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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投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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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雪素見丹紅沖她笑得曖昧,頰上浮現兩朵紅云,她別過臉去,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淬了一口,“說話便說話,你瞧我做什么?”

  丹紅撫掌笑道,“我不過只是瞧著你,何嘗多說過一個字?可見雪素姐姐是自個兒心急了。”

  明萱見雪素臉上紅暈更盛,如同絢麗花朵嬌艷綻放,心中便是一動,她嘴角漾出明媚笑意,語音柔和地對雪素說道,“我記得你是十月初四的生辰,只比我大了一月,如今也有十七了,是該到了婚配的時候。這會,并無什么外人在,你只管與我說實話,你心里覺得何貴如何?”

  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有句話我先說在前頭,我雖覺著何貴能干,想要將他攏絡在身邊替我做事,可這世上有本事的人多著呢,正如你所說,咱們嫁過去顏家便是只靠吃那些嫁妝也足夠花用了的,鋪子田產上的事原不是那樣著急,能有本事替咱們管事的人大可慢慢地去尋。”

  雪素的雙眼晶瑩閃亮,她紅著臉喚了聲,“小姐……”

  明萱輕輕撫了撫她的肩膀,笑著說道,“我的意思你可明白了?我想攏絡何貴將他為我所用,這是一回事。他看上了你,這是另外一回事。倘若你也中意他,那自然皆大歡喜,可若是你對他無意,便不必為了我勉強答應這親事。世上能干的人多著呢,可雪素卻只有一個。”

  她轉臉對著丹紅說道,“你也一樣。我自個的親事由不得自個做主,不論喜歡或是不喜歡都要接受,可你們兩個不一樣,倘若不是你們真心愿意,我是不肯將你們隨意配人的。”

  她今生乍醒,便一直由這兩個丫頭陪著,雖是主仆,卻有姐妹的情意。

  雪素心中感動,眼中隱隱含著有淚光,她想了想,細若蚊聲地說道,“小姐的衣食起居,平素俱是由我來管著的,您自個也說過,這漱玉閣離不得我。何況,小姐的陪嫁丫頭,除了我與丹紅兩個一等的外,還定了素彎和雀好兩個二等的,若是我走了,還得從下面提一個上來……”

  配了人的丫頭不能再在內院伺候著未出閣的小姐,這是規矩,若是充作陪房跟著小姐去到顏家,那也得等到小姐大婚之后才行。可小姐的婚期尚未定下,看如今景況,兩個月怕是要等得的,離了小姐太久,她恐是牽腸掛肚也放不下的。

  明萱聽了這話,便知道雪素是愿意跟何貴的。

  她笑著說道,“傻丫頭,你成親之后雖不好在漱玉閣住了,但也無人攔著你每日里過來請安,處事仍舊與原來一般的。況且,在外頭也有在外頭的好處。”

  雪素聽了,便不再堅持,紅著臉道了聲,“那憑小姐做主便是。”

  第二日,明萱請了何貴進來親自問過他意思,見他果然對雪素有些意思,便將那話頭一說,何貴果然是個伶俐人,當即便跪下要求了雪素去,他兩個郎有情妾有意,明萱自然愿意成全。

  只是雪素從前是安泰院朱老夫人的人,出于尊重禮節,這樁婚事總也要問過朱老夫人的意思才好,再者何貴如今是在外院當差,若是由朱老夫人向侯夫人開這個口,便沒有不成的。

  明萱便去安泰院討朱老夫人的示下。

  朱老夫人并不認得何貴,但既然明萱說好,她也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因著緋桃與雪素是兩姨姐妹,她便讓緋桃親自去侯夫人那邊跑了一趟討個示下。過不多久,緋桃便滿臉笑意地回來,“侯夫人說,何貴的賣身契過一會子便著人送到七小姐那去。”

  明萱心中歡喜,臉上的笑顏也多了幾分。

  朱老夫人卻忽而有些擔憂地對她說道,“萱姐兒,祖母有件事要與你說。”

  明萱抬起頭,長而卷翹的睫毛撲閃。

  朱老夫人眉頭緊皺,“我也是昨日你朱家大表舅母來才知曉的。原來前些日子顏家拿去你與顏小郎的八字去合,結果并不太好的,不是血光之災,便是不宜婚配,顏家差點因此不肯結這門親。幸得顏郎中對易經八卦有些研究,看出了其中有些不對勁,又是顏小郎堅持,這才將親做了下去。”

  她深深吐了口氣,眼中隱約泄著忿忿怒意,“是對門那位平章政事大人做的好事。”

  明萱心頭狂跳,凈蓮堂內的警告言猶在耳,至今仍令她余驚未平,她一直心懷忐忑,害怕與顏清燁的婚事平生變故,此時聽到韓修果真暗地里動了手腳,又氣又怒,又十分害怕他一計未成會再生風波,做出什么對韓家不利的事情來。

  她想了想,便噗咚一聲跪倒在地,“祖母救我!”

