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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滿腹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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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媛姐兒看起來也有些驚訝,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忙緊緊捏住明萱的手說道,“萱姐兒,對不起,我并不知曉大哥也請了那人的……”

  她眉頭微皺,眼神中便帶著幾絲憐惜,“今科春闈的結果揭曉了,我六哥和那位顏家公子都得高中,前日殿試,皇上欽點了前三甲。(子的文章最佳,該是狀元之才,皇上卻說他容色清俊,探花郎才更稱他,所以讓我六哥得了這狀元的名聲,定襄侯府上的七爺則是榜眼。”

  三鼎之內,論的早不是文才,居于最次的探花,反而是最得皇上青眼的。

  媛姐兒臉上帶著歉意,“我聽六哥說,那些今科高中的學子今日會集聚一堂,不曾想到他們來的竟是咱們家,萱姐兒,原是我不曾打聽清楚,若是唐突了你,可千萬見諒,莫要放在心上。”

  她心里想著,這世上最悲哀的事,莫過于萬般無奈地要嫁個不如意的郎君,可在婚事已然毫無轉圜時與曾經心儀又說過親的男子相見,若對方正值落拓倒也還好些,可偏偏顏家公子如今正是最春風得意的時候,萱姐兒的心里定是苦澀至極的。

  明萱抬頭望了眼那片梅林,她還清楚地記得梅雪爭春時節的那次初遇,彼時她心懷炙烈的期盼,也誠摯地祈望過將來會與他共赴白首,堅定不移,可那時盛開在心上的那株嬌艷的梅花,如今卻已只剩下褐色空枝,有些事。一旦錯過就真的不在了。

  捧在手中的赤誠真心,尚還來不及交托,便就夭折,想要將兩個人綁緊的紅繩。尚未連結,便就折斷,無緣。那便隨風散。

  她抬眸向著不遠處亭臺中的那抹青綠身影,嘴角露出淺淡笑容,她轉過身去,對著媛姐兒說道,“快走吧,不是有好多好多話要對我說嗎?我也正好有好東西要給你呢。”

  媛姐兒見明萱神色間并無悲切,這才松了口氣。她點了點頭道,“嗯。”

  空野曠闊的梅林小徑,灑落一地寂寥,風吹動梅枝發出瑟瑟聲響,仿佛雋久清幽的嘆息。不滅,不失,在無聲寂色里回蕩縈繞。

  清朗園前的陶然亭,顏清燁略有些失神地望著遠處寧馨園的門扉輕合,他眼眸黯然地垂落,抬頭一杯接著一杯將玉盞中的酒水吞入,原本是指望著火辣的烈酒能讓痛苦麻痹,可酒入愁腸愁更愁,他喉嚨入口處辣得生疼。心中卻蔓延著無邊苦澀。

  真的……就只能這樣無力地眼看著她嫁給別人了嗎?

  他眉間郁結,杯中又斟滿酒水,正想要一口咽下,執杯的手卻被人用力鉗住。

  朱子瑞皺著眉頭說道,“阿燁,你喝太多了。”

  顏清燁如玉般的臉頰已經飛起漫天紅云。瑩瑩如秋水般的美目中蓄滿了晶潤的淚水,像是隨時都會決堤,他苦笑著搶過朱子瑞手中的酒杯,搖頭說道,“子瑞,莫要攔我,我今日想要好好醉上一場。”

  若是醉過醒來,她仍嬌聲俏語立在那里便好了,他會娶她為妻,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一生一世一雙人。

  朱子瑞沉聲嘆了口氣,“阿燁,那日你病重臥床,我去看你,你對我說的那些話,可還記得?如今你如愿以償名列三甲,皇上又那樣欣賞你的才能,飛黃騰達原是指日可待的。”

  他頓了頓,湊近顏清燁耳邊壓低著聲音說道,“我聽說顧家七表姐是初十日的婚期,據此不過數日,她將要嫁的是權傾朝野的鎮國公裴家,阿燁,你連韓修都斗不過,又怎能與裴相爭?莫再想著她了,再好,也不過是個女人……”

  顏清燁的心似是被無數根細針扎破,那錐心刺骨的滋味令他痛不欲生,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想要裝作毫不在意,可眼淚卻如泉涌般源源不斷地滾落,猶如露珠,那般晶瑩剔透,卻又那般沉痛無奈。(

  他發出苦澀的笑聲,“是啊,莫要再想了……”

  可此時,也唯獨只有杯中之物才能令他暫時忘卻,他想著,便伸出手去想要將朱子瑞手中的酒杯搶下,“酒,我要喝酒!”

  朱子瑞眉頭緊皺地推開顏清燁的手,一把將杯中酒倒入口中,然后重重擲下,他將他扶了起來,朗聲笑著對著朱子存和眾人說道,“探花郎醉得不輕,我帶他去我屋子里歇歇,你們繼續,等他酒醒了一些,我再帶他過來。”

  他不由分說,將顏清燁架在肩上,與貼身的小廝一道扶著他出去。

  朱子存他站起身來相送到青石階上,再三囑咐,“六弟,替為兄照顧好探花郎!”

