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吃過了晚晌飯,關文就再次朝老屋邊去了。
關武見關文去,便緊隨在了其后也跟著去,想問問關文是為了什么事情――早晌就去過一次,這會兒又去,那沈安兩家不是婚事兒都辦完了嗎?還有什么要注意的?
杏兒托著腰走到李欣身邊輕聲說:“這次去問得出個之乎者也來嗎?”
李欣微微搖了搖頭,神情有些莫名:“不知道。”
杏兒便嘆了口氣:“到底還讓不讓人過安生日子了,好不容易看著家里興旺起來,不靠譜的親戚就總惹事兒。前段日子早晚不停地看著他,如今事情都算是告一段落了,還是沒塵埃落定,每日讓人擔驚受怕的。”
李欣看向杏兒,柔聲勸道:“你才是要放寬心,家里邊兒什么事兒比不得你最大。”
“我沒所謂,只是看著他們兄弟倆為著那幼弟筋疲力盡的,累。”
杏兒擺了擺手,自顧自坐在了一邊兒:“不說這個了,說著就讓人心情不愉快。”
李欣扯了扯嘴角,強笑了聲說:“你要是不愉快,當心孩子也跟著不高興了。心情放松些。”
話說這么說,李欣自己也不能按捺下紛擾的心情。
下晌遇到刁老妖的事情李欣和關文沒告訴給關文和杏兒知道,家中事情本就麻煩了,這種時候還是別去火上澆油的好。
等了一會兒沒見關文他們回來,李欣心里便有了點兒數,想必關止承是在家的吧。
顧家漢子們都已經回去了。姜寒坐在堂屋前的板凳上看著揚兒和小康在丟石子兒,仍舊是一言不發的樣子。馮德發跟姜寒說不上話,也占據了一腳看著揚兒和小康玩鬧。
姜寒這個人太特立獨行,除了上工的時候他會跟人說話。訓斥地很大聲,其余時候幾乎是一言不發。
說實在的,馮德發還有些怵他。
不過到底是關文和李欣請回來的匠人。他還是長期在這邊兒上工的,自然更加要帶了頭,不能跟姜寒鬧起來。不然關家大哥和關大嫂會難做。
李欣起身去收了昨日曬的衣裳,衣裳上還帶著暖暖的陽光的味道。
攤開涼席放在掃過的干凈的地上,李欣將衣裳放了上去,然后開始埋頭疊起衣裳來。
阿妹一邊擦著手從灶間出來,一邊說:“大嫂。水燒起來了,一會兒就可以洗澡了。”
李欣點了點頭,想了想道:“趁著這時候,弄點辣椒面起來吧。”
李欣說著便站了起來,讓阿妹去收了院子那頭曬著的干辣椒。自己去拿了剪子和盆。
阿妹收了一個簸箕的辣椒,接過李欣手里的剪子將長條的辣椒剪成一小段一小段的,丟掉辣椒的頭桿。李欣則去找了干花椒出來,抓了一小把放在手心里搓了搓,然后同那小段辣椒放到了一個盆里邊兒。
剪完后也差不多是一大盆,李欣端了進去,把鍋燒干,將盆里的辣椒和花椒一起放進去,不斷翻炒。辣椒籽要更重些。落到了鍋底,而紅紅一層的短截辣椒則是鋪在上面,隨著李欣翻炒的動作不斷動著。
辣椒和花椒翻炒的香氣便散發了出來,而同時李欣也因為這股嗆人的香氣而扭過頭,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等到炒得差不多了,李欣就停了火。借著鍋的余溫繼續翻炒了會兒,然后把辣椒花椒起了鍋。
阿妹已經在馮德發的幫助下搬了一口石缽到門柱邊上,還有長條粗壯的石棒,擱在里邊兒。見李欣出來了,便讓了開來,還體貼地端了凳子放到石缽后面。
“我來吧大嫂。”阿妹道。
李欣搖了搖頭,說:“當心嗆著你。讓你二嫂坐遠些去。”
杏兒笑著起身:“用不著你趕我,我自然也是要離遠些的,不然要是不小心被那辣椒面糊了眼睛或者是被嗆著的,那可是難受的不行。”
李欣笑了笑,招招手似是嫌惡地讓杏兒走開:“我偏要趕你走,你可要走遠些啊!”
杏兒笑著起了身在院子周邊溜達,又想去拿西瓜吃。
下晌李欣帶回來的幾個西瓜讓那些漢子們吃得差不多了,還剩下幾片兒切好的,仍舊擱在涼水上邊兒的盆里,盆則是浮在活山泉水上,這會兒怕是更加沁涼了些。
李欣忙喊道:“杏兒,可不許多吃了。”
杏兒砸吧砸吧嘴:“哎,想吃點兒東西都不行……”
“西瓜可是涼性的,你今天吃過兩塊,再吃當心鬧肚子,那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杏兒長長吐了口氣:“那你讓誰給吃了,我見不著,我就不想這事兒了。”
李欣頓時笑起來,看向阿妹:“去幫你二嫂把西瓜給解決了,免得她看著眼饞。”
阿妹掩唇微笑,自去端了西瓜走馮德發面前請他吃。馮德發不好推,拿了一塊后對阿妹道謝,阿妹笑了笑,又走到姜寒面前。
走到姜寒面前卻是讓阿妹有些遲疑的。姜寒這個人很是冷淡,除了正事兒,平時甚少說話,讓人覺得他身上有一種“生人勿進”的拒絕信息。這些日子以來,他對著顧家漢子們吆五喝六的,顧家漢子做事,他則在一邊指手畫腳,丁點兒小事兒都要說人家這樣不對那樣不對,訓斥起來毫不顧忌對方的年齡和輩分。
與阿妹交好的顧家兩姐妹自然是聽多了自己的叔伯、兄弟等人的各種抱怨,也并不藏著掖著,盡數學給阿妹聽。
阿妹為人不喜背后說人是非,股價兩姐妹也權當是訴訴苦發發牢騷了。
阿妹把姜寒的一切都聽在心里,這會兒面對著姜寒,她還是有兩分懼意的。
“姜師傅。吃瓜……”
阿妹鼓起勇氣,將盆往姜寒面前伸了出去。
姜寒頓了一下,抬眼看了阿妹一眼,然后便客氣冷淡地說:“不用。”
甚至于連一聲“謝謝”都沒有。
不過阿妹也已然習慣了。也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妥,倒是舒了口氣,像是完成了一項重大任務一般退了下來。
李欣看著這一幕。心里卻是在笑。
阿妹如今都可以跟那冷得跟冰人似的姜寒搭話了,看來她那近乎有些自閉的性格算是給掰正了過來。
石缽里倒入了炒香了的辣椒和花椒,李欣正拿著石棒往里邊兒不斷地戳捶著。隨著她的動作,辣椒花椒混合在一起的麻辣香氣不斷地鉆入鼻中,更加刺激著鼻中,讓李欣也不斷地開始打著噴嚏。
剩下的瓜讓揚兒和小康瓜分了,兩個小人兒興沖沖地去洗干凈了手。接過了瓜,正好吃著瓜沒事兒,便又聚到了李欣面前看李欣搗鼓著辣椒面。
李欣讓他們離遠些,當心被嗆著,揚兒卻說這味道好香。他喜歡,往后退了一步還是吃著瓜看著李欣的動作。
馮德發笑說道:“揚兒和小康都乖巧的很,我叔伯家這般年紀的娃子,見到大人做事兒總要去搗亂一番。”
阿妹笑道:“揚兒和小康本就是乖巧的娃子,是吧?”
“是的姑。”
“是,姑。”
兩個小人兒同時回頭,望著阿妹瞇瞇笑。
平時李關文關武和李欣杏兒陪伴兩個小娃子的時間并不多,特別是早晌兩個小娃在閣樓里邊兒描紅的時候。而那時候陪在他們身邊的則是阿妹。一則阿妹擔當了看顧他們的責任,二則阿妹也跟她這兩個小侄子學著讀書認字。姑侄三個還有些小小的競爭關系呢。
夕陽之下阿妹的側臉顯得清雅動人。恬淡溫和的少女笑得純真和柔美。
馮德發微微瞇了眼,心里想著,自己這個未來的小姨子也是長得頂好的。雖然沒有阿秀那般,容貌清秀,卻美得張揚大氣,但是她自身是有一股風韻的。聽說訂親那方男家是個秀才。今年正是要去考舉人功名的,做個秀才娘子或者是舉人娘子,倒也十分貼切適合。
姜寒則是略微有些出神地看了阿妹,愣了大概有兩三秒的樣子,才偏過了頭。或許是覺得自己有些失態,這之后他便再也沒再扭過頭來。
阿妹上前去摸了摸兩個小人兒的頭,回灶間擱了盆子。
李欣眼中卻是欣慰的。
想想阿妹也是將要嫁人的年紀了,等到韋行知去參加了秋闈,不論是中也好不中也好,成親之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當初雖然說的也是想多留阿妹一兩年,但若是韋大娘等不及,或者是韋行知真的是中了舉,不打算往上再考,等著上頭讓他補缺官職,那么勢必不能兩頭辦婚事,也就只能讓阿妹提早嫁過去了。
阿秀算是她自己在外歷練,阿妹卻是從李欣嫁過來起就一直跟在她身邊的,算得上是她這快一年的時間里親自教導出來。
成果……李欣想,自己還是滿意的吧。
又搗鼓了會兒,石缽里面的辣椒面也已經很細了。李欣讓阿妹拿了小罐子,將辣椒面舀了進去,封好口蓋好。
阿妹抱著罐子回去,李欣站起身抻了抻懶腰。
杏兒開口笑道:“弄完了,我自己就能回來了。”
李欣輕笑了聲:“還記著呢?”
正說著打趣的話,卻忽然聽到有嬰兒啼哭的聲音。
李欣臉上的笑意卻忽然頓了下,看向坡口。杏兒見她愣住,也回頭去望,當即神色就不大好看。
坡口那兒上來的人,神情高傲,衣著輕佻,抱著個嬰兒大喇喇地站著,見李欣和杏兒都望過來了,當即就笑道:“好巧,大家都在呢。”
說著,這不請自來的“客人”便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李欣這院子,立在中間,眉梢一挑說道:“上門就是客,怎么,不歡迎我?”
怎么可能會歡迎她!
李欣眉頭微皺,這節骨眼上這女人怎么會冒出來?
“孫喜鵲,你來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