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李欣正和阿妹坐一起,和她聊著天,跟阿妹說著給她辦嫁妝的事兒。
和韋家的婚事是迫在眉睫了的,韋大娘的意思是等韋書生回來了以后就開始著手辦這件事。不管韋書生是高中還是沒高中,這門婚事兒韋大娘都希望盡快辦成。
李欣也理解韋大娘的急切。
阿妹十六歲多了,這個年紀成親也說得過去。主要是韋大娘歲數大了,生了那么些個孩子就只有韋行知立住了,她想早些抱孫子,老人家的想法李欣也應當尊重。
雖然在李欣看來,十六歲多的年紀就嫁人生子委實有點兒早,但社會背景是這樣,她更加不可能去破壞了阿妹的姻緣。
阿妹羞答答地聽著,李欣說一句她便應一句,面上帶著準新娘才有的嬌俏和喜悅。
韋大娘坐在另一邊兒,一個人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杏兒與韋大娘說話,韋大娘也是沒什么心思應的。
杏兒便嘆了口氣,知道韋大娘是把昨日孫喜鵲說李欣的事兒給聽進去了。
杏兒看向李欣,瞧她這會兒跟阿妹說什么說得正在興頭上,仿佛沒把這事兒放在心里似的。但杏兒知道,昨日以后李欣都沒跟韋大娘說過什么話,這便足以看出李欣是有了些忌諱了。
別說是李欣了,韋大娘也不曾主動跟李欣說話。要說在家里邊兒,韋大娘最與李欣談得來。
老人家的心思怕是起了些變化了。
但這也不是什么能藏著掖著的事情,要有人起了心思抖落到韋大娘面前,也沒人攔得住不是?這畢竟是個事實。
杏兒嘆了口氣。招呼韋大娘吃芭蕉。韋大娘剛扯了一根下來剝了皮,忽然就聽見昨天那個囂張的女人的聲音。
“李欣,我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韋大娘站起身往下望去。
杏兒朝李欣那邊看了一眼,見李欣也停下了跟阿妹談話。和阿妹一起站了起來。臉上帶著一股冷肅。
這孫喜鵲,到底是要跟人結多大的怨!
坡下似乎有些嘈雜,李欣朝下望去,見不止是孫喜鵲一個人,連帶著還有好些個村里喜歡閑話八卦的女人都圍了過來,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有的僅僅是個臉熟,連名字都叫不出來。
孫喜鵲剛要往坡上來,卻被從后邊兒趕上來擠過去的白慧給拽住了。
白慧喘著氣。惱怒地拽著孫喜鵲,然后狠狠地一把甩開她的手。
“喜鵲,你這是做什么?你專程給你堂哥找事兒不成!”
“堂嫂說的什么話。我怎么就專給我堂哥找事兒了?”孫喜鵲指著坡上罵道:“她姓李的惹我,白惹不成?不興我討個公道回來?”
“喜鵲!”
“堂嫂到底是她李家的人還是我孫家的人?怎么胳膊肘盡往外拐!”
孫喜鵲抬著下巴看著白慧,“我做事兒,還沒說要經過你同意!”
“行!你就作吧!”
白慧狠狠地瞪了孫喜鵲一眼。
“不勞煩堂嫂你操心!”
“等你堂哥回來,看你還有什么話說!”
白慧甩下這一句,徑自朝李欣坡上去,見李欣定定站在那兒,不由嘆了口氣,說:“抱歉了,我攔不住她。你多小心。鴻雁馬上會趕回來的。”
李欣笑了一聲:“她要報復,哪需要你來道歉。”
白慧怔了一下,孫喜鵲已經帶著人上來了。
“你倒是的確只帶了女人來,沒帶男人。”李欣嘲諷地說了一句:“怎么,今兒來是要說什么的?找這么多女人。要跟我打一架不成?”
孫喜鵲笑了聲說:“我跟你打?我昨兒才被你打翻在地。我犯得著再跟你打?”孫喜鵲朝后指了一圈的人,道:“她們吶。都是來看熱鬧的,我事先可說好了,不動手,只動口。”
李欣抱了雙臂,冷冷看著她。
這會兒功夫杏兒已經叫著揚兒和小康往屋里躲著去了,不讓他們出來。阿妹也想扶了杏兒進去,杏兒卻倔強著不肯,只讓阿妹去找她二哥和馮二哥回來。孫喜鵲帶來的人挺多的,要是動起手來,她們鐵定會吃虧。
有人去給孫喜鵲端了條凳子來,孫喜鵲大搖大擺地坐了下去,無視站在李欣身邊一臉憤怒的白慧,看著李欣說:“我今兒就來跟你敘敘舊,咱們談談你那一段窯子歲月,你說好不好?”
李欣驀地捏緊了手。
孫喜鵲朝后望了過去,喊道:“小碧啊,你倒是來瞧瞧你這舊主子。”
李欣心里一驚,看著從人群中慢慢走出來的一個嬌小姑娘,年紀也不過十五六歲,瘦瘦弱弱的,瞧著就知道生活得不大好,低垂著頭,身上穿著補丁的衣裳。
因為看不到她的臉,所以李欣不能肯定自己認不認識這個女孩兒。
不過孫喜鵲說她是這姑娘的“舊主子”,又叫這姑娘小碧……
李欣覺得腦海中隱隱有些印象。
“哎喲,瞧瞧,你的舊主子如今自己過上好日子了,就把你這個小丫鬟給忘記了,都不記得你了呢!”
