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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零七章: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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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停歇,只是天空仍自陰沉沉的,不肯開朗;夜幕如布匹般席卷上來,不見星星月亮,似乎在醞釀下一輪的雨水。

  這個除夕之夜,竟顯得有些鬼魅。

  因為又賣了兩幅字,獲得兩百文錢,手頭一下子寬裕許多。在葉君生的堅持下,晚飯分外的豐盛。

  吃過晚飯,輪到葉君眉提議,逛街市去。

  入夜,繁燈如林,分外燦爛,把偌大的揚州城映照得如同一個不夜城。不少繁華的主要干道還張燈結彩的,更顯得璀璨奪目。

  喧嘩熱鬧的人聲,沖天而起。其中更有無數肉眼不可見的血氣,繚繞凝聚,合成一片,護蓋在蒼穹之上,亭亭如傘。

  又有數以萬計的香火散發出來,朝著城隍廟的方向匯聚,猶如看不見的涓流,裹挾著無數的民眾意愿……

  諸如種種,卻不是肉眼凡胎所能瞧得明白的。

  葉君生感受到堪稱磅礴的民心力量,不禁抬起頭來,雙眼微微瞇起,出神地看著。

  揚州大城隍,重量級的正神,此時肯定正降臨在城隍廟里,津津有味地享受著這些香火吧。

  神道不同賢道,他們吸收香火的同時,另有輔助性法門,過濾掉意愿的反噬沖擊。極大地降低了限制性,但同時,也降低效果。

  “可惜呀……”

  輕嘆一聲,仿佛見到了美食而吃不得。頗為遺憾。葉君生心知肚明,這些香火可不是自己所能截取的。別的不說。恐怕一旦魂神出竅,吞吐香火。即刻便會被大城隍發現。

  屆時,即使身懷天地玄黃頑石印都不能掩飾住。

  法寶的作用,一來因人而異;二來頂著法寶施展術法神通的話,形跡就無所遁形了。

  “哥哥,走吧!”

  穿著一身新衣裳的葉君眉脆生生地叫道。

  葉君生注意到她手里拿著一樣東西,用布包著。便問:“你拿著什么?”

  葉君眉嘻嘻一笑:“等會你就知道了。”

  葉君生啞然,也不多問,率先而行。出了庭院,走在巷道上時。遇見些附近的居民,他們都很有禮貌地問好。

  毫無疑問,經過白天一鬧騰,葉君生的知名度直線上升,雖然是新租客,但在周圍一片人家中,儼然已成為一個話題性的人物:貌似落魄,一幅字卻能賣百文錢財,前途不可限量呀!

  再加上身邊跟隨著一位嬌滴滴,出塵脫俗的妹子。無形更添加了幾分神秘色彩。

  但不管如何,街坊們已然明白,葉君生兄妹不可能會久住在揚州外城區的,注定只是過客。有好事者,甚至猜測葉君生很可能就是遠道而來,參加才子競賽的……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身份躍然不同。據說能有資格參賽的,不過百人而已。就算有個別額外加進來的,也只是百人出頭這樣。

  出了小巷。進入內城大街,頓時感受到過年的喧嘩熱鬧氣氛。但見街上摩肩接踵,個別地段甚至達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

  太多人了!

  比起冀州時的境況,還要擁擠幾分。

  說實話,對于熱鬧堵塞的情況,葉君生并無多少興趣,他的性子趨靜。不過除夕之夜,又是妹妹提議,自然不會掃興。

  這時候,葉君眉皓腕一翻,解開攜帶的布包,拿出一副精巧的狐貍面具戴在臉上,遮掩住了傾國傾城的容貌。

  原來這小妮子帶著的,是這么一件小玩意。

  其實街道上,同時也有不少大家閨秀,小家碧玉之類的女子出來,都習慣于蒙上面紗,或者面具之類,并無甚出奇。

  天華朝對于男女之分固然不算苛刻,可女子家不輕易拋頭露面的觀念形成已久,還是頗有講究。

  逛街,不但是個苦力活,還是個技術活。

  葉君生顯得很不稱職,直愣愣的,倒像根木頭跟在自家妹妹后面,眼觀鼻,鼻觀心的,咋一看,倒像入了定。

  當然,這個時候,他不會輕易在泥丸宮演練飛劍的。

  “哥哥,你嘗嘗這個,味道好著呢。”

  葉君眉遞過一串雞翅膀來,聞著端是香噴噴。

  葉大秀才不客氣,接過放進嘴里咬著吃,含糊贊道:“不錯。”

