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躍農門!
李欣說的話雖然尖銳了些,但確實是事實。
即使這樣讓呂捕頭有些下不來臉。
關文安撫了李欣兩句,對呂捕頭笑道:“今日她是嚇著了,還望呂捕頭不要介意。”
李欣也醒過神來,自己方才太激動,竟然沒有給呂捕頭留面子,當即也隨著關文的話吸了口氣道:“呂捕頭勿怪,我這是……”
“明白明白。”
呂捕頭擺了擺手,看了關文和李欣一眼,說:“你們還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去年你媳婦兒陰差陽錯幫我們逮了人販子,今年輪到關老弟你,幫我們逮響馬了。”
關文便是一笑:“這是村里面眾位兄弟的功勞,我一個人倒是沒什么。”
“那十來個人是在你們家老屋被逮住的吧。”呂捕頭喝了口水,目光炯炯地看向關文:“我們綁他們回去也是在那兒綁的。”
關文神情一肅,點點頭說:“是。”
呂捕頭便嘆了一聲,又看向李欣說:“這樣,關老弟是不得不去一趟鎮上了。”
李欣背挺得直了直,嘴唇緊抿:“呂捕頭這話是什么意思?他們躲在那空屋里面,就因為是關家的地方,所以必須要我當家的去做個說明還是什么?”
呂捕頭低垂下目光:“有些事情……你知道的,總要弄個明白。”
呂捕頭聲音有些低:“縣太爺快要離任了,雖然之前出了酒子巷的命案,可今日逮了這些響馬。那也算是將功補過。縣太爺想把這件事宣揚出去,為他以后晉升造勢,甚至想以小魚作餌,捕大魚……”
呂捕頭說到這兒。頓了頓問:“我的意思,你們明白了嗎?縣太爺這是要確保方方面面都沒有紕漏,這個事情一定要解決地完美。”
“包括關家老屋那空院子里有多少屋子。有多少桌子凳子,那些人在那里面邊兒睡了多少床被子,吃了些什么——”李欣冷笑一聲:“難不成這些都要一一記載在冊?”
“欣兒……”
關文輕輕拉了拉她,咳了聲對呂捕頭道:“呂捕頭,這倒是沒有必要的。他們找那屋子總不至于是我提供的吧?那是他們恰好選中了那處地方,我不覺得我需要對此解釋什么。至于酒子巷那件事——”
關文停了下道:“既然找到了喬二姐的男人,事情與喬二姐是否有關大可以問喬二姐她男人。我只是在半夜時分聽到了喬二姐的一聲尖叫。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呂捕頭站了起來,臉被埋在了陰影里,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
“關老弟,我希望你們夫妻倆能好好配合縣太爺。”呂捕頭說:“這件事到底是關系著縣太爺的升遷。你們主動配合。總比到時候縣太爺惱了讓人來找你們來得好些。”
李欣正要說話,呂捕頭卻先道:“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們好好想一晚上,明兒希望關老弟你能來縣衙一趟。”
說完話呂捕頭便推了門出去了。
李欣心里堵著一口氣,關文拉著她直到呂捕頭人不見了才松開。
李欣立馬道:“幫忙還幫出禍事來了!”
關文沉吟半晌后道:“欣兒,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沒那么簡單。”關文說:“我不覺得我在這當中有什么大的作用,為什么呂捕頭就一定要我到鎮上去?”
關文有些自言自語地道:“若是因為酒子巷的命案,絲毫沒有這個必要,完全可以說是那批響馬做的——也只可能是他們做的。而若是因為今晚逮著了那些響馬匪徒。那也完全不是我的功勞。就算是逮住他們的地方跟我有關系,那也不過是湊巧。我實在是不知道呂捕頭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欣冷哼一聲:“方才你不是猜到了嗎?死了三個……不對,是四個,死了四個他們的同伙,必定是他們之間起了內訌。內訌的理由多半就是分贓不均。”
關文微微沉了眉眼:“分贓不均,而贓物還沒尋到。”
“縣太爺是想吞了這筆錢。”李欣看向關文:“怕是他認為。你那天晚上聽到的不止是喬二姐的一聲尖叫,而那些人藏在老屋那兒,也不會是個偶然。”
關文頓時僵硬地看著她。
“呂捕頭的言下之意,縣太爺還想利用今天被抓到的那些響馬,誘餌上鉤,把其余混跡在百姓里面的響馬都給抓出來,想貪個大功,卸任的時候升遷對他就更有利。到時候他財勢雙收,何樂而不為?”
“一直只知道縣太爺也是個愛刮油水的,但好歹輝縣這三年也是平平靜靜的……”
“想政績出彩,最后一仗自然要干得漂亮。”李欣冷笑一聲:“呂捕頭也是要看縣太爺的臉色吃飯的,他自然是唯縣太爺馬首是瞻。”
李欣吸了口氣,望向關文的眼里有濃濃的擔憂:“阿文,我們怎么辦?”