  那抹天青色的身影漸漸遠去,他忍不住長吁了口氣,他心中如同明鏡般地知曉,只有情困才會令個春風得意的探花郎為伊消得人消瘦,可奈何世間之事,不如意總是十之,也惟愿顏探花能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他轉身招呼眾人,“咱們來行酒令吧!”

  陶然亭內,觥籌交錯,愈發熱鬧。

  寧馨園媛姐兒的屋內,她驚喜交加地望著滿匣的珠光,高興地幾乎要跳將出來,“萱姐兒,這……這些真是送給我的嗎?”

  她見明萱滿含笑意地點頭,一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手中環釵,一手卻摟住了明萱的脖頸,她很是歡喜,語氣中甚至帶了些許哽咽,“我原說過,你日子過得不寬裕,給我的添妝隨意便好,咱們之間的感情是不能由這些物件來衡量的,可你……可你非要親手給我畫圖紙,用了這么多寶石,還請了嵌寶閣來打,花了不少銀子吧?可是我好喜歡!”

  明萱笑著撫了撫媛姐兒的額發,“傻瓜,你忘了,我祖母將我母親的妝奩都給了我?我現在手上寬裕,不似從前那樣拮據,多的沒有,給你打兩套妝面的銀子尚還是有的,你既不嫌棄,那便收起來吧。”

  她拉著媛姐兒的手一道歪在美人榻上,“你說有話要對我說,是什么?”

  媛姐兒令人將匣子收下,又讓貼身的侍女將丹紅和素彎帶到外頭廂房去吃茶,寧靜的內室,便只剩下她姐妹二人。

  她低聲說道,“前幾天我問過了大哥,那位裴家大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大哥交游廣闊,看人又最是精利了,卻回答我說,他也看不清。”

  倘若是個蠢笨的,那以裴家那等境況,裴靜宸早活不過成年,可若說他是隱忍蟄伏有心計的,那么多年了,卻遲遲都不肯顯露身手,一點端倪都不現。

  明萱心中微嘆,朱大表哥擅長與人交往,籠絡人心很有一套,不只盛京城中的世家子弟皆愿意跟隨他左右,如今便連那些寒門出身的士子也都愛與他結交,但連這樣的人都說看不清楚裴靜宸的深淺,可見他心機之深。

  要嫁給這樣的男人,其實是一場賭博,她心底難免也是慌亂的。

  她注視著媛姐兒,感激地沖她笑笑,“謝謝你,媛姐兒,不論我遭遇怎樣的境地,你都這樣關懷我擔憂我心疼我,能有你這樣的姐妹,我真的很滿足。但你也不必替我操心,不論裴家大爺是個怎樣的人,這姻緣已經定下了,我也沒有辦法改變什么,只有努力去適應。”

  她釋放善意,倘若他肯接受,那她便再給予更大的善意,那次清涼寺后山的墜崖中他的舉止表現,令她心中隱隱覺得,也許這個男人并不如想象之中那樣僅只有心計而已;若他不懂不愿不肯接受她,那么她自便可作其他打算。

  漫漫人生路,她顧明萱作為兩世為人者,是絕不甘心于真的與古代小媳婦一般,默默忍受著不順遂的人生,她雖無逆天本事,但一旦關乎未來,也絕抵有信心能夠殫精竭慮地籌謀一番。

  媛姐兒只知道鎮國公府水深火熱,亦只聽說過傳聞中的裴靜宸是個贏弱病夫,又處境艱難,便滿心覺得明萱將來的日子定不好過的,若是換作她,這時怕該哭成個淚人兒了吧,可明萱卻不只沒有淚流滿面,還反過來安慰她。

  她心里感慨萬千,眼角不由便有淚滴滑落,“萱姐兒,若是以后你遇到了難處,再不許像從前那樣瞞著我,我雖力單力薄,可總也能為你出謀劃策,聽見了沒?”

  明萱徐徐點了點頭,“嗯,我聽見了。”

  這時,屋子門口的珠簾微動,有小丫頭進來回稟,“六爺來了。”

  媛姐兒聞言心中郁悶稍解了一些,她抹了抹眼淚,拉著明萱的手,“咱們去正廳見見六哥。”

  她見明萱臉上略有些遲疑,便笑著說道,“原是表親,又非外男,我又在一塊,不礙事的。放心,之前與你說過的那話,我并不曾與祖母提起過,如今你已經定下了裴姐夫,就更沒有關系了。萱姐兒,我六哥是今科的魁首,不論如何,你以后總算也有個當狀元郎的表弟呢!”

  這是有心要讓拉近距離的意思。

  明萱心里明白媛姐兒的好意,腳下步伐便松了些,“嗯。”

  朱子瑞滿腹心事地臨窗而立,聽到動靜他轉過身,珠簾撩動,一抹妃色身影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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