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威送來的消息一喜一憂。
那一喜是衛遂忠終于動了心思。
楊帆授意他的人把王夫人自隘的真相傳播開來,并制造各種流言,對衛遂忠不斷施加心理壓力。再利用衛遂忠對蘇九娘的信任,通過為蘇九娘贖身、成全她和衛遂忠,并贈給他們一筆足以安穩度過下半生的錢財為條件,讓蘇九娘說服衛遂忠,如今終見成效了。
外有更得皇帝寵信的張氏兄弟算計,內有知道他一切腌臜事的衛遂忠反水,兩相一湊,楊帆就不信扳不倒來俊臣。可那一喜之下,還有一憂,那一憂就是…,貌似李昭德又要倒霉了。
這條消息還不算太詳盡,是新任洛陽府錄事參軍事李鏡送來的。
李錘通過河內老尼、什方道人和胡人摩勒的三神棍事※件,向來俊臣提供了大批托庇于三神棍羽翼之下,逃漏稅賦、公為私用的人員名單,不但借著來俊臣之手,剪除了姜公子在洛陽的最后一支力量,而且得到了來俊臣的信任。
正因如此,李鏡才提前獲悉了來俊臣目下的打算,只是詳細內容李鏡還沒有打聽到,畢意這事來俊臣用不上他,不會對他交待太細,若是刻意打聽,會引起來俊臣疑心。從現在獲悉的情報看,只知道來俊臣要對付李昭德,而理由則是他保舉的契丹首領孫萬榮反了。
朝廷制度一直就有連坐株連之制,雖說沒有秦國時候那么嚴厲,但是一個官員保舉推薦的官員犯罪,他是有連帶責任的。這也是五品以上官員都有舉薦枚,但是官員們并不敢隨意舉薦的原因。
如今孫萬榮反了,就算來俊臣不去刻意找李昭德的麻煩,他也該承擔責任的。不過,他已經倒了大霉,大多數官員不會做那趕盡殺絕之事那會影響自己在官場中的形象。而且,李昭德的保薦還有特殊原因一孫萬榮是番官。
契丹請部落依附于朝廷朝廷對他們施行的本就是羈糜之策,哪個部落實力強大,朝廷就給哪個部落的首領更高一些的官職,從而籠絡他們不生是非這是大唐建國以來一直的國策。
李昭德是宰相,這種事當然要由化衡量之后向皇帝諫議。這本就是李昭德在宰相任上該做的事,只不過…,他收了禮這事就說不清了:你之所以推薦孫萬榮,究竟是出于穩定邊疆的考慮,還是一己私心?
李昭德收受的禮物,包括一條海龍皮的裘袍,一制珍珠、一匣人參,還有四匹寶馬,說起來以他宰相的身※份,這份禮物也不算十分貴重。
李昭德在宰相任上時,已經成了匡復李唐的大障礙如今只是一個監察御史,已經與人無害,楊帆難免生起些惻隱之心。
楊帆思量一番,吩咐道:“想辦法把這個消息透露給李昭德知道,讓他早作防備吧!衛遂忠那邊,還要加緊籠絡,防止他有所反復。等他心冇意確定,我們這邊就開始整個計劃丨鏟除來俊臣!”
任威答應一聲,快步走了出去。楊帆剛把那兩份密報銷毀,三姐兒便在書房外脆聲喚道:“阿郎,郭使君與夫人接阿奴姑娘來了!”
楊帆一聽連忙整理一下袍帶,吩咐道:“速速打開中門我要親往迎接!”
郭敬之要從渭州任上調到別處,特來回京述職,正趕上過節,就在京中多留了些時日。
此時,郭敬之的老母巴經去世,郭敬之不用再把妻子留在家鄉侍奉老母,所以全家都要跟他同去上任。夫人固然要隨行,因為他那兄弟天生有些憨氣,獨自留在老家掌不了門戶,也一起帶了來,如今正好作為娘家人。
因為郭敬之把夫人也帶了來,楊帆忙使人把小蠻找來,夫婦二人聯袂相迎。中門大開,楊帆夫婦一路前行,剛剛迎到門口,就聽一聲大叫:“俺家表妹呢,咋還不來見我,我去找她!”
楊帆一腳邁出門檻,恰見一條威風凜凜的大漢迎面走來,后邊又有人喊:“二郎不可,給我站住!”
楊帆一瞧這人,壯得如一頭牯牛一般,粗眉大眼,五官端正,倒端地是一條大漢,只是憨態十足,少了份機靈沉穩,楊帆心中一動,暗想:“莫非這就是阿奴說過的那位郭家二郎郭少凡?”
楊帆笑吟吟地拱手道:“可是郭家二郎當面?”
那大漢一愣,上下看看他,納罕地撓著后腦勺道:“你是誰,你咋認識我呢?”
這時站在階下的郭敬之夫婦快步走了上來,郭敬之打個哈哈道:“想必這位就是二郎了?哈哈,有勞楊家娘子一并出迎,慚愧慚愧。”
郭少凡繼續撓后腦勺,更加納罕:“大哥,你咋還不認識我了呢,還想必啥呀,我就是二郎!”
郭夫人向若蘭啼笑皆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嬌斥道:“一邊呆著去!”
郭少凡把嘴一撅,小聲地道:“當著我大哥還這么兇我,母老虎!”