關文嘆了口氣:“民不與官斗,也只能去鎮上了。”
李欣自然知道自己是攔不住關文的。
又怎么能攔住他呢?
姑且不說呂捕頭走前說的那句話很對。與其等著縣太爺惱了火,還不如關文主動配合。就是單這一句“民不與官斗”,匯集了多少前人的智慧。
民與官斗,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魚死網破。民還能斗得過官?
第二天,李欣便只能隱忍著目送關文往鎮上去。
而臨近午晌的時候,李欣的弟弟李銘卻突然造訪。
“姐。”李銘仍舊是臉上掛著淡笑,年歲漸長,漸有一種兩袖清風的清官樣子,“我今日清早就聽到了消息。”
李銘攜著李欣的手走進堂屋,望了望周圍問:“姐夫他人呢?”
“去鎮上了。”李欣含糊地應了一句,伸手撫了撫李銘的額角,疼惜地說:“我們沒什么事,倒是你,大清早的聽了消息就過來。”李欣嘆了口氣:“累了吧?先坐會兒,我去給你倒杯水來。”
李銘便坐了下去,揚兒和小康擠在門口看著他,揚兒叫他道:“小舅舅……”
李銘對他一笑,招他過來,小康也跟著過來。
李銘問他們最近都做了什么,他們說背了《三字經》。李銘便讓他們背給自己聽。小孩子學得慢,這會兒只是反反復復地鞏固了“子不學斷機杼”之句,李銘卻也夸他們口齒伶俐,背得很不錯。
兩個小娃子快活地笑了起來,李欣倒了水遞過來,笑問道:“光是問他們,你倒是說說你,有什么打算?”
李銘“唔”了聲,道:“姐,今年去參加了歲試,我估計就要隨先生出去云游了。”
李欣頓時訝異地看向李銘:“云游?”李欣驚道:“你才十三歲!”
“是啊。”李銘悵然一嘆:“這年紀,先生說正是很強烈地吸收知識的時候。”
李欣壓下心中的不舍,問:“云游……顧先生有說要走多久嗎?”
“三年五載吧。”李銘抿唇笑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單單是局限在輝縣這一處地方,會狹窄了視野,封閉了思維。大好江山,不趁著現在就出去走走,恐怕以后更大了些,就沒有這些機會了。”
李欣想要勸他,李銘卻先搖頭說:“姐,別勸我。我讀《七國列傳》時,很是佩服那些仗劍走天涯的游俠兒,他們活得瀟灑隨性,我是多想效仿他們。只是他們畢竟是很久遠之前的人,如今的朝廷不會允許這樣隨性之人存在。我做不到隨性仗劍,能隨著先生周游四海,卻也是不枉此生的。”
李銘眼睛亮亮地看向李欣:“全家中,我覺得首先會支持我的就是姐姐你。對嗎?”
李欣立時搖頭輕笑,嘆道:“你話說到這份上,我要是不同意,豈不是辜負了我在你心中的形象?”
李欣淡淡笑道:“你給自己兩個侄兒取字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一個揚帆,一個乘風,都不是平凡一般的名字,當時你姐夫便說,你是個志向遠大的人。”
李銘只是輕輕抿了唇,眼角微微闔上,神態一下子卻又慵懶起來。
“只是銘兒,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娘如今懷了身孕,怕是不會舍得讓你遠走。”
“所以,我想讓姐姐從旁也勸一勸娘。”
李銘輕輕點頭道:“娘脾氣不是很好,但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顧先生會幫我說項,姐姐這邊,就希望你能多開導開導娘了。”
李欣點了點頭,算是接下了這個任務。
李銘便又笑了起來。
“今年的歲試呢?”李欣問:“你準備地如何了?”
“我覺得還行。”李銘道,卻又笑起來:“不過考不上秀才也不要緊。我有時候會沮喪地想,準備了一年,要是又沒有好消息,不單我自己覺得失望,爹娘他們也會傷心。但先生說,有一個詞叫笨鳥先飛,還有一個詞叫大器晚成。我十二歲考上了童生,算是笨鳥先飛了,若是這一次不過,下一次,再下一次,一年接著一年考下去,總會有大器晚成的一天。”
李欣喟然道:“銘兒,你有一個好先生,不在乎你能走到哪一步,卻只在乎你能否走好每一步。”
“是,遇上顧先生,是我今生的幸運。”李銘鄭重其事地說道。
略待了會兒,李銘便告辭了,極為懂禮地與其他人作別。
韋大娘待李銘走后對李欣夸贊道:“你這個弟弟,是個很有志向的人呢!談吐不俗,將來一定會成大器!”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