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自開春過后,雪化不積,天氣又漸漸暖和起來,漱玉閣與安泰院近在咫尺,不過小半炷香的路程,明萱便不再乘用軟轎,她換過見客的衣裳,便笑著跟在嚴嬤嬤的身后問道,“不知祖母可喚了八妹和十妹,若是,我便等她兩個一道進去。//78無更新快//”
嚴嬤嬤的腳步微停,她頓了頓,壓低聲音說道,“是鎮國公世夫人說許久不曾見過七小姐,想要見一見。”
她臉上露出善意微笑,輕聲安撫著明萱,“來時老夫人曾吩咐過,說讓七小姐平素人前是如何的,這會還便如何,不必刻意討好,卻也不必刻意疏遠著,請過安,說兩句閑話便成,不讓您久待的。”
明萱微愣,心中淌過些異樣的感覺,一時想到些什么,卻又覺得不太可能。
她只好壓下心中疑惑,點了點頭說道,“嗯,我知曉了。”
東廂房里,一片熱鬧景象。
朱老夫人與東平老太妃攜著手一道坐在軟塌上,鎮國公世夫人和幾位常來常往的世家夫人依著次序坐在下首的圓凳上,各自身后立著貼身伺候的丫頭,一時間屋里珠圍翠繞,艷色生香。
明萱掀開珠簾進屋,一眼便看到右下首的凳上坐著位服色鮮亮的婦人,她約莫三十七八年紀,杏臉圓睛,略有些微胖,頭上戴著支五翅金鳳簪,脖頸上一條紅寶石鑲成的珠鏈垂至腹間,看起來十分富貴張 她心中暗想這位便該是盛名鼎鼎的鎮國公世夫人楊氏了。
朱老夫人見明萱見來,忙笑著說道,“萱姐兒過來,這位是鎮國公世夫人,這位是安顯侯世夫人,這位是兵部武庫清吏司郎中楊大人的夫人,都是難得見著的,快過來行個禮。”
明萱不卑不亢地一一見過禮,想到來時嚴嬤嬤的提點便不再說話,她安安靜靜地立在朱老夫人身后,任誰看她時都只是一味微笑。
楊氏見狀,笑著沖她招了招手,“這便是萱姐兒吧,好些年不見了,竟長成這樣標致的大姑娘,可真討人喜歡。”
她褪下手上一個羊脂玉的鐲,毫不生疏地拉過明萱,便將那鐲套到了萱姐兒的手上“來得匆忙,不曾帶什么好東西,這個鐲,便算是見面禮吧。”
鐲戴完,楊氏的手卻遲遲不肯松開,她不著痕跡地將明萱的手掌握住,垂頭望去,看到萱姐兒掌心一條紅色疤痕尚未褪去,生生將那掌紋截斷,臉上露出奇詭的表情似是心中所想的事得到了證實,她臉上的笑容比方才又要得意幾分。
明萱詫異極了,恰好這時安顯侯夫人和楊郎中夫人也說要給見面禮她便借著機會小心翼翼地將手掙脫,她轉頭去瞧朱老夫人顏色,見祖母微微頷首默許,這才令丹紅收下,又盈盈拜倒道過謝意。
東平老太妃見狀,便將明萱喚至身前,笑著問道,“聽說你前些日身上不大舒坦這幾日可好些了?你年紀還小時常這樣三天兩頭地不舒服,總不大好下回太醫來給你祖母請脈,也讓他留兩帖方調理調理吧。”
明萱臉色微紅地點頭“嗯,我聽姨祖母的。”
她雖這樣答話,可卻忍不住又泛起了嘀咕,她心中暗想,每月葵水如期而至,總有些疼漲難受,這本屬正常,可被姨祖母一說,倒好像是她犯了什么難以得好的宿疾一般,聽起來總有些怪怪的。
朱老夫人見她不甚自在,憐惜地很,她柔聲說道,“萱姐兒,你既不舒服,便先回去歇歇,幾位夫人也憐惜你,不會怪你失禮怠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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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和另兩位夫人聞言便忙附和著說道,“那萱姐兒快回去歇著吧。”
明萱謙恭有禮地道了辭,便還由嚴嬤嬤送了她出去。
她心中滿是狐疑,總覺得鎮國公世夫人望著她的表情有些不大正常,她方才有留意到世夫人的目光停在她掌心的傷痕上許久,原以為會被問上幾句的,可楊氏卻一句都不曾提起,倒像是原本就知曉的一般。
待要跟嚴嬤嬤問上幾句,可又覺得有些不妥,終究這滿腹的疑問還是藏在了心中。
明萱回到漱玉閣時,明薔也在。
月錦閣一直不曾收拾好,顧明薔便一直都客居在漱玉閣的東廂,她見了明萱進來,有些自來熟地上前圈住了明萱的手臂,笑嘻嘻地問道,“聽說祖母喚七姐姐過去見客,都來了些什么人?”
