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這會兒真的是氣著了,二話不說轉頭就出了門兒去,一邊兒迭聲招呼:“欣兒!大郎家的!都跟我回去!”
李欣一驚,劉氏已經氣勢洶洶地大步朝外邊兒走去了。張氏聽到響動忙迎上去,見著劉氏這模樣那也是唯唯諾諾不趕說話,只得跟在她旁邊兒,眼睛朝李欣臉上瞄對著李欣求救。
家里人中,也就屬李欣說話劉氏會聽一兩句進去了。
李欣不好叫喊,只能三步并作兩步往前跑著跟上劉氏,伴在劉氏身邊喚她。
劉氏伸手一揮:“甭勸!誰敢勸我跟誰沒完!”
竟是連李欣也不能開口了。
李厚仲傻愣著,這會兒也回過神來,瞧自己婆娘這架勢是要帶著兒子兒媳的回家去不在這邊兒守了,這可不成規矩也不像樣子!頓時驚著追了上去,嘴里喊著劉氏“娃他娘”。
劉氏不搭理,她腳步邁得大,李欣要疾走才趕得上她,此時劉氏已經出了李家正屋大門兒,拐彎兒往自己家去了。
這頭李大郎還跟關文待在靈堂,李大郎臉色不大好看。
都知道李家閨女少,自己那大侄女兒出生頗得自己娘喜歡,大伯不心疼他們家的寶貝倒也罷了,也用不著他心疼,可九兒啥事兒不懂,硬賴著她在這邊兒待著受驚嚇,大伯就高興?
是以李大郎僵著臉,冷淡地對李厚伯說了句“對不住”拔腿跟著出去了。
李三郎沒言語,但也是緊隨其后。關文自然也是跟著出了去。
揚兒和山子自不必說。見家里人都走了,也蹦蹦跳跳地跟著去了。小兜走在最后邊兒,山子時不時停下等等他。
想來小兜跟山子雖然平時不怎么玩兒在一塊,但山子還是挺照顧自己這弟弟的。
“大爺爺家里還是挺熱鬧的。可我聽久了就煩了。”山子搖頭晃腦跟揚兒說:“揚兒弟弟,你知道祖祖是什么嗎?”
揚兒點點頭:“我也有祖祖,祖祖是爹的爹的爹。”
山子有些挫敗:“你知道的哇……”
小兜趕了上來。山子和揚兒一人牽了他一只手往家里去。
朱氏恨瞪了李厚伯一眼:“你發什么瘋?把你二弟妹給氣著了,她要是真的鐵了心讓你侄子侄子不過來,你這臉上就有光了?受過一次教訓還不夠?”
李厚伯知道朱氏指的是那一次他說話不妥當被自己二弟二弟妹給趕出家門兒的事兒,今兒的事兒他也自知理虧,當即就沒言語,由得朱氏數落。
朱氏見李厚伯一副知錯的沉默態度,心里也稍稍寬了寬。正想讓李厚伯去找他二弟二弟妹回來,大不了賠個禮道個歉——那二弟妹本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你做大哥的低聲下氣說兩句,她怎么著也不好意思繼續生氣。再說這老太太大喪,她也知道個輕重。不然怎么會有事兒也急急忙忙趕回來——雖然并不知道是什么事兒,但二弟妹掛在心上的,肯定也是大事兒。
朱氏正要說話,金氏卻搶先開了。說:“大嫂怎么說起大哥來了?二嫂自己不尊長幼有序的,跟大哥頂嘴,哪還是大哥的錯了?再說大哥也說得在理不是,那九兒不也是婆母的子孫后代,留在這兒給婆母守孝啥的,那也是正兒八經的道理……”
仗著李厚仲家的人沒一個在這兒。金氏便開始背地里說閑話了。
朱氏惱怒,金氏卻仍舊在說:“而且從昨兒到今兒,我就沒瞅見二嫂做了些啥事兒。昨晚晌蒲團鋪上了,二嫂不過就是跪了跪,晚上沒守著,在外邊兒打了一宿的盹兒。今兒一大早的就跟她閨女一道出去了。這會兒才回來,還不知道在家里睡了有多久呢……躲懶也不是這么個躲法啊……”
金氏字字句句說得理直氣壯,朱氏雖然知道她后邊兒說的這段話是事實,但也不能就認定了人家不在就是回去睡覺的不是?
當即朱氏就這般回了金氏。
金氏哼哼唧唧地說:“誰都知道二嫂疼閨女,不是回去睡覺是什么?這會兒還能有什么事兒比得過婆母大喪的……”
李厚伯本覺得自己理虧,聽了金氏這番話后倒又挺了胸,重重地哼了一聲,往桌上一拍:“老二家的是要反了不成!”
