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關文這一番話,李欣心里便舒坦多了。
花一百三十六兩銀子了斷了關明和關文之間的關系,盡管一時肉痛,但她還是覺得值了。那個公爹的為人品性掰不過來,那么徹底斷了關系也好,算是花錢買斷,以后再也不用為他犯下的種種事情買單。
李欣開了箱子,仔仔細細地數出了一百三十六兩銀子出來。除了幾個大錠子,其余的碎銀還得拿秤來稱一稱。
關文開了屋門,關武立馬就迎了上來,忐忑地問:“大哥,怎么辦?一百三十六兩銀子……”
關武拍了拍兩邊的腰,說:“我能拿出十兩來。”
這段時間關武跟著關文做事情,也得了不少銀錢,本來說是還錢給他們的,但李欣和關文都表示他們現在也需要用錢,杏兒的肚子眼瞅著就要大起來了,將來花錢的時候更多,遂讓他們存著,欠的錢繼續欠著以后還便好。
關文伸手拍了拍關武的肩,他知道讓自己這個弟弟拿出十兩銀子來已經是極限了。
“不用了。”關文道:“這錢,我跟你大嫂能拿出來。你自己個兒還要家用,把錢好好存著。”
李欣隨后從屋里出來,手里抱著一個小包,里面沉甸甸的便是一百三十六兩銀子。
和關文一起走向堂屋,徑直走到坐在堂屋里的精瘦漢子面前,李欣將小包擱了上去。
“數數,一共一百三十六兩。”李欣語氣很是冷淡:“數清楚了,銀子你們拿走。契紙給我們留下。另外,我奉勸你們賭場一句,以后若是那關明再去借所謂的賭資讓你們找他兒女還債,還請你們多掂量掂量這可不可行。他是窮鬼。我們也不富裕。如今家底兒都掏出來了,他以后跟我們就沒關系了,你再找我們也是枉然。”
關文沉聲說:“數數吧。”
精瘦漢子看起來頗為意外關文和李欣能拿出一百三十六兩銀子出來。眼珠子轉了轉,解開小包正兒八經地數了起來,又讓隨行的一個壯漢子拿了隨身帶著的小秤稱起了散碎銀子,很是詫異地看向關文和李欣:“的確是一百三十六兩。”
李欣冷笑一聲:“還怕我少給一兩二兩的坑你不成。”
一句話說得那精瘦漢子頗為尷尬,收拾好小包扎緊了。
李欣探出手來,道:“契紙呢?”
精瘦漢子從懷里掏出契紙,略微有些遺憾:“早知道就晚幾日來提醒你們。”
“想多吃幾兩銀子的利息?”李欣冷哼一聲:“雖說開賭場。那就是做生意,不賺錢是沒人做的,但做生意也要講求點兒誠信,憑點兒良心。惹了天怒人怨,你也不怕有人會去砸場子。”
精瘦漢子看了李欣一眼。說:“想不到你個婦道人家,嘴巴還挺厲害。”
李欣確認無誤了這契紙便是開始看到的那張,且上面的印章上面什么的也沒有錯處,便將契紙交給關文讓他撕掉,以示債務清償。
“錢還了,你們可以走了。”李欣不欲與賭場里面的人多談:當即便下逐客令:“喝了我的茶水,這錢我就不跟你們算了。請便。”
說著便伸手指向了門外。
精瘦漢子有些惱怒,看向李欣有心想恐嚇她兩句,但瞥到她身邊的關文一臉黑沉。心里也知道這村戶人家即使拿出一百多兩銀子來怕是也真的是掏了家底了,這一家之主黑了臉,要是再起了沖突,難保不會跟他拼起來。
反正錢也拿到手了,他也就不再糾纏。
懶得跟婦道人家計較。
精瘦漢子起了身,伸手一招:“哥幾個。撤!”
說著便帶了人出了堂屋,沿著坡道下去了。
關文坐了下來,關武坐在他身邊兒,搓著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靜了一會兒,關文起身說道:“二弟,跟我一起去看看爺爺醒了沒。”
“大哥……”關武欲言又止:“以后、以后可怎么……”
“去找爺爺,看他醒了沒,把事情給爺爺講一講。”關文說:“爺現在雖然行動不怎么利索,說話也不利索,但腦子卻是清醒的。”關文深吸一口氣:“我想讓爺爺,把爹給開出族籍去,再讓村里開了宗祠,把他從族譜里除名。然后去衙門立個文書備案……”
關武有些懵了。
這樣的舉動,別說是他們荷花村,就是放眼整個輝縣,恐怕也沒出過這樣的事兒啊!他大哥要是真這般做了,勢必會受到大家的鄙夷和唾棄的!畢竟,這是兒子要把老子給踢出家門兒的,這是大逆不道啊!
