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文只說李春不會控制情緒,但這話在李欣腦子里琢磨一遍,讓李欣止不住想,李春不會慢慢的精神上有問題了吧!
要說李春也的確是倒霉,本來以為嫁了個家底厚實的夫家,沒想到丈夫不中用,小妾來添亂,還有個不露面的青樓女子情敵。
婆家這邊兒暫且不提,娘家這邊兒她也混不開。
李老大家的堂姐堂嫂的不怎么搭理她,李老二家的堂姐堂嫂對她可稱是厭惡。她又只有兩個弟弟,沒有親姊妹可以說心事。
爹不疼,娘雖愛,卻用了錯誤的方法愛,使得她如今兩邊都憎厭,娘家婆家兩處都不討好。
如果一個人落到了人人都唾棄,都想避開的地步,這個人肯定是孤獨的。
孤獨到了一定程度上后……
李欣打了個寒噤。
關文以為她冷,忙伸手搓著她手臂和后背,把她更往自己這邊兒摟緊了些,低聲問:“還冷?”
李欣舒了口氣,搖搖頭說:“好了,沒事兒了。”
“瞧你這樣可不就是冷著了?”
關文嘆了一聲:“你身體寒涼,捂熱被子也捂熱不了多快,還是抱著我來得好些。”
李欣點點頭,聲音中帶了絲慵懶:“你身體就是個火爐,冬天抱著倒也好,夏天兒可就受不了了。”
關文笑道:“那咱倆不正好互補?”
第二天一大早,李家人便開始忙碌起來。
劉氏娘家人都在,李厚仲正拉著李銘囑咐些事情。臉上倒是少見的嚴肅。
李銘挎著個包袱,倒也站得筆直,聽李厚仲訓話。
唐氏笑瞇瞇地拉了李銘的手說:“外婆的乖外孫,出門在外。一個人可要多加小心啊。”
李銘此番出去是跟許多人一起的,倒也不怕什么,對著唐氏點點頭。認真說:“外婆放心,我一定會多保重的。”
唐氏點頭,劉家大舅也拽了兩句官腔,讓外甥好好努力。劉家四舅說話笨拙,只讓李銘常想想家,可以的話給家里寫封信啥的。
李銘都一一答應下來。
同輩的表兄弟表姐妹都來跟他作別,年紀大的倒還好。年紀小的,譬如余嬌嬌,則是好奇地問李銘去哪里,出去玩能不能給她帶點兒糖,惹得家人一并大笑。
孩子們倒是都被大人哄著。叫著叔叔一路平安。
劉氏這下也紅了眼眶。
不管之前多么給李銘臉色看,臨到別離的時候劉氏還是舍不得的,從懷里掏出兩雙鞋底兒,說:“也不知道你這要走多少路,這千層底兒鞋是娘納的,管保結實,是照著你的腳大小做的,稍微偏大些,也不知道你這腳還要長多大……要是覺得大了。就多塞層墊子。”
李銘接過手,低低喊了聲娘。
劉氏眼里便流出淚來,這下又數落起李銘來:“好好讀書不成,偏要跟著你先生去什么游學,那能學到些啥東西,還老久老久見不著面……”
劉家大舅就不高興了。瞪了自己妹子一眼說:“婦道人家懂啥!人家先生都去游學,咋銘子不能去游學了?”
劉氏就哭:“不是說了那啥,父母在,不遠游的嗎……”
“娘,我每到一個地方就給家里寫一封信,告訴你們行蹤。”李銘無奈地道:“這不都說好了的嗎?可不允許反悔的。”
劉氏倒是想反悔,可如今也是有心無力。
再者她也不想做那背信棄義之人。
人家顧先生親自來家里說了這事兒的,她要臨時拉著李銘不讓他去,這影響多不好。
李銘瞅了瞅天色,嘆了口氣說:“娘,我可必須得走了。”
“你走你走……”
劉氏頓時撐著腰大哭起來:“你趕緊走,省得我看了生氣……”
李銘伸出瘦削的手臂環住劉氏輕輕抱了她一下,見李欣關切地望著自己,李銘道:“我走了。”
李欣輕輕點點頭。
李銘是跟著余家的馬車走的,趕到鎮口去要快些。
劉氏怔怔地望著疾馳的馬車,接過李欣遞來的手絹擤了鼻涕,大概也是覺得自己這番樣子很是丟人,所以避開了兒女,自己去打水洗臉洗手絹。
李厚仲跟在她身后絮叨著去了。
李欣嘆了口氣,說:“這下可要好些日子見不到銘兒了。”
張氏笑道:“也就是三年吧,等三郎回來,已經長成個小伙子了。”
想著李銘三年后的模樣,李欣便笑了。
不知道為什么,他們一家人都是相由心生。
李厚仲眉毛很挺,人便一根筋;劉氏眼梢微微上挑,人則是潑辣;李大郎五官筆直,嘴唇一般都喜歡抿著,人便沉穩耿直;李二郎濃眉大眼,額頭稍寬,人則是憨直敦厚;李三郎則是長得秀氣,四個兄弟姐妹中,屬李欣和李銘長得最像,他們姐弟也是一樣沉靜的性子。
三年后的李銘,勢必已經是一個提拔的少年了。
李欣忽然問張氏道:“他帶著走的銀兩可夠了?”
