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
廖勝奇連忙搖了搖頭道:“查爾斯,我知道田路很年輕,不過我向您保證,他的翻譯水平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哦?我很懷疑這一點!”
很明顯,對于廖勝奇的保證,麥伯格并不是很感冒,臉色依舊黑著。
廖勝奇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在見到麥伯格之前,他就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他的這位老師對自己的聲譽極為珍惜,所以每次出國講課都對翻譯的水平很看重,當初廖勝奇專門為他安排了長征醫院的莫主任,也是麥伯格的得意門生,沒想到一次意外,造成了現在這種情況。
“小伙子,看你的年紀不像是在讀的博士,難道是老廖今年新招的碩士生?”
早就對田路好奇不已的趙主任,此刻終于抓住了機會,搶在廖勝奇開口解釋之前,笑瞇瞇的問道。
田路搖了搖頭,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不是,我本科還沒畢業呢!”
因為有麥伯格在場,趙主任問的時候用的是英語,而田路回答的也是英語。
只不過,聽到了田路的回答,趙主任和麥伯格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本科還沒畢業?”
趙主任驚問道。
“本科還沒有畢業?也就說,他甚至連個MD(醫學博士)的學位都沒有?!”田路的學歷和不是非常標準的發音明顯讓麥伯格生氣了,揮舞著粗壯的手臂,他大聲的叫道。
美國的醫學院沒有本科、碩士和博士一說,他們不招高中生,只招大學本科畢業生,畢業之后直接授予MD學位,而中國的本科生就相當于他們的MD了。
廖勝奇苦笑連連,慌忙安撫著麥伯格的情緒,又瞪了趙主任一眼后無奈的說道:“查爾斯,請您相信我一次好嗎?我以我的專業素養向您保證,只要和他談一談之后,您肯定就會滿意我找的這個翻譯了!”
“好!我來做評判!”
此時心中好奇心已到頂點的趙主任立刻便表態了,一雙黑眼珠,死死的定在了田路身上。
有了廖勝奇的保證,再加上趙主任的加入,讓麥伯格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不過他還是極為強硬的說道:“好,我會和他談一談的,不過提前聲明一下,如果他不符合我的要求,那么我保留放棄講課的權利!”
無奈的廖勝奇再次保證之后,給趙主任使了個眼色,又把田路拉到一旁,囑咐了幾句之后,就帶著李醫生告辭了。今天晚上會有好幾個外國專家抵達酒店,作為大會主席,還有更多的事情等著他去拍板,不可能因為這件事情耗在這里。
廖勝奇和李醫生一走,趙主任馬上就笑瞇瞇的說道:“查爾斯,你好像還沒有吃飯吧?要不咱們找個地方,一邊吃一邊聊?”
再次看了田路一眼之后,麥伯格緩緩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了。
兩人率先走了出去,而田路摸了摸鼻子,無奈的苦笑一下,緊緊的跟了上去。對于幾位大佬的爭論,他一直保持著沉默,當然,就算是他想插嘴,恐怕也沒人聽他的罷了。
酒店的餐飲部營業時間是很晚的,找到地方,麥伯格隨意的點了一份披薩,一杯咖啡,便不再多要了,而趙主任問過田路,知道他已經吃了飯之后,給自己和田路也各點了一杯咖啡。
一直到三杯咖啡都端上來之前,三個人還是保持著沉默。
麥伯格是還在生氣,不想說什么;田路年輕,沒有經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而趙主任,則是一直笑著看了看麥伯格,又看了看田路,當然大多數時間都放在了田路身上,也一直不說話。
直到咖啡上來,趙主任這才端起來喝了一口,笑瞇瞇的開口問道:“小田,你今年大幾了?”
“大三了。”
田路老老實實的答道。
“唔,大三啊。。。。。。”
趙主任的表情微不可查的又凝滯了片刻,這才點頭嘆道:“年輕有為啊!我當年大三的時候,別說去翻譯前沿講座了,就是普通英文文獻還都看不懂呢。”
“呃。。。。。。”
田路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的笑道:“還行吧,大概是我有語言天賦,所以覺得還算比較容易。”
說完這話,他自己臉上都忍不住紅了一紅。
“哼!比較容易?”
因為兩人的對話一直都是全英文,麥伯格都能聽懂,所以聽到這里的時候,忍不住重重一哼說道:“連最基本的醫學基礎都還沒有學完,你懂神經外科的那些專業術語嗎?你懂我的研究嗎?你可以準確的表達我的思想嗎?”
一連串的疑問句如同機槍子彈一樣噴出來,頓時讓田路心中也有些火了。
作為一名學生,也是醫學界的晚輩,他對這幾位專家都保持著足夠的尊敬,哪怕是麥伯格一再對他的資格表示懷疑,田路也沒有做過多的反駁,因為他覺得,只要最終能夠表現出自己的能力,肯定就能獲得認可。
但是沒想到的是,這么長時間了,麥伯格卻一直不給他這個機會!
