兵部的人立即殷勤接待,連侍郎都出來了,到這里報備之后便等著皇帝接見,兵部辦這事效率很高,據說陳新和王廷試久久不到,皇帝都等急了。
就陳新在那個侍郎那里待了一會,兵部就跟禮部聯系了引禮官,第二日要來教代正剛等人學習殿見的禮儀。
陳新等人定好培訓時間,便由一名兵部的主事陪同,到棋盤街尋了一處好些的客棧,等待皇帝什么時候召見。
剛坐下不到一刻鐘,陳新就聽到外面樓梯口有爭執聲,到門口一看,卻是衛兵和一個頗為帥氣的中年人在說話。
扮作普通客人的周世發帶著幾個人在走道中觀察,控制了樓梯的位置。
那中年人彬彬有禮的對那衛士道:“這位兄弟,在下知道陳將軍在此處,請兄弟行個方便通報一聲。”說著就摸出一塊十兩左右的銀子來。
那衛兵退后一步大聲道:“我文登營軍規,除軍餉外,不得收受任何人錢財,你要我通報,又不肯說名字,是你不給我等方便。”
那人低頭停了一下,似乎有些奇怪,終于抬頭道:“請通報一下,就說是遼東友人來會,在下姓吳名兩環。”
陳新微微一愣,隨即便想起情報局的資料,馬上走出門口,對那人哈哈道:“原來是遼鎮吳總兵,久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