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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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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余艘帆船航行在海面上,桅桿頂上藍色的水師認旗獵獵飄揚,文登營的戰兵搭乘自己的戰船,陳新總共投入了一個千總部,他將這次作戰也看做一次兩棲作戰演練。

  船隊中有三艘二號福船,每船有一個局的戰兵,兩側總共帶著四艘腳船,因為沿途有東江鎮各島可以補充淡水,所以減少了他們攜帶淡水的重量,也體現出了東江鎮的重要性,如果沒有這些沿海的據點,戰船和士兵就少了休整地,作戰狀態就會差很多,如果是大規模作戰,這些島嶼就能作為物資和兵員集結地。

  沈世魁等人剿滅劉興治后,一面在島上清洗亂黨,一邊派出精銳追殺逃脫上岸的亂兵,而黃龍直到四月十五才行文登州報告此事。

  東江兵在鐵山附近發現了接應的建奴,只有兩百余人,由佟三帶隊,而不是最先報告的佟養性,他們得知劉興治已死后,沒有與東江兵糾纏,匆忙撤退了。

  孫元化對皮島的動亂十分重視,那里也屬于他的管轄范圍,而且黃龍是他親手提拔的,出了漏子也會算在他頭上。他認為皮島附近仍然存在危機,后金很有可能派大軍進攻,所以很快派出了水師口根據登州來的情報,登州師派出的船只以沙船和鳥船為主,有少量二號福船,鳥船在船頭設有紅夷炮,這次隨同登州水營出海的,還有十余名弗朗機教官,領頭的是公沙地西牢,他們負責指揮紅夷炮。

  孫元化本來沒有安六文登營出兵,但陳新希望用這個機會加強對東江的影響力,通過呂直幾番爭取才得到了機會,呂直甚至親自出馬,與文登營一同出發建奴沒有水師,只要他不下船,就不會有危險,正是掙表現的機會,而且他也登上陳新的旗艦,船上都是文登營的戰兵安全更加有保障。因為孫元化開始并不愿他們去皮島,所以拖延了一些時間,他們出海時已經是五月十六日,登州水營早已經出發了唯一的好消息是有呂直一起,要到了一些船,才裝下了一個千總部的人馬。

  “監軍大人,海上風濤險泛,大人為國之心,所有將士已是記在心中,無不感佩到獐子島時,大人可留在島上,靜候我等佳音便可。”

  陳新在船頭上一邊拍著馬屁,一邊看呂直的表情,呂直這趟去皮島主要是掙表現,或許也有想發點財的意思。

  “陳將軍言重廣咱家深受皇恩,區區風濤之險算得啥,咱家這次,就要親眼看看陳將軍虎威,如何令建奴喪膽。”呂直站在船頭意氣風發,他是河間府人,陳新最奇怪的是,他居然不暈船出海之后一直精神亢奮。

  親衛們都在后面隔著一段距哼,陳新大拍了一陣馬屁,這次孫元化自己沒去,也沒有給文登營補充火藥等物資,陳新知道孫元化已經開始受到京師的影響所以這個監軍就更顯得重要,呂直到自己船上后一路上都奉承有加,呂直也不希望被人分了軍功,與文登營單獨上路,并未與登州水師同行。

  “陳將軍,如今圣天子廣位,咱們這些做臣子的,更要盡心竭力,這次去皮島,不光是穩固東江形勢,還得杳查東江的私貨貿易。”

  陳新一副恭敬神色聽著呂直吩咐,呂直此時全然沒有再孫元化面前那種樂呵呵的模樣,容色沉靜,兩眼炯炯有神。

  “東江自建鎮以來,走私之事便從未停止,咱家這次來皮島,也是要親自看看這島上到底是個啥情景,孫大人說皮島地疼民貧少有產出,絕無走私之事,咱家還是覺得眼見為實的好。

  陳新打量呂直幾眼,知道這個人也是心機深沉之輩,他其實是想在皮島的走私里面參一腳,以前被黃龍等人擋在外面,這次其實對他是一個機會,所以他要用相對獨立的文登營,目前對陳新來說,孫元化越來越靠不住,呂直無疑是一個可依靠的對象,他作為皇帝近臣,又是登州監軍,完全可以給自己很多支持,所以在登州爭取呂直的支持就是陳新和宋聞賢定下的策略。

  陳新恭敬道:“監軍大人但有差遣,下官無不遵從。”

  呂直轉頭看看陳新尖聲道:“陳大人果然乃國之干梁,此次皮島之亂,以陳大人之見,建奴是否會乘機前來。”

  “下官覺得至少八成會來,東江對我大明是孤懸海外,對建奴卻是芒刺在背,眼下雖是牽制乏力,但只要有東江鎮在,朝鮮則始終有所依仗,有這幾個島,登萊隨時可能增兵加強東江鎮,建奴終不得全力西顧,以奴酋的才略,必定時刻想著消除東江鎮的威脅,眼下無疑正是最好之時機。”

  呂直并不懂上陣打仗,但也讀過幾本兵書,理論懂一些,否則也不會在己巳之時被任命為提督九門太監,他不陰不陽的笑道:“若真要來,就先別讓皮島兵知道咱們來了這么多兵,那島上怕是奸細成群啊,路上咱們也別多停,就只在獐子島補一次水。”

  陳新奉承道:“大人英明,咱們給建奴一個驚喜。”

  五月二十八日,皮島遙遙在望,文登營水師沒有直接停靠到皮島的港口,而是停在南邊的大和島,陳新先派出兩個局的士兵登岸控制了島上船只,然后第一千總部才陸續上岸,二十余膄戰船就在周圍戒備,不允許其他船只靠近。