明萱嘴角微微扯動,低聲說道,“是東平老太妃帶了幾家夫人過來坐坐的。”
她心里暗怪,她與薔姐兒的關系算不得好,從前清高自傲的薔姐兒至有些暗暗瞧不起她的,這會兒不過是去了趟南郊,薔姐兒回來后的態度迥異得令人覺得可怕,先是死活非要賴在漱玉閣不走,后來又對她故作親近,這幾日更是蹬鼻上眼,學會了動手動腳。
連侯夫人的做法也讓人琢磨不透起來。
月錦閣多大點地方,先頭借著痢疾恐要傳染的名頭將那些家具毀了罷了,再重新布置一番,頂天也就兩三日光景,可這都過去了十七八天,月錦閣還是不曾收拾好,侯夫人非但沒個交代,還任著薔姐兒在漱玉閣胡鬧。
明薔聽了只是眉頭微挑,臉上笑容卻仍舊十分燦爛,“原是這樣啊。”
她將話題岔過,忽然問道,“前日我在七姐姐書房里翻到了一本手札,上頭記的皆是些對詩詞歌賦的感悟,這幾日恰好我想學著做詩,七姐姐能不能將那本手札借我看幾日?”
明萱微愣,她不會做詩,也不曾記過什么手札,書房里倒是有好些顧長平留下來的讀書筆記,也有顧明蓉的一些手記,她當初也曾翻過,只是嫌棄無趣,便不曾看下去,沒想到薔姐兒竟愛看那些。
她雖有些覺得奇怪,可薔姐兒既然開口說要借,她總不好拒絕的,便點了點頭說道,“你若是用書房,便拿去瞧好了。”
這話說得十分巧妙-,若是按照薔姐兒以往脾性,怕是要當即發怒罵明萱幾聲小家氣的,可這會她竟沒有,神色間還十分歡喜興奮,“七姐姐放心,我不會弄壞那些手札的,我用筆墨將那些抄下來。”
明薔轉身鉆進了書房,關了許久都不曾出來。
明萱的書房里頭藏書典籍,大部分皆是從前就有的,也有些顧明蓉曾經的詩畫手札。她初來乍到沒有多久時,有一陣祖母收拾顧長平的遺物,從他書房里里揀出許多他親筆留下的墨跡,都裝了盒送了過來,放在她書架最底層。
她自諳沒有什么不可為人見的東西,書房里頭又有灑掃的小丫頭陪在一旁,也不怕薔姐兒會做什么,所以便沒有攔著她進去。
可丹紅附在明萱耳邊低聲說道,“小姐,我總覺得八小姐有些不太對勁。”
明萱眉心一跳,“她怎么了?”
丹紅歪著腦袋想了許久,才咬了咬唇說道,“八小姐從莊上回來那日,便徑直住到了東廂,因為您屋里還藏著那些銀,我心里擔心,怕出了什么疏漏,便成日里注意著她的動靜。沒想到,這越是盯著八小姐,便越覺得她古怪。”
她四下略略張望,然后低聲說道,“八小姐一回來就翻過您的書房,我看她伏案奮筆疾書,便讓在書房灑掃的丫頭藕絲幫我留意她都看的什么書,藕絲告訴我,八小姐將先頭二小姐作的詩詞皆都抄了去,來回翻的也都是二小姐做了筆記的那些書。小姐,您說奇怪不奇怪?”
明萱眉頭微皺,薔姐兒雖也有幾分詩才,卻不似芍姐兒那樣鉆研,何況如今眼前是個什么樣的境況,薔姐兒經過了那一遭,想必比誰都清楚的,現下不是能夠吟詩弄詞的時節,薔姐兒精利,不會無端做些無用 可她思來想去,卻也想不透薔姐兒的用意,只好沉著聲吩咐丹紅,“讓藕絲繼續留心著薔姐兒的一舉一動,若是有什么不妥,立刻來報與我知曉。
丹紅點了點頭,又說道,“從前院里的事大多都是雪素姐姐管著,這會她嫁了人出去了,便只留我一個,我有時忙不過來,小姐您看,要不要再從下頭提拔個一等上來,也好多幫襯著我些?”
這話倒是真的,她又要處置院里的繁雜事項,又要管著上上下下的婆丫頭,還得盡心盡力地伺候小姐,看護好屋里的銀票,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明萱想了想便說,“素彎做事穩重,將她提上來至一等,再將小素補進去二等的例吧,素日都是雪素管著這屋里頭的事,如今她去外頭替我做事,我也沒提個丫頭上來幫你,這些日辛苦了吧?”
她忽然笑著刮了刮丹紅的臉頰,“以后你只要替我看著銀便成,其他的事,都吩咐小丫頭們做好了。”
丹紅嬌嗔地嘀咕兩句,主仆兩人笑作一團。
這時,緋桃來了,“老夫人那里的貴客們散了,她老人家有話要對七小姐說,請您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