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關全頓時皺眉,問小碧道:“走哪兒去了?”
“……不知道,瞅著好像是回娘家……”小碧低聲應了一句,見關全冷著臉,心里便有些惴惴:“關四哥,關二嫂子那邊兒晚飯已經準備好了,你們說事兒說完了沒?讓吃晚飯了……”
關全嗯了一聲,也沒再往院子那邊兒去,掉頭就回了后屋。
小碧也不敢跟上前去,想了想還是返回杏兒家去了,想著讓吃飯這話她好歹是帶到了的。
關全進了后屋,倚在了一邊沙發上。
關文和關武坐在一邊,崔姨娘坐在另一邊,腰朝前挺了挺,肚子微微凸出來。
“該說的,我們兄弟幾個都跟你說了。”關文聲音很淡,聽上去極冷:“你是個女人,又是個孕婦,我們對你動不了粗。你若是識相,我給你一點兒盤纏,你從哪兒來的就回哪兒去,不要再待在這邊兒。”
崔姨娘胸口微微起伏,關武搔了搔頭,聲音微微拔高:“跟她廢那么多話做啥?該說的都跟她說清楚了的,她要是臉皮子賊厚還要賴在這邊兒,叫幾個家里那些個長工的婆娘直接把她給拉走!眼不見為凈。”
崔姨娘咬了咬下唇,敢怒不敢言。
關文頓了下道:“我也不問你關止承如今如何,你既然是他納的妾,總沒有我幫他一個外人養著的道理。我家里從來不養閑人,也沒多余的地方給閑人住。你收拾收拾,我去取點兒銀兩,你拿著銀兩就走。”
崔姨娘也沒什么好收拾的,頂多不過帶過來的一個包袱,里邊兒還就只有一套換洗的衣裳。當時來的時候打的主意便是留在這邊兒,沒衣裳穿了讓李欣給買的。結果人家這會兒卻直接攆人了。
崔姨娘眼睛鼓起,關文去而復返,手里拽著一個小錢袋子,直接丟給崔姨娘。
“拿著盤纏就走吧,就不留你過夜了。”
崔姨娘雙手拽著懷里的包袱,半晌才道:“你們不能就把我這樣趕出去!馬上就天黑了,我路上要是遇上什么事兒,那就是一尸兩命!我化作厲鬼都不會放過你們!”
關武頓時大罵道:“你還有理了?你個……”
“二弟!”關文喝了他一聲,看向崔姨娘說:“如果是天黑的緣故,那我讓人送你去別處暫且歇一晚上。明日一早你就趕緊走。”
關文都不想再跟崔姨娘廢話了,關全適時插口道:“大哥,二嫂那邊兒讓去吃飯了。”
關文點了點頭,率先站起身走了出去。關武瞪了崔姨娘一眼,跟上關文。
崔姨娘想動,她這會兒肚子也餓了呀!卻被關全一個冷眼釘在了原地。
“崔姨娘是吧?”關全聲音很輕,可崔姨娘聽著卻覺得渾身都犯冷:“我警告你,你最好識相一點兒,回去以后也跟關止承說,他要是敢回來,就要提防他那條小命。我不像我大哥那樣心軟,也不像我二哥那樣真刀真槍地來明的,撞到我手里,他要當心他陰溝里翻船,怎么翻的都不知道。”
崔姨娘驚恐地看著關全,關全冷冷一笑:“家里事兒多你還上趕著來添事兒,拿你肚子里那個種來威脅人?你盡管拿他來威脅人好了,當心有一天還真的被你給威脅住了。不過那個時候,你肚子里這個種怕是也保不住。”
關全輕笑一聲,掉頭離開。崔姨娘額頭上滿布汗水,頭一次覺得關家這邊兒的人里,關全是最不好惹的……
沒人管崔姨娘的晚飯,她懷著孕,自然禁不住餓。把小碧中午做的糕點給吃光了后,崔姨娘還是只能從賴著的后屋里走了出來,灰溜溜地掏了銀兩尋了戶農家搭伙吃飯。
農家人本性不壞,都是心底善良的,又見崔姨娘給了錢,自然也是殷勤招待,還問崔姨娘她這是打哪兒來,是不是找村里邊兒的什么人。
崔姨娘頓時像把她是關止承的妾,前來投奔關家人卻被他們給趕出來的事情抖落出來。可嘴巴才張開,就想起關文說的,關明和關止承現在已經不是關家人,全村人都知道他們是被開除出了宗譜的,崔姨娘便泄了氣。
這樣的情況是她沒有想到的,走到今天這一步,也只能回去跟關止承商量要怎么辦了。
可是六哥他……
崔姨娘頓時覺得食不下咽,可又心疼自己花的銀子,少不得死撐活塞地將飯菜給吃了個精光,捧著肚子回關家去了。
“收拾好東西,今晚上在外邊暫歇一夜,明天你就打哪兒來回哪兒去。”關文站在院子里邊兒正舉著小耿兒玩兒,瞧見崔姨娘回來了,一張笑臉變成了冷臉,吩咐了一聲便再也不管她。
杏兒走了過來,道:“東西拿完了?我送你去。”
“你送我去哪兒?”崔姨娘抱著手臂,嘴唇抿得死緊:“我不要去陌生的地方!”
