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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清玉潔未肯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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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清玉潔未肯枯(中)

  李銘是知道關于這位柳小姐的事情的。她才情出眾,自然會有些孤傲清高。兩年前,她因為直指詩會中的一闕詞分別抄襲了三位名不見經傳的人物所作之詞,讓那位獻詞的戚公子顏面掃地,由此便被嫉恨上。不久后因為柳清寒與那位戚公子的父親政見不和,相互交惡,戚公子揚言要給柳家一些顏色看看。

  只是沒想到,戚公子瞅準的卻是柳清寒的獨女,時年十六的柳碧妍。他買通了柳碧妍身邊的丫鬟,趁著柳碧妍出府,將她拐了去,隨后將其奸污。

  戚公子只以為女子失了貞潔,定然只能跟了他。他信心滿滿地準備了聘禮要把柳碧妍娶回戚家,卻沒想到等來的是京兆府尹手下的官衙。

  柳碧妍一紙訴狀,將冤情呈上公堂,懇請京兆府尹查明事實真相,將那奸污自己之人繩之以法,還她一個天地公道。

  當年這案子造成的轟動可想而知。女子失了貞潔,不想法設法遮掩,卻敢鬧上公堂,還言之鑿鑿上堂呈供作證,無疑讓他人哄笑。更何況這主角是從二品官員家的官家千金!

  京兆府尹剛直不阿,自然秉公斷案,戚公子鋃鐺入獄,戚家聲名掃地。

  而同樣的,柳碧妍也是千夫所指,從前清高冷傲的才女,成了眾人閑下的談資。

  她承受的壓力會有多重,沒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從前來柳府求親的人趨之若鶩,門檻都要被踏破了,而如今,柳府乏人問津,柳清寒不得不從自己的門生中為自己的女兒尋找良人。

  賞花會后,李銘回了家,想了想,起身點了燈,研墨,攤紙,寫下一封書信。第二日前往驛站,讓驛館的人幫忙寄回家鄉。每月一封書信,來自輝縣的爹娘殷殷叮囑讓他趕緊成家,如今最小的妹妹都已經出嫁了,他卻還孤身一人,家中爹娘自然掛念。

  本以為與那位柳小姐并不會再有什么交集,哪知十日后,柳清寒四十之壽,他接了帖子,應邀入柳府賀壽,再次遇見了柳小姐。

  今日柳府人多,雖然柳家出了柳小姐的事,但官場之人自然都懂何為粉飾太平。今日乃柳清寒壽宴,來賀壽的朝臣絕對不會提及柳小姐之事。柳家在京中也算有兩分勢力,做人做事總要估計兩分柳家顏面。

  彼時柳碧妍正指揮著丫鬟擺盤布置,李銘早到了些,奴仆引他去花廳閑坐,恰好撞見柳碧妍吩咐丫鬟做事。

  有條不紊,細致入微,這是李銘對柳碧妍的另一種印象。

  她仿佛對著丫鬟鼓勵地笑了一下,回過頭來時笑意還沒從臉上消散,一時間李銘只覺得那笑容里透著春風濃濃,暖意融融,讓他近乎有些失神,心口也砰然地動了一下。

  想他入仕也有十余載,情愛于他而言可有可無,家中兄長皆有兒子,他也并不需要將傳宗接代的重擔壓在自己身上,為官至今勤勉踏實,也算潔身自好,雖在父母的殷切期盼下也議過幾門親事,但最終都是不了了之。

  做他的妻子,很累,很苦,他不可能將心系于家庭,他的心,在這天下,做他的妻子難免會委屈。早年間皇上有意栽培他,近兩年來皇上透露了要將他下放地方為官歷練的意思,他也明白絕對不會把他遣到富碩繁華之地,窮山惡水雖不至于,也定是那不太平的地方。若娶了妻,未免是委屈了她。

  那么,他若是娶親,就定然不能娶一個刁蠻任性的女子。他需要的是一個包容體貼,能明事理,在內能處理好家中諸事,不讓他煩擾的妻。

  “李大人安好。”柳碧妍斂了神情,蹲身微微一福:“父親尚在花廳閑坐,李大人這邊請。”有禮的待客之道,恰到好處的距離,李銘眼神不禁一暗。

  賞花會時他突然起了興致,想與她閑走聊聊,她沉穩地借用丫鬟在尋她的理由避開了。今日又是這般拉開距離,仿佛跟他只是陌生人。李銘沒來由地皺了皺眉。

  柳府壽宴辦得不算隆重,柳清寒為官耿直,是個直臣,柳夫人故去多年,柳清寒一直未曾續娶,膝下也只得一女,還有了那般不堪遭遇,于朝堂之上的諸位大臣來說,柳清寒并不對己構成威脅,但也正因為如此,沒有相關利益,和柳清寒交好的大臣也并不算多。