金氏臉上便露出得意的笑來。
小邱氏輕輕拉了拉李厚叔的袖子,說:“相公,我瞧著……二嫂也是疼孫女兒,沒那么大的過錯……”說著就有些低泣起來,想來是又想起跟自己沒緣分的那孩子。
李厚叔喜歡小邱氏這軟軟潤潤的說話聲音,小邱氏并不是江南那邊兒的人,說話卻有一種江南女子才會有的吳儂軟語的味道。
這話兒聽在李厚叔耳里就有些癢癢,也對金氏在中間挑撥離間又添了一絲厭惡。
昨晚他跟自己大哥差點打了一架,大哥撓自己還有幾下是被二哥擋的,李厚叔心中就有些感激自己二哥。他心里也有幾分明白大哥這是把怒氣轉到了侄子侄媳婦兒身上,所以聽他們說要抱了九兒走才發了脾氣。
心里更是看不起李厚伯。
李厚叔陰陽怪氣地說道:“人家兩口子的事兒,你摻和啥摻和?二嫂要真的不來這邊兒,你也拿她沒辦法。要拿你大哥的威勢來嚇唬人?也就二哥怕你些,你瞅二嫂啥時候聽你多說過啥話?”
李厚叔又瞪了金氏一眼:“你消停點兒成不?整天跟個長舌婦似的跟人面前說三道四挑撥離間,小心你以后死了下拔舌地獄去。”
金氏頓時唬了一跳,李厚叔哼了一聲拉了小邱氏去坐。
李厚伯頓時罵道:“你剛說啥!”
李厚叔皺眉:“我說啥你聽到了的,又問我做啥?”
“大哥,二哥一會兒必定會回來的……”小邱氏懦懦地回道:“到時候讓二哥勸勸二嫂好了……”
金氏怒瞪向小邱氏,小邱氏脖子微微一縮,人往后稍稍又退了一步。
李厚叔自然有所察覺“騰”地一聲站了起來罵道:“你他娘再敢跟老子橫!”
金氏如今不敢惹他,一則是因為李厚叔現在對她極其不滿,隔三差五就會說要休她來嚇唬她,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被李厚叔真的休了。二則更是因為李厚叔現在懷里揣著不少的銀錢——昨日老太太可是給了一手的金子!就算是為了這些銀錢,她這會兒自然也要圍著李厚叔團團轉,不能惹他不快,還要想方設法哄著他。
就怕李厚叔某一日把錢給了那小賤人。
金氏壓制著怒氣,不敢再多說話。
李厚伯指著李厚叔:“你他娘的……老子是老大!你們都得聽我的!”
“你倒是試試,你的話對二嫂有沒有用。”李厚叔毫不客氣地譏諷他道:“你讓著點兒二嫂,二嫂還會給你一點兒好臉色。你要是不讓著點兒二嫂,只給你甩臉子那也是給你留了兩分面子了。”
以往李厚叔對李厚伯還挺謙讓,因為那會兒李岳氏還沒死。如今李岳氏死了,她藏的錢什么的也都分給他們兄弟了,李厚叔這會兒自然就不怵自己大哥了。
相反的,自己那二哥還得多巴結巴結——二哥他大兒子可是村子里的村長呢!
大哥是個糊涂的,沒看斐子出去的時候也沒給他好臉色?他還在這兒擺他當大伯的譜。
李厚伯“啪”的一聲摔了個海碗。
另一邊兒李厚仲家里也是氣氛陰沉。
劉氏坐在堂屋里邊兒一聲不吭,李厚仲見自己兒子都不理自己,也知道這回自己又是招了家人不痛快,說話也越發小心翼翼。
但他心里卻沒覺得自己有多錯的,孫女兒他也疼,但也不至于說怕吵著她就把她抱離開吧?隔遠些不就好了?
江氏走了進來,低聲對劉氏說:“婆母,九兒睡熟了。”
“沒事兒吧?”李欣道。
江氏搖搖頭:“沒事兒。”說著低聲回了她一句:“回來的時候讓她爹叫了她的,能聽到聲音,會朝聲音發出的地方張望。”
李欣便點了點頭。
她們倆說話的聲音屋里的人都能聽到,李厚仲不大高興,低聲嘀咕:“哪就會把耳朵給震聾了……”
“是,你李家福星高照,子孫有你老娘保佑著,個個兒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富富貴貴。”劉氏譏諷地道:“你是沒遇上這種事兒不知道這好歹,要是九兒耳朵真的不好使了,我看你也可以跳了大貴河去了,你活著也是丟人。”
李欣輕聲道:“娘,說事兒就說事兒,別說那么狠的……”
劉氏哼了一聲:“不說狠些你爹他聽不進去。”
劉氏站起身撣了撣衣裳:“李老二,你要回去守著你那老娘,你就回去守著。我這就明白告訴你,我不去了。”
李厚仲頓時一驚,挺了背要說話,劉氏恨聲道:“我跟你說了的,惹急了我,你娘辦喪事我面兒都不會露一個。我讓你試試看了的。這會兒你是把我惹急了,我劉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