“大哥……”關武想勸關文考慮清楚,才叫了一聲大哥他卻又立馬醒過神來。
這一刻關武的腦子分外靈醒。
大哥因為爹做出來的這些事兒,連家底兒都掏出來了,往后哪里還經得起折騰?要是爹再來這么一手可怎么辦?所以他只能跟爹徹底將關系給斷了。而要是想斷了關系,也可以自己自請從宗譜里除出去,這樣雖說還是有礙他的名聲,但到底比讓自己爹除名這樣的大逆不道來得要好些。可是大哥寧愿是要讓爹出去,更多的想必也是為他們另外兩兄弟考慮。
前一次分家,大哥倒是分出去了,輪到他和四弟的時候,分家可謂是頗費了一番周折。大哥可能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兒,也想這一次就干脆將他們三兄弟全部給摘開了,以后就算爹回來了,故技重施再去借錢讓他們還,也立不住腳——因為他已經被宗譜里除了名,不再是關家子孫,他們也沒有那個責任幫他收拾爛攤子了。
關武眼眶微微紅了紅,關文嘆了口氣,說:“到了爺爺面前,你還是控制控制自己的情緒。爺爺可能會很激動,我們要在一邊兒勸著。畢竟,這件事也只能讓爺爺打頭,只有爺爺點頭先同意了,接下來的事情才能繼續說。”
關武吸了吸鼻子,重重地點了點頭。
關文又看向李欣,說:“欣兒,我跟二弟先去找爺爺,接下來的事我們再商量。”
李欣緩緩地應了一聲。
若是老關頭點了頭同意了,那么接下來還要去鎮上叫了關氏、關全夫妻和阿秀回來,另外還得去與何泛常、孫鴻雁說明情況,讓他們組織村里一起去村祠堂開宗祠,正式應下此事。除此以外,還得將遠在平沙縣上的阿荷也叫回來。
籠統地算下來,關明七個子女是都得同意的。關文三兄弟想必是沒有什么意見,阿秀一向對關明厭惡,想來也應該沒意見。主要的便是阿妹和阿荷。
阿妹和阿荷都是心軟的人,要說服她們恐怕還要費一番功夫。
還余下一個不在場的關止承。
這事是關明惹下來的,表面上跟關止承是沒有關系,但是稍微有些腦子的人都能知道關止承也在這件事情中受益。關明和關止承在一處戶籍,且又一同失蹤,連在一起想也想得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關文單只說了要讓關明從宗譜里除名,卻沒有說如何處理關止承的事情。
李欣坐在堂屋手撐著額頭,低著頭不語。杏兒只當她一下子拿出了家底兒,受了很嚴重的打擊,卻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來安慰她,只能坐在她身邊兒靜靜地挨著她。
阿妹端了一碗涼過的的水放到李欣面前,自己于李欣另一邊坐了,也低埋著頭,很是難過。
家里的氣氛就連兩個小人兒都感受得到,平時伙在一起很是鬧騰的小子這會兒也默不吭聲,雙雙坐在另一邊,絞合著自己的小手,不時抬頭看看她們三人。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關武打開了老關頭的屋門,搬出了老關頭的搖搖椅。隨后又走了進去,和關文一起將老關頭給扶了出來。
那邊兒動靜頗大,李欣和杏兒紛紛走了出去。
老關頭坐到了搖椅上,眼睛渾濁,臉頰上還有兩條明顯的淚痕,但看上去情緒倒也不算激動,嘴里還嘀咕著:“孽子,孽子……”
關文拿了帕子給老關頭擦了眼睛,微微弓著腰,眼眶也微微紅著,說:“爺爺,就看你同不同意了……”
老關頭接過帕子往臉上又左右擦了擦,不住地點頭,聲音沙啞地說:“孽子,逐出去……”
老關頭這是同意了。
阿妹頓時就掩嘴哭了出來。
就連她也知道,被家族除名是多么大的一件事。這代表著,這個人品行不端,為家族所厭,除非他能另外找到一個地方生存,否則,他就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在這邊兒是活不下去的。
關文定了定神,看向阿妹說:“阿妹,你難道是想讓他害了我們兄弟姐妹幾個一輩子?”
阿妹素來也知道自己爹只疼愛自己六哥,可要讓她從此就跟自己親爹劃清界限,阿妹始終還是覺得難受。
但她也知道,自己一直以來是跟著大哥大嫂過的,大哥大嫂對自己好,自己要是因為任性,因為一己之私,幫著爹說話,可能就會害了大哥大嫂一輩子——今天她也看到了,爹是生生地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