小姑娘憋紅了臉,李欣看得到她露出來的耳根子已經紅了。
孫喜鵲笑道:“姓李的,你不認識她了?人家可是記得你的大恩情呢!我昨兒讓人去打聽,一問就問出來了,她還一直問你過得好不好,身體好不好,有沒有從良嫁人,有沒有生娃什么的……嘖嘖,人家記你記得那么清楚,你倒是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凈,那話怎么說來著……哦哦,忘恩負義!不就是你這樣的?”
“不、不是的……”那名叫小碧的姑娘卻猛烈地搖頭:“欣姐兒……欣姐兒不記得我也是正常的,我、我就是個燒火丫鬟……”
李欣皺了皺眉,腦子里霎時閃過一幅畫面。
這女孩子她是認得的。不。應該說是身體的前身認得。當初李欣在怡園里邊兒,十七歲剛當上了頭牌,被薛謙包下,有一日覺得心悶。又不能往外走。便在怡園里逛逛,正巧看到廚房的管事嬤嬤拿了燒火棍在打這個名叫小碧的丫頭,她一時起了惻隱之心,為這丫頭說了兩句好話,給了點兒閑錢打發了管事嬤嬤,又見小碧可憐兮兮的,瘦得皮包骨頭似得,心里不忍,給了她一頓飽飯吃。
后來因為薛謙不知為何發了一頓脾氣。她莫名其妙遭了池魚之殃,染了風寒病了一場,倒是把小碧的事情忘在了腦后了。
如今故人重逢。李欣不知道要用什么樣的眼光來看她。
說她是小碧的恩人吧,小碧怎么會站在孫喜鵲那邊兒,來她面前挖她的傷疤?
李欣一時便僵在那兒,孫喜鵲拍手說道:“好戲好戲,小碧,人家不記得你呢!人家是想方設法要把窯姐兒這個稱謂從自己身上去掉。”
小碧抿了抿唇,孫喜鵲站起身說:“我說姓李的,我這可是送給你一份大禮,這丫鬟我讓我爹買下來了。你當初呢,救了她一時。我這會兒可是救了她一世。嘖嘖,以后我可以聽不少你當初在那窯子怡園里的事兒了……哦,聽說你一直是被一個恩客給包著的是吧?”
“孫喜鵲!你不要欺人太甚!”
杏兒往前一步,惱恨地瞪著她:“我大嫂如何,輪不到你來管!我也還想聽聽你的那些往事兒當樂子聽呢!你也不數數你跟了多少男人。我大嫂比起你來。自愧不如!”
孫喜鵲冷笑一聲:“那我好歹也不是個窯姐兒。”
“你比窯姐兒窯姐兒到哪兒去了。”
杏兒冷冰冰地盯著她:“我倒是想看看,以后你家孫云靜。誰會娶她!有這么個浪蕩的娘,怕是你閨女以后也不好嫁!什么樣的母豬下什么樣的崽兒,你還是趕緊回去教你閨女去!”
孫喜鵲立時大怒,轉身抄了自己坐的凳子就要往杏兒身上招呼。
杏兒驚呼一聲,李欣上前要攔下孫喜鵲的凳子,哪知有人先動了。
小碧手撐著凳子,使勁往后扯,孫喜鵲失手將凳子砸在了地上,“砰”的一聲,凳子四分五裂。
“你個賤丫頭!”
孫喜鵲伸手就要朝小碧打去,小碧護住腦袋大聲尖叫:“她懷著孩子!打下去孩子會有事的!”
“老娘做事還需要你來教!”
孫喜鵲一邊罵著,一邊朝小碧的頭上招呼,扯頭發揪耳朵,連打帶踹,似是要把對李欣的怒意轉嫁到小碧身上。
小碧估計是一直就這般逆來順受,也不反抗,只是死死抱著自己頭,護住頭部這個重要部位。其余地方她卻是顧及不到了。
阿妹看不下去,大喊道:“你住手!你住手!你要是把她打壞了,衙門不會放過你的!”
“住手!”
白慧也上前去拉孫喜鵲,反倒是孫喜鵲帶來的那一大堆人無動于衷地看著。
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小碧從孫喜鵲的手底下給解救出來,孫喜鵲喘著氣冷笑著看著小碧。
“賤丫頭,吃里扒外的狗東西。”
孫喜鵲往地上啐了一口:“你們護著她有什么用,回去我也是照打不誤!”
李欣這才注意到,小碧捋起了袖子露出的胳膊上全是一道道的傷痕。孫喜鵲說她是才買來的丫鬟,那么想必之前小碧的生活過得很凄慘。
孫喜鵲擺明了回去還要收拾小碧的。
照這樣看來,小碧來這邊兒,也是迫于無奈。孫喜鵲讓小碧來,只是為了讓她名聲掃地,是要把她從前是窯姐兒的事情大肆宣揚出去。
不然不會還叫了這些村里喜歡嚼舌的婦人。
李欣不得不說,孫喜鵲這招,的確很狠。。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