  李銘今日喝了些小酒,壽宴結束后,他晃晃悠悠回了自己的宅邸,躺在榻上卻在晃神間眼前浮現起看到的柳小姐靜坐小亭中的迷茫神情。

  那時壽宴已近尾聲,他喝了酒有些許醺然,起來吹吹風,無意識地走到了那處小亭,正好看見柳小姐靜然閑坐,體態悠閑,臉上的表情卻是出神。

  李銘甩了甩腦袋,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頭。

  卻又不期然地想起柳清寒酒醉后喟嘆地說出的話。

  “……老夫只得這一女,自小疼寵她,知她聰慧,不忍埋沒,尋了師傅教導,長至十六歲,她也是亭亭玉立,眾人求娶門庭若市。哪知那戚家小兒……竟是這般狼心狗肺,竟然……此事當時鬧得甚大,眾人皆言她不知羞恥,出了此事卻敢上告公堂……”

  柳清寒又飲了口酒,目光迷離:“當時她執意要稟上公堂,老夫堅決不允,她卻說,若是她不肯將那禽獸告上公堂讓他繩之以法,也勢必會受那禽獸威脅,被迫嫁與他。她素來清高,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寧可一生不嫁也不愿意就此委實于此等男子。我攔不住她,只能由著她去……”

  那時柳清寒身邊皆是他朝中好友,也都是令李銘佩服的高風亮節的官場前輩,想必柳大人當時未曾意識到他也在場,所以才會吐了這一番的苦水。

  李銘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長隨小聲進來道:“老爺,輝縣來信了。”

  李銘頓覺奇怪,自己去信方才十日余,恐怕問安信還未送到,怎會就來了回信?

  接過信一看,李銘方才笑了。原來是姐姐。

  李欣信中說道:“……你也有三十余歲,婚姻大事本不該姐姐再問詢于你,只是還望你念及家中老父老母,安安他們的心。如今你侄孫都要出世了,你身邊沒個女人照料,父母總擔心你飲食起居,怕無人在你身邊噓寒問暖……”

  李銘細細看過了信,莞爾一笑。

  姐姐從不過問他的親事,難得幾次回鄉探親見面,她也不過淡淡問他是否已有了成家的打算,他搖頭,她便再無二話。這次想必也是被爹娘逼著讓她寫家信來催了吧。

  姐姐……

  想到自己這個姐姐,李銘不知為何又忽然憶起柳碧妍那張臉。

  她在京都有名,早年間是因為她的才氣,后來是因為那件轟動一時的案子。不管是什么,卻都與她的容顏無關。旁人評判她的容貌,大多用“平凡”二字形容,但李銘卻覺得那張臉很耐看,很舒心,很奇怪的,在柳府見到她后,那張臉他便再沒忘記……

  他都在想些什么……

  李銘腦子里哄地炸了下,長隨等在一邊見他沒個反應,試探地問道:“老爺,可是今日喝了太多酒?瞧您臉色這般紅……”

  李銘又是一怔,然后失笑地搖了搖頭,半晌后方才問道:“你說,府里是不是真的缺個夫人?”

  長隨“啊”了一聲,見李銘醉眼迷蒙,心里嘀咕:老爺三十多歲連個妾都沒有,很多人私底下都說老爺“不行”的閑話呢……面上卻是小心地回道:“老爺說缺便是缺……”

  李銘哈哈大笑起來。

  待得幾日,柳府忽然很是熱鬧,撫寧大長公主毫無預兆地登門,柳清寒誠惶誠恐地迎了這位皇族貴胄進門。沒有女眷招呼,柳清寒只能讓人去請了柳碧妍來作陪。

  撫寧大長公主拉住柳碧妍的手細細端詳了她片刻,笑道:“柳大人,你家千金本宮越看越是喜歡,聽聞她十八歲了還待字閨中,本宮逾越,替她許一門親事如何?”

  柳清寒乍然愣住,柳碧妍也是驀地睜大了眼睛,想也不想便出言婉拒道:“多謝公主抬愛,只是碧妍……”

  拒絕的話還沒說完,撫寧大長公主便笑道:“京中諸人皆知本宮喜好做媒,本宮雖則不是媒婆,可撮合姻緣也會全面考量,撮合成的姻緣不少,每一對也都算是和和美美。今日本宮登門,為的便是柳小姐的親事。有人登門造訪,懇請本宮上門提親呢。”

  柳清寒更是睜大了眼睛。

  能入撫寧大長公主的府邸,能請得動大長公主上門開口提親,此人是誰?

  撫寧大長公主拍著柳碧妍的小手,嘆道:“你的事,本宮知曉,也憐惜你那番遭遇。下帖子請你去賞花會也是想著,你年紀輕輕,總不能因為一介敗類便蹉跎了終身,要是能借此機會覓得良人,本宮也是功德一件。”說著,撫寧大長公主拊掌一笑:“沒想到還真是做對了。”

  撫寧大長公主看向柳清寒,笑道:“內閣侍讀學士李記之,柳大人該是認識的。李大人請本宮前來,向柳家提親,想娶柳小姐過門呢。”。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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