  朱老夫人便忙將屋內的仆眾揮退,“萱姐兒,你與那韓修間,到底發生了何事?”

  明萱迷茫又后怕地搖了搖頭,徐徐將那日清涼寺內韓修的惡言警告道出,她的臉上現出驚懼迷惑相互交雜的神色,似是想了許久,才抬頭帶著猶疑問道,“祖母,孫女兒先前傷過腦袋,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何事俱都不大記得了,這兩年也無人肯在我耳邊提起這些。”

  她頓了頓,語氣忽然堅定起來,“到底那日發生過什么?我父親又是怎樣死的?為什么韓修說他曾在撕毀婚約之前對我說過叫我等他?”

  朱老夫人臉色微變,“他說要你等他?”

  明萱點了點頭,“嗯,他還說什么我是他的女人,自然不能再嫁別人。”

  朱老夫人勃然大怒,憤憤地將手在案上重重一拍,“這姓韓的竟敢說這樣的話,真是欺人太甚!他與你退親不過兩月便與承恩侯的女兒定了親,成親兩載,據說恩愛情深,人人都贊他對妻子體貼溫柔,是個打著燈籠也難求的好郎君,可我看來,他不過是個忘恩負義見利忘義的小人!你瞧瞧他都說的什么腌臜話,做的又是什么荒唐事?”

  她捏住明萱的手,沉聲說道,“萱姐兒,從前怕你聽了傷心,那些事咱們府里一個都不許在你跟前提及,既這會你問起,祖母便就原原本本都告訴你。只是,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到那等境地也不過都是各人的無奈,你要答應祖母,不要怨誰,也不要記恨誰,什么都不要去管,以后只好好過日子便是。”

  明萱眉心一跳,但仍舊點了點頭說道,“嗯,我都聽祖母的。”

  朱老夫人便長長地嘆了口氣,“那年韓修卸甲歸田,推了先帝爺寧國將軍的擢拔,卻要了個左都御史的差事,你父親便贊他睿智有度,將來必成大器,因韓府便在對門,時而來往,不知道怎得,你父親與韓修還真成了莫逆之交。”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后來韓修果真在任上接連立下好幾個功勞,先帝賞識,恩寵隆盛,朝中想要招他為快婿者不知凡幾,連裴相都想要將孫女兒嫁給他,后來皇帝金鑾殿上想要替他賜婚,那么多名門閨秀,他卻獨獨點名要了你。”

  明萱小口微張,很是驚訝,“怎么會……”

  朱老夫人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是少年英雄,在朝中又深受皇寵,雖然出身上有些來歷不明,連祖籍在哪都說不清楚的,但總是衛國將軍自小養在膝下要繼承香火的義子,論起來也是門當戶對。在當時這可是門羨煞旁人的親事呢,盛京城中哪個不羨慕咱們家得了那么好的女婿?”

  她長長嘆了口氣,“誰料想到后來竟成了那樣……”

  明萱靜默不語,心里卻想著倘若韓修一心要攀附權貴,原本是不必與自己結親的。當時大伯父已經承了永寧侯的爵位,父親卻只是低品階的閑散文官,分家之后,門第上便高下立見,自己其實并不能帶給他什么利益。遠不如求娶宗室女或者鎮國公府上的嫡小姐來得劃算。

  她眉心微動,覺得這里頭興許還另有隱情。

  朱老夫人接著說道,“你與韓修的婚期定在三年前的六月十八,當時離今上登基不過半月,皇后娘娘的冊封大典尚未舉行,可婚期是一早就定下的,便就沒有更改。因皇后將出自咱們家,姓韓的對今上又有從龍之功,因此那日賓客云集,整個侯府滿滿當當全是客人。”

  她語氣越發低沉,“眾人都等著看新郎官是何等英姿,好不容易等到門上的小廝說新姑爺到了,誰成想他身上著的并非喜袍卻是赫赫官威的朝服?那幾百個上了弓箭的羽林軍可當真是令人寒心,便就那樣一點顏面也不給地要將你父親帶走。

  你大伯父攔他,問他既將成一家人了,為何事先連個知會也無?他是帶著羽林軍來的,不可能事先一點風聲都不知曉,兩府近在咫尺,通個氣再容易不過的。他不僅連個解釋也無,為了撇清關系,還當著滿堂賓客的面,親手將婚書撕毀,侯府顏面盡失便也罷了,還累得你差點丟了性命。”

  明萱點了點頭,這些她都已經知道了。

  朱老夫人滿面傷懷,饒是已經時隔三年,如今敘說起來,仍舊令人氣憤憂傷,她輕輕撫了撫明萱的額發,聲音顫抖地說道,“至于你父親,他被以涉嫌謀逆的罪名打入天牢,而證據不過就是曾在二皇子辦的詩會上寫過幾首詠嘆東風的詩,那些人非要牽強附會到與二皇子謀逆上頭。你父親秀才遇到兵,百口莫辯,又不知是受了何人的意會,尚未三堂會審,今上也不曾下過定論,他怕連累家人,寫了一篇血書后,竟自投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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