“夠的。”張氏湊近李欣,輕聲說:“面上爹給了五兩銀子,你大哥和二弟分別給了一兩,私底下娘怕三郎吃苦,怕是還會多添點兒。”
李欣在心里算了算,想著自己也是暗暗塞了五兩銀子給李銘,點頭道:“夠了。再加上平日里市井之中他自己去賺點兒筆墨錢,足夠他用的。”
姑嫂兩個到了張氏屋里,江氏也來湊熱鬧。
本來李欣打算早上便走的,只是劉氏拉了她不準她走,說李銘才走,她也回婆家去,這是在拋棄她。
劉氏懷孕本就情緒外顯,李欣也不想招惹了她又哭,只能跟關文商量了下后答應下來,陪劉氏吃一頓午晌飯后再動身。
姑嫂三人正說著話,門外閃進一個小人兒。
山子掃視了屋里的人一眼,然后又噔噔噔出去了。
“他這是做什么?”江氏訝異道。
李欣揉了揉額心:“捉迷藏,在找人呢。”
腦子里忽然閃了一下,李欣驀地想起她回娘家來要做的第四件事兒——跟大哥大嫂說說山子的教育問題!
只是江氏在這兒,李欣也不好開口。
正在這時,劉氏在那邊兒屋喊:“二郎家的,你去瞅瞅你屋里,九兒是不是哭了!”
江氏忙站起來往她和李二郎的新屋那邊兒去。
李欣趁機拉了張氏,奪了她手上的針線,道:“大嫂,我有事兒要跟你說。”
張氏看她神情凝重,語氣認真,也立馬坐正問道:“什么事兒?”
李欣便把這段時間山子在荷花村里的為所欲為給學了一遍,包括那次孫家人上門找麻煩。
李欣輕聲說:“大嫂,山子很有領導潛質,像是個小領袖,組織大家也不錯,往這方便培養培養倒是挺好的,跟著大哥學學管事務,肯定不差的。只是他這膽子也太大了,上門都不怕,什么都敢去嘗試,簡直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至于脾氣……也有些暴烈,我見他撿地上的石頭丟人,還撂狠話……這都哪兒學來的?”
張氏愣了愣,立馬回過神來,臉上便帶了些惱羞:“妹妹,你怎么不早點兒說?不行,我得去把這混小子給抓回來!”
“不急不急……”
李欣忙攔住:“他也就是個孩子,要說壞心是沒有的,不然不會在荷花村認識了那么多的朋友。我只是跟大嫂你說說,你和大哥兩個可千萬不能松懈了對山子的教育,他這脾氣和性格要是一直往上走,這可不好。”
李大郎兩個兒子,山子是張揚的,而小兜卻很內秀。這娃子跟他哥哥比完全不一樣,什么時候都安安靜靜的,好像局外人一樣淡淡地看著周圍的人或事兒。
雖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到底有肉多和肉薄的區別。
就張氏而言,肯定是喜歡小兜多一些的。原因無他,因為他乖巧不會鬧騰,不會在自己忙活了一天之余還給自己添麻煩。
別說張氏了,就算是李欣易地而處,也不能保證一碗水端平。
所以也難免出現哥哥嫉妒弟弟這種事情發生。
“……平時大哥大嫂也多去關心關系山子,跟他說這些道理,告訴他什么是對的什么是不對的。”
“那也得那孩子肯聽啊!”張氏嘆了一聲:“那孩子,說他一句他也不應聲,轉身就跑沒影兒了,自己個兒樂呵地不行,在外邊兒出了飯點不落以外,從早到晚能玩上一天!也不是沒罵過沒打過,可他不聽,有什么法子?”
李欣道:“我始終覺得,對孩子不能打罵。”
見張氏要說什么,李欣忙搶先說道:“大嫂,其實要說孩子什么都不懂,這是不對的。孩子是聽得懂大人說的話的,只要大人有鬧心,肯細心教,說的話他一定能記住,并且能認識到自 己的錯誤。”
張氏微微低了低頭。
李欣說:“山子在荷花村的時候我想過要跟他交流溝通,只是我逮不住他,他一大早就跑,除了一日三餐,我基本都見不到他的面兒。晚上他好不容易要洗漱睡覺吧,偏你跟他講了兩句,他沾了枕頭就睡……我也是沒辦法了。”
張氏聞言笑了笑。
“大嫂,平日里也多關心關心他,他這娃子,最想得到大人的關注,也最想得到父母的重視和關心。別冷落他,也別一味責怪他。你個大哥才是他最親最親的親人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