這時,楊帆正在打量郭敬之,只見這位刺史大人身高九尺,紫面長髯,方面大耳,盡顯福態。身材魁偉、體魄健壯,若是把那豹眼換了丹鳳眼,頭上再扎一頂綠頭巾,手里提一口偃月刀,倒蠻像漢壽亭候關羽的。
楊帆心道:“這就是郭刺史?不愧是大漢阿陵侯的后嗣,當真威風凜凜,好一條大漢!”
郭敬之也在打量他,楊帆只著一身常服,月白色繡竹紋的一襲長袍,頭上用玉冠髻挽著如漆的頭發,齊眉勒一條青玉色的抹額,身材頎長如玉樹臨風,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那雙眼睛清澈如水。
郭敬之見他如此人品,也是暗自折服,心道:“這就是顯宗新任宗主了,人品風度絲毫不遜于盧賓宓,比起盧賓宓那拒人千里的冷傲,更加叫人喜歡親近些。”
二人各自想著,手下卻不怠慢,楊帆先施一禮,含笑道:“使君、夫人,楊某與拙荊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在仙們互相打量的時候,向若蘭也在一旁瞧著,先看小蠻,瞧她容顏嬌※媚、體態妖嬈,姿色不遜于義妹阿奴,不由暗暗點、頭。
小蠻看她大袖糯衣,玉色羅裙,秀項顧長,五官精致,一如那細頸瓶兒中的蘭花般迷人舉手投足,端莊優雅,也不由得暗暗折服:“不愧是世家之女,豪門貴婦,這般氣質,當真不俗。
向若蘭再瞧楊帆,看他人品相貌,心中歡喜:“難怪義妹對他癡心一片,倒真是一表人才。如今又是顯宗宗主,配得上我那義妹,兩家結了親,顯宗和隱宗的關系也不至于像以前一般劍拔弩張!”
向若蘭越想越是歡喜,笑著說道:“你我兩家,馬上就是實在親戚,何必如此客套。”
郭少凡這時才醒過味兒來,“啊!”地一聲道:“你是楊帆?你就是我妹夫?哈哈,我也叫凡,你也叫凡,咱們可真有緣份!”
向若蘭沒好氣地道:“胡說甚么,楊家二郎比你還要大些,要稱兄長!”
郭少凡興高采烈地道:“不是這么算的,不是這么算的,阿奴是我表妹,就算他現在八十歲了,也得叫我表兄,我比他大,哈哈哈……”
小蠻“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連忙讓開一步,向里讓客:“使君、夫人,郭家二郎,請廳中敘話,咱們就不要在這門口兒站著冇了。”
一行人熱熱鬧鬧往里邊走,郭少凡忠心耿耿地扮演著娘家哥哥的角色:“這位小娘子好生漂亮,你就是楊二的夫人吧?我可跟你說,阿奴是我妹子,嫁到你家來,做了你的妹子,你可不能欺負她,你欺負她我可不答應……,”
這一下,郭敬之的臉也黑了:“二郎,閉嘴!”
郭少凡梗著脖子跟他大哥叫板:“大哥,你說的是楊二郎還是郭二郎?你要說的是郭二郎,那我就閉嘴!你要說的是楊二郎那我就不閉嘴!”
郭敬之以手撫額,頭痛不己。
小蠻眼珠一轉,忍著笑道:“阿奴常常念叼你們呢,尤其是郭家二郎,想念得緊。二郎可要去看看阿奴么?”
這郭少凡要說他傻,卻也有些小心眼,一聽小蠻這話,可不計較她說的是楊二郎還是郭二郎了,馬上滿口答應,小蠻便道:“管家,引二郎去見阿奴姑娘!”
郭少凡歡歡喜喜地跟著楊府管家去見他小表妹了,引開了這個渾人,賓主雙方這才入座,開始談起婚禮細節。
楊帆知道郭家是太原世家,且與隱宗關系緊密,郭敬之也知道他是顯宗宗主,說起來在即將形成的親戚關系之外,早就算是一家人了。不過,這一家人并不和諧,因為顯宗和隱宗曾經的明爭暗斗,有些事現在就不好說。
一個勢力集團的恩怨和勢力糾紛,不是這個勢力集團的領袖個人就可以決定和左右的,有些東西得等楊帆和沈沐見個面,雙方磋商解決后才能真的沒有后患。沈沐如今還在新羅沒有回來,作為隱宗的一員,郭敬之不好與楊帆有太多接觸。
楊帆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只與郭敬之談及婚禮,不該觸及的話題兩個人都很默契地回避了。等他們這邊商量已畢,小蠻便陪著向若蘭去接阿奴,楊帆又親自把他們送回了住處。
說來也巧,郭敬之一家人進京后,租住的是武三思家的一幢空宅子,正是當年阿奴和楊帆為了計誘柳君播,冒充敦煌豪門時租的那幢宅邸。
當時,阿奴只是為了向楊帆報恩,并未向他透露過自己的真正身※份。而楊帆身負血海深仇,化身一介坊丁四處尋找仇人,也無暇顧及成家立業。他們都不曾想到,緣由天定,他們終于還是走到了一起。
當楊帆和阿奴下了車,看到那幢大宅時,下意識地便向對方看去。
四目相對,相視一笑。
那一笑,若冰雪融盡,朔風已停,春意徐來,花開正妍,心中存下的一切坎坷與磨勵,盡數發酵,化作一杯醇郁香濃的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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