“查爾斯。麥伯格教授,我想,我不但懂得那些專業術語,懂得您的研究,可以準備的表達出您的思想,我甚至還可以對您的研究提出我自己的疑問!”
擲地有聲!
田路的聲音沒有了方才的恭敬,在麥伯格態度的刺激下,他蹩腳的口音突然變得異常鄭重!
“咦?”
不但麥伯格被田路的話震得一愣,就連趙主任此刻也是輕咦一聲,突然瞪大了眼睛。
“就拿您這次在大會上要做的報告來說,主要是在講。。。。。。而我認為,這個報告中有頗多地方是可待商榷的!比如關于術式選擇的適應證,我覺得有一個是可以再討論的。。。。。。再比如關于結果的討論里面,有關預后的比較,證據也不夠詳實。。。。。。再比如。。。。。。再比如。。。。。。”
麥伯格愣住了。
趙主任也愣住了。
兩個人呆呆的看著田路一個人在那里侃侃而談,每一次他用力揮動手臂,就會提出麥伯格研究中的一個疑問!
雖然口音還是那么的蹩腳,雖然這些疑問在兩人看來并不是很以為然,因為有些是學術界一直在爭論的問題,而有些在整個研究里面也屬于從屬地位,可有可無的,如果是別的同等級專家提出來的話,他們只會灑然一笑,不再理會。但是從眼前這個年輕的有些過分的學生口中說出來,卻讓兩位老專家有些接受不了了。
一連提出了七八處廖勝奇標注出來或者經過系統對照挑出來的問題,直說的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飲而盡之后,田路這才驚然發覺,桌上的其他兩個人一直沒有表態,只是愣愣的看著自己。
“呃。。。。。。我說完了。”
有些心虛的撂下一句話之后,田路自覺的閉上嘴巴,掩飾似地又端起了桌上的杯子,這才發現原來杯子已經空了。
“服務員,給續上一杯咖啡!”
田路停下來之后,趙主任首先從愣神中回過神來,連忙大聲招呼起了服務人員,然后才扭過頭,以一種極其怪異的眼神盯著田路,奇怪的問道:“小田,你真的是剛剛大三?”
“嗯。”
兩人的眼神都有些怪,田路不由得有些緊張,不敢多說,只是點了點頭。
“這些問題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趙主任接著問道。
“不不不!”
田路的雙手連忙伸出來,連連擺動道:“我怎么可能想出來這些東西,只不過下午的時候廖主任給了我一摞資料,里面就標注著這些問題,所以我就記下來了,剛才一激動,就忘了說明了。”
趙主任和麥伯格這才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如果真是田路自己想出來的,那這個年輕人可真就是個怪物了!
不對!
只不過一瞬間,兩人就又反應了過來。
他們都聽廖勝奇說過,田路是今天才找過來頂替莫主任的,就算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但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用英文復述出麥伯格的研究,并能準確的記住廖勝奇提出的問題,這小子比怪物也差不了多少了!
“田先生,我想,我要為我剛才的粗暴的態度和無禮的話語道歉!”
只不過是一愣之后,麥伯格突然站了起來,微微一躬,很是鄭重的說道:“現在我相信廖的話了,你是一個絕對合格的翻譯!”
心中的怨氣突然煙消云散了,田路連忙站起身回了一禮,對這個直爽的外國老頭頓時又有了好感。
在趙主任的妙語之下,兩人很快便忘記了剛才的尷尬,這時候現烤的披薩也端了上來,麥伯格一邊吃著,一邊和兩人聊著天,好像又回到了剛到酒店的時候,開心之極。其間無論是麥伯格還是趙主任,都對田路的英文和專業水平贊嘆不已,多次問及,田路在驚出一身冷汗的情況下,只好用天賦啊,努力啊之類的話給糊弄了過去。
實際上,田路這次也算好運,麥伯格的研究雖然屬于臨床,但是比較偏向機理方面的基礎,而這正是田路的強項,剛剛學了一些的生理病理學知識也用上了不少,所以簡單的理解還是能夠做到的。再加上系統的錄入功能,給了麥伯格兩人一種他專業知識水平很高的錯覺。如果是討論手術方法,手術過程之類的問題,那他可就只能成為一個徹底的翻譯,機械的轉換麥伯格的話了。
這頓飯,麥伯格吃了一個多小時,兩人似乎把田路當成了同等級的人物一般,放開談笑著,一時間賓主盡歡。
到了最后,看看時間實在是太晚了,考慮到自己和麥伯格明天都有講座,趙主任就提出休息了。分別的時候,麥伯格給了田路一個瓷實無比的擁抱,讓他的小身板最終還是沒有逃過蹂躪的下場。只不過,在麥伯格上了電梯之后,趙主任突然一拉田路,向麥伯格示意了一下,沒有跟上去。
正當田路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時候,趙主任笑瞇瞇的看著他,活脫脫就像一只偷雞的老狐貍。
“小田啊,實習的時候有沒有興趣來京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