杏兒不耐煩地道:“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就不管你了。入了夜以后你也沒地方可去。你自己多掂量掂量。”
崔姨娘胸口起伏了好幾下才低了頭,默認了杏兒說的話。
“那就走吧。”
杏兒當前先行,崔姨娘跟在后面,手緊緊抱著自己的包袱。跟最開始來的時候那樣的囂張氣焰相比,這時候的崔姨娘如同斗敗了的公雞。
小碧心里想著胡月英的事兒,坐在一邊發呆。關文叫了關全過來,皺眉問:“你說四弟妹回娘家去了,你不跟去看看?”
“我跟去看什么?”關全淡淡地道:“她想走就走,招呼也不打一個,我還要上趕著去讓她笑話?”
關文皺了眉,到底還是說道:“雖然她今天的確有些沖動了,但是你那一巴掌打得也狠。咱們家的男人就沒有打媳婦兒的說法,你當著我們的面兒打她,她當然覺得委屈。”
關全嘴唇動了動,到底是沒有反駁。
“你還是去胡家看看吧。”
自己大哥發了話,關全不想違拗,只得點了點頭,應了一聲,便朝胡家趕去。
關文又掉頭對李欣道:“咱們家建在坡上到底是有些不安全,沒有個院墻什么的,誰都能進來。如今天下倒還算太平,村里的人也都是相熟的,應該不會有什么賊子跑來。可是前段時間一直在傳,那些災民這會兒已經朝四面八方來了,以防萬一,還是給家里砌上院墻比較好。”
李欣點了點頭,她也覺得如今世道不大太平,家里富裕起來,卻沒個院墻,單靠著二黑二黃兩條時常不在家里的大狗也不大靠得住。不然這一回崔姨娘來,要是有院墻擋著,或許小碧他們還能把人攔在外面不讓她進門。
“行,你緊著安排吧。”李欣道:“最好是能修好一些。這個事兒是我疏忽了。”
關文搖了搖頭,牽了李欣的手道:“崔姨娘的事兒你別放在心上。”
李欣道:“我干嘛將她放在心上?她又不是我什么人……”李欣頓了一下:“可是我就是覺得她有些眼熟……細想卻想不出來到底在哪兒見過她。可能是有過一面之緣?”
想想李欣又否定掉:“也不應該呀,我要是只見過她一面,除非她有給我留下比較深的印象,不然我不會覺得她眼熟啊……”
李欣拍了拍腦袋:“哎,算了,不想了。”
“別想了。”關文道:“就算想起來那又如何,她是個妾,也是登不上臺面的。”
其實窮苦的農家人大多對妾有一種既鄙夷又羨慕的情緒。鄙夷自然是覺得做妾是登不上臺面,說出去很難聽。可是這卻并不影響他們羨慕。能做別人的妾,這說明那家人多少是有根基的,做妾后穿金戴銀,不愁吃喝,比農家人面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在地里勞作一年或許還混不了個溫飽要好到哪兒去了。
關文寬慰了她兩句,又道:“而且她姓崔……”
“崔?崔!”李欣霍然站起來,打斷關文的話,眼睛瞪大望著關文,有些失神:“她姓崔……”
“姓崔……”李欣猛地拉起關文:“我想起她是誰了!怪不得,怪不得那么眼熟……我就覺得我在哪兒見過,原來是她,是她……”
“欣兒?”關文緊張地拉住激動的李欣:“你坐下慢慢說,坐下慢慢說……”
李欣深吸一口氣,坐了下來:“阿文,你應該也見過她的……你沒有印象?”
“沒有。”關文搖搖頭:“你想起她是誰了?她是誰?”
“你沒有印象……”李欣呢喃了兩句:“對了,那是內宅,你進不去的……”
“內宅?”
“阿文,她姓崔,她是崔家小姐!”李欣雙眼瞪大:“你記得吧,我們剛剛成親那會兒,秋收之后,我們往鎮上去尋短工做,你本來想去碼頭找活的,結果路上碰到誰來著……幫我們找了崔家的活。那個崔姨娘,對,她就是崔家小姐!”
關文登時站了起來:“崔家……是魏總鏢頭護送上京的那個崔家?對,對了,那趟鏢,魏叔把錢財都護下來了,但是丟了崔家小姐和她的丫鬟……對,一直都沒找到這兩個人!”
關文看向李欣:“說不定可以順藤摸瓜,把當初劫鏢的那群山匪找出來!”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