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李家村的路上,李欣頻頻回頭望和揚兒走在后邊的山子。
今兒是臘月二十四,明日李欣娘家屋子正式搬進去住人,李欣也終于可以擺脫掉山子這個侄兒了。
……太不容易了啊!
李欣都想大叫一聲,這小半月當真是讓她心力交瘁。山子這孩子真的是太不讓人省心了!
那天孫家人上門來,自然是沒有撈到上門好結果。李欣和關文不是軟弱的人,沒給他們好臉色看。
從山子朝孫喜鵲身上丟石頭之后,孫家人又開始責罵山子如何如何沒教養。
結果,山子一言不發轉身就要去搬大石頭。
好在他年紀小,力氣到底不足,大石頭他也搬不動。
可他臉上那冷凝的神情還是讓孫家的人都嚇了好大一跳。
這才是個五歲多的娃子啊!怎么會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兒都敢做啊!
雖然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見過橫的娃子,沒見過這么橫的娃子!
一時之間孫家的人都被震懾住了,往前進不得,往后退不得——二黑二黃在那邊兒虎視眈眈的呢!
后來還是李欣回過了神來,發了慈悲讓二黑二黃讓開,“請”孫家一群人回去。
孫家人見自己這邊兒也撈不到好處,再待下去也是徒然,要是把關家惹急了,還不定要出什么事兒,也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孫喜鵲是被人架著走的,孫浩娘是被孫浩爹給扯著走的。
要是李欣是“發慈悲”,其實也說不上。
她只是見到自己這大侄子這般模樣。所以震驚到了罷了。
她的當務之急不是要跟孫家的人算賬,畢竟他們家和孫家之間的仇怨那是從她嫁過來起就開始積起來的,真要算,怕是不好算明白。
她的當務之急。是要把山子給穩下來。
山子看起來非常激動。
好不容易哄著山子回了屋,她這侄兒一句話就把她給說來定住腳步了。
“姑,你放心。我不會讓壞人欺負你的!”
義憤填膺的小模樣看得李欣心里發酸,可瞅著他那一本正經的樣子,李欣心里又是嘆了口氣。
山子望著孫喜鵲的時候,雙眼里邊兒可是非常狠戾的。
這么小的娃子,怎么能有這樣的狠戾眼神呢?
然而李欣問他,他卻不說。讓他以后要改了這個脾氣,說他隨便讓人身上扔石頭不對。山子也搖頭不聽。
李欣沒法了,動了怒又想教訓他,山子才哼了聲說:“爺爺阿嬤都說了,不能讓欺負咱家人!而且那是壞人,往壞人身上扔石頭怎么不對了!”
李欣真切覺得養大一個孩子好難。
這次回去。李欣一是要去娘家喝酒,畢竟是新居落成。二來也是近幾年最后一次見自己弟弟李銘了。昨日出了鄉試成績,李銘考上了秀才,十三歲出頭的娃子考上秀才,那可是很了不起的,比當初關文他六弟關止承都要有出息地多。三來李欣也要問李銘幫他打聽的學塾和先生的情況,年過后便要送了揚兒和小康去開蒙。四來則是要找自己大哥大嫂好好談談山子的教育問題了。
這是李家的長子長孫,毫無疑問的,李厚仲、劉氏、李斐、張氏對他寄予了多大的厚望。
這孩子……維護親人是對的。可是卻簡直是認死理兒,她跟他說的那些道理,他都不聽。
好孩子可不能讓他走入歧途了。
一旁的關文見李欣有些憂心忡忡的,笑著說:“你昨日不還跟我說,今天回去正好把山子給送回去了,不用再天天操心他在外邊玩有沒有闖禍……怎么現在看你又一副不舍得的樣子?”
“你還說?”李欣瞪了他一眼:“山子調皮。你這做姑父的怎么不管他?”
關文笑道:“男娃子不都這樣的,要管他,怎么管他?他在外邊兒結交同村朋友,這說明他人緣好,大家都愿意跟他玩,這不是好事兒嗎?你還攔著攔著的做什么。”
李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這都惹了多少禍了……”
“孫家的事兒可不算。”關文臉色頓時繃了起來:“那是孫家的人自己找事兒,山子要是忍,那才不像話。”
“可他拿石頭丟人家呢!”
“他要是沒丟,估計孫喜鵲就不是那么便宜能躲過去了。”關文驟然冷哼一聲:“要不是被山子這么一攪合,我萬萬不會放了孫喜鵲就這么離開!她這沒消停多長時間,就又開始生事……”
李欣知道關文指的是孫喜鵲跟孫浩說她是窯姐兒、不干凈這樣的事情。
坦白說,李欣覺得照著孫喜鵲的為人,說這些為了自己高興,她也不意外。孫喜鵲就是個自己過得爽便好,別人她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但是這種話說到孩子耳朵里,那便有些過分了。
孩子的心是最純真的,什么都不懂,大人說什么都覺得是對的,大人做什么都跟著學。
不然為什么說,家庭教育很重要,親近的親人的榜樣尤為重要呢?