  然后呂直乘坐一艘福船到了皮島,隨行的都是他最心腹之人,防止走漏消息,黃龍、張煮等人都是盡心接待,生怕得罪了這位監軍大人,陳新并未上島,只是派出隨行的情報局人員,尋到了張東等人,將張東接到了大和島。

  “大人,皮島上情形比之初時了解更加復雜。”剛剛上船的張東沉靜又略有些興奮的對陳新匯報著,與他同來的還有商社的那個頭目,陳新這邊則有帶兵的盧傳宗和劉破軍,劉破軍招人給他們奉上茶,然后才讓張東繼續講。

  “當夜的亂兵共千余人,真夷八百多,最后有三百人渡海逃走,屬下從尚可義等人處打探得知,劉興治與皇太極往來之書信達到二十余封口去年七月至八月間,劉興治就已經與皇太極完成盟誓,互相交換了誓約文書,口稱屬國。”

  陳新聽得眉頭緊皺,劉興治能與皇太極交換誓約,必定是經過多次往返的談判確定條件,而登州居然沒收到一點風聲,可見皮島一地被后金滲透得如何厲害。

  “皇太極給他什么條件?”

  “皇太極給他的條件極其t厚,答應讓劉興治所部任意擇地居住,若是不愿上岸,可以按屬國待遇,只要后金出兵時提供水師援助。若是愿意往歸后金,則官居原職,營伍不變,且歸于皇太極兩黃旗下,不會讓代善報復他們兄弟,還有就是讓他們與親屬重聚,皇太極甚至把劉興治的妻子送到了皮島。”

  旁聽的盧傳宗呸一罵道:“這皮島是皇太極的花園子不成,連媳婦都送過來了,這黃龍干什么吃的。”

  張東從容道:“劉興治十公奸詐,去年去接他老婆之時,為了解釋他為何登岸,還向登州報鳳凰城之捷,謊稱斬殺三十余建奴,且報捷文書中將張煮、梁俊等人列入其中,這幾人是孫元化和樞輔大人的親信,兩位孫大人未必相信,但估計是查證困難,又看在捷報中有各自心腹,面子上過不去,都呈報了上去,他去接老婆還成了軍功了。”

  陳新笑道:“可見劉興治也并個泛泛之流,報捷時加進上官的心腹,把握就大了許多,咱們以后也要學著點。”

  張東低頭道:“二人說的是,劉興治奸詐,皇太極更奸詐,他去年剛回到遼東,就給陳繼盛去了一封信,勸說陳繼盛投降,附上了劉興賢給劉興治的家信一封,并且還給大獐子島游擊李友良、鹿島林游擊、廣鹿島游擊毛有侯等人各去一封,請陳繼盛轉交,以此離間陳繼盛和東江諸將,后來劉興治作亂殺死陳繼盛,皇太極這封信可說也是重要緣由。”

  盧傳宗有點傻眼道:“如此蹩腳力;離間計,還真能起作用。”

  陳新搖頭笑道:“蹩腳只蹩腳,對于原本就互相有敵意的陳繼盛和劉興治卻是夠了,劉興祚兄弟當年設計驚天妙計,戲弄皇太極于股掌之上,歷盡艱辛來到東江鎮,然后皇太極用一個蹩腳離間計,就靠這幾兄弟弄得東江分崩離析,真是天意弄人。”

  張東繼續道:“劉興治此次叛亂,應當是有兩算,形勢好便占據東江稱王,以屬國之禮對待后金,若是形勢不妙,便投靠后金,當皇太極的奴才。但據屬下最近查探所知,劉興治原來的想法,是在后金和大明之間左右漁利,并不想造反而把自己逼到死路,這次皮島上的變故,似乎是黃龍和沈世鬼早有所謀,他們偽造了一封登州來的命令,說島上真夷有叛心,讓他們斬殺劉興治及所有真夷,兩人偽造文書之后,又故意泄露給劉興治知道此事,逼迫劉興治動手。”

  劉破軍聽得頭大,小小的一個皮島,幾方勢力卻爭斗得如此激烈,劉破軍追問道:“劉興治兄弟的勢力是不是一點都不剩了。”

  “劉興治兄弟共七人,除劉興祚已死之外,尚有劉興賢于己巳之役被俘,這次劉興治為亂,劉興基等三人卻沒有與他同謀,反而協同黃龍斬殺劉興治和真夷。”

  盧傳宗和劉破軍都聽得噓氣,陳新點點頭對張東說道:“六親不認,都不是省油的燈,說說皮島眼下的局勢。”

  “皮島剩下兩派,一派是沈世魁,另外一派就是黃龍,黃龍這邊還有一個人,就是上次來過文登的贊畫游擊張壽,這人文武都有一手,黃龍啥都聽他的,目前在島上說話很有分量,被島兵稱為‘假守”據說逼迫劉興治的那個計謀,就是他出的。”

  陳新對這個精通紅夷炮的天主教徒印象頗深,嘆道:“原來是他,除了島上這幾派,建奴那邊有動靜沒有?”

  “建奴那邊暫時沒有更多消息,只是朝鮮駐皮島的一個官員說,后金的英俄爾岱正在宣川一帶,他要求朝鮮放還被捉拿的劉興治逃兵。”

  “宣川。”陳新在地圖上看了一下,對商社那人問道“商社有沒有回朝鮮語的人?,、

  商社的這個頭目在陳新面前緊張得不得了,結巴著道:“沒有,不,不過能找,找到通譯,這個這。”

  張東幫他說道:“島上各將凡有與后金走私的,不敢做在明面,都要假手朝鮮中轉,所以島上通譯有的是,朝鮮也有駐島的官員,打理與東江關聯之事。”

  陳新微笑道:“那先找一個通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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