  少女立刻笑得雙眼成了月牙形——戴著面具,外人卻看不到。然而葉君生知道,妹妹這么一笑,肯定如斯。

  看過了許多熱鬧,嘗過了諸多美食小吃,已到亥時。這時候街道上的盛況達到了頂峰狀態,人山人海的,擠都擠不過來。

  從高處俯覽下去,可見黑壓壓一片,宛如密密麻麻的螞蟻。

  沸騰的揚州城,城外是青山。

  山高如塔,高高聳立著。

  山頂有一座小亭子,亭內有人。青衫磊落的黃夢筆悠揚地坐著,這個羽化道的大師兄,此刻衣著單薄,宛如一名落魄書生,但誰能想得到,他竟是三十三天最為出名的幾位后起之秀?十歲成就散仙的大氣運者?自幼夢見仙人授神筆,委實匪夷所思。

  他既為羽化道的天下行走,行蹤飄渺,前段時間曾短暫在冀州出沒,但與趙峨眉一番斗法后,取道南下,來到揚州。

  “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

  不外如是也。

  黃夢筆逍遙自在,無所牽掛,到了揚州后更是日日奢華,過著神仙般的生活。然而話說回來,他本就是神仙中人了。

  此際,其遠離城郭,來到城外的高山頂峰,盤坐在小亭子里。

  在他對面坐著的,赫然為一名身材瘦小,面目丑陋的和尚——臭和尚,時隔多日,他仿佛變得更丑了些。皺巴巴的僧袍披在身上,異味更為濃重了些。

  臭和尚,法號名副其實。

  眼下,孤空寺的天下行走與羽化道的天下行走,便這邊你看我,我看你,四目相對。

  黃夢筆忽爾一嘆:“和尚,你真是越來越臭了……”

  臭和尚耷拉著眉目,合十道:“阿尼陀佛,一具臭皮囊而已,大師兄著相了呀。”

  黃夢筆連忙擺手:“別介,我可不是你大師兄。”

  臭和尚面露微笑:“羽化道大師兄,三十三天大名鼎鼎,誰人不知?”

  黃夢筆曬然道:“和尚你是在損我?”

  臭和尚又念佛號:“出家人不打誑言!”

  黃夢筆嘴一撇,不以為然的樣子,突然一提氣,擺在石桌上的一壺酒便像被人把持住了一樣,憑空提起,自動倒酒,將美酒倒入旁邊的酒杯中。

  頓時,有酒香飄溢。

  黃夢筆鼻子一嗅,忽嘆道:“這皇家御酒‘玉陽春’,味道是越來越假了。”似乎對酒水不甚滿意。

  等酒杯滿了,嘴一攝,杯子里的酒水靈性十足地形成一道懸河,跳入他的嘴里,咕嚕吞進去,咂咂嘴唇。

  “和尚,你真不來一杯?”

  臭和尚搖搖頭:“出家人不吃酒肉。”

  黃夢筆嘿嘿一笑,驟然一拍手,香風襲人,一道曼妙的身形乍然出現,卻是一位妖嬈美女,在荒郊野嶺的山峰下,自夜色中踏步而來,如同凌波仙子。她一出現,立刻依偎在黃夢筆身邊,溫玉滿懷,艷福無比。

  “和尚,要不也給你來一位?”

  饒是臭和尚定力非凡,此刻都不禁眉毛一挑:“大師兄,多年不見,你還是這副玩世不恭摸樣。”

  黃夢筆笑道:“一句話,要不要嘛?”

  臭和尚正色道:“出家人不近女色。”

  黃夢筆又倒了杯酒飲:“不吃酒肉,不近女色,果然沒趣。你與那姓燕的,都無趣得很呀。”

  “大師兄,和尚見你,只想問一句,你幫不幫我?”

  黃夢筆回答:“關于在冀州的事,飛劍殺人,而且殺的還是知州子侄,我一早知悉。只和尚見疑于知州大人,無緣無故成為通緝犯,的確冤枉。我知道你想查什么,但你更明白,我不會問燕非俠的。”

  臭和尚嘆息一聲,沉默下來。

  黃夢筆頓一頓,又道:“況且,我很快就會出東海的了。”

  聽聞到“東海”兩字,臭和尚的身子居然輕輕顫抖了一下,顯然觸動良深,片刻吟道:“紅塵千丈,東海萬里;長島浮沉,若出其里。你真得相信那方天地玄黃頑石印就藏在東海寶庫中?”

  黃夢筆面露一絲苦笑:“到了這個時候,我只能信,我們都只能信。你又不是不知道,趙峨眉已經出海了。我再不過去,就沒戲唱了。”

  “那燕非俠呢?”

  黃夢筆一聳肩:“不知道,誰知道呢。”

  臭和尚心有戚戚然,對于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蜀山第一劍,總是存在太多的神秘,難以觸摸。關乎行事準則,更是無常得很。否則他怎么會懷疑對方,就是在冀州當街飛劍殺人者?

  又或者,他總是認為就算不是燕非俠,兇手也應該和蜀山有關聯才對。

  只是,誰知道呢?

  懸案如山,就算他都查不出來,只得求助于黃夢筆——這個世界的神仙,沒有誰能無所不能。

  轉身望遠方,一片燈火輝煌,那是揚州城,揚州城在過年,看起來,那片燈火是那么的遙遠,仿佛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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