在什么樣的氛圍下成長起來的孩子,必定也會有什么樣的性格。
雖然這不是百分之百的,但也是不離十。
孫喜鵲這樣教導孫浩,李欣覺得,她是在害自己侄子。
當然,當事人對此可能是根本不信,或者還是洋洋得意的。
李欣拉了拉關文的手,淡淡地道:“你明明知道她嘴里就從來說不出什么好話,又何必跟她計較。那個時候你真要是對她動手了,本來是他們的錯,到頭來就成你的錯了。村里打媳婦兒的有。還沒見過打別人媳婦兒的。”
“她是誰媳婦兒?”關文嗤了一聲,摩挲了下李欣的手掌心,道:“算了,不說她了。提到她就覺得心情不舒暢。”
李欣笑道:“那就別提她了。”
到李家的時候,新居里邊兒已經有人在忙活著了,劉氏挺著肚子喜氣洋洋地在那兒看著。這邊兒吩咐一聲,那邊兒吆喝一句,臉上的笑就一直掛著。
李欣和關文帶著揚兒、山子站到劉氏面前,劉氏趕緊讓他們往租的屋子那邊兒去。
“這會兒還不能搬進去,明兒一大早把東西搬進去才成。”劉氏樂呵呵地道:“那邊兒院子也大寬敞,正好可以擺酒席。葷菜素菜都跟人打好交道了,明兒早上一早送來。”
劉氏拉了李欣的手說:“明兒你可得幫著掌掌勺。娘知道你手藝好。”
“成。”
李欣笑應了一聲,扶著劉氏往租屋去。
關文跟在一邊,手里提著給劉氏送的禮。
租屋里邊兒張氏聽到劉氏的聲音,忙迎了出來,打開門請劉氏他們進來。
見到山子張氏也開心。忙拉了他過去問他有沒有在小姑家調皮。
山子很“老實”地搖頭。
張氏明顯不信,望向李欣問:“妹妹,你侄兒沒給你惹事兒吧?”
李欣尷尬地笑了一聲,想著還是先不跟嫂子說這個事兒了,便道:“沒呢,他挺乖的。”
要說惹事兒,倒也不是真的惹事兒。誠如關文說的,孫家的事兒,是孫家自己挑起來的。
山子更多的是他天不怕地不怕。膽子大得讓李欣成天都擔驚受怕,生怕他發生什么意外。
為什么說都不喜歡幫親戚帶孩子呢?就是因為,如果孩子帶得好,嗯,人家親戚會覺得,這門親戚沒白當。人家感謝你。當然,心里也會覺得你應當把他孩子帶好。
反之,如果孩子沒帶好,那各種不滿、埋怨、指責便接踵而來。
這不是一項容易的活啊!
張氏詫異地看向李欣,又追問了一句:“妹妹,他真沒惹事兒?”
李欣笑了笑,點了點頭。
“奇了怪了……”張氏嘀咕:“這小子什么時候轉性兒了……”
李欣尷尬地跟劉氏扯別的話題,躲開張氏的問話。
照例的是家里的男丁都不在,都去新居那邊兒了,另外新居那邊兒還找了幾個年輕后生去幫著最后收拾收拾,包括明天要起鍋灶,安置桌椅什么的,都提前給擱到了屋子。
李欣還沒去這新居看過,但瞧著那外邊兒的圍墻就知道劉氏是花了大手筆的。這造的屋子大得很,里邊兒還不知道有多少間屋子呢。
劉氏問她要不要去看看,李欣想想還是擺手說不用了,又問劉氏李銘是不是也在新居那邊兒。
今兒提到李銘劉氏臉上卻不似往常那樣橫眉冷目的,李欣一說李銘的名字她卻是笑得合不攏嘴。
“哎喲,你三弟可出息了,考上秀才了呢!”
劉氏拽著李欣的手不放,嘴角咧得開開的:“他這一當上秀才,家里田地都歸到他名下去了,以后就不用往上交賦稅……”
挑了挑眉。
她爹有三個兒子,大哥穩重耿直,二弟憨厚豪爽,三弟是讀書人,重視親人,卻也追求學業上的發展。
只是家里沒分家,全家田產都歸到自己三弟名下去,大哥二弟會不會……
即使大哥二弟沒意見,那大嫂和二弟妹呢?
劉氏不知道李欣在想什么,只拉了李欣抱怨:“可這孩子當真是死心眼兒,我說趁著這個機會給他好好辦一場,讓他把他同窗啊先生啊平日結交的朋友啥的都給請來,正好明日咱家擺酒席,他偏說不!”
劉氏說著就有些埋怨:“昨兒放榜知道了這喜事兒,今兒一天,明兒一天,后日他就走了……就跟一點兒都沒有舍不得家里一樣,也不留在家里邊兒……”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