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字一出來,阿秀果真就打開了院門跨步出去。
關明頓時慌了神,也顧不得繼續在地上坐著賴著了,急忙爬起來朝阿秀那邊跑去想要堵了她的嘴。
哪知道跑到阿秀邊兒上時卻看到門口站了他兩個兒媳婦兒。還有幺女阿妹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關明臉上立馬抹不開面子,鼓了眼罵道:“你倆做啥來的?給我滾回去!”
他這副被自己閨女指著鼻子罵的孬樣可不能讓兩個兒媳婦兒給瞧了去,不然他以后還怎么在關家人面前說話?
“懷了娃子的不好好待著養胎,沒懷娃子的也不可著勁兒想著咋懷娃子,一天到哇瞎竄竄,難怪有男人要來搭訕……”
關明后邊兒一句是低聲嘀咕的,但是李欣站得近,到底是聽了個全。
李欣頓時冷笑了一聲,掉頭就走,人也沒喊一句。
阿妹忙跟在后頭喊:“大嫂!”
關文在院子里邊兒本皺著眉頭,這下也跑了出去,推開關明追上李欣有些慌張地喊:“欣兒?”
李欣站住望他,腦袋朝關家老屋那邊揚了揚說:“你把事兒處理好,我就不來摻和了。”
關文猶豫了一下,道:“那你在家等我。”
李欣耷拉了眼皮子,點了點頭。
就他倆說話這一會兒工夫,關家的人都跑了出來,關武把杏兒護在自己身邊,胡月英也緊緊地拉著關全,生怕關明又想起來要打他。阿秀則瞪大了眼睛看著她爹。眼中滿是怒火。
那句話可不止李欣聽見了,阿秀也聽了個囫圇。
她哪里忍得住?
李欣正要走,阿秀在身后立馬喊了句:“大嫂你等會兒!”
李欣回頭,和關文同時望向阿秀。關家其他人也都看向阿秀。
阿秀冷冷地覷了關明一眼。“爹。當著我大哥大嫂的面兒,你把我的東西還給我,我還要我大嫂幫我帶回去給我置辦衣裳,做我跟阿妹的嫁妝呢。你該不是要昧了我跟阿妹的嫁妝去吧?”
關明還沒說話,阿秀就接著道:“還有四哥說他要分家的事兒。這下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在了,四哥前頭就兩個哥哥,是不是也可以說了?”
關明大怒:“有你啥事兒!”
“哦對了。你是說要你那寶貝兒幺兒也來說說,怕分家他吃虧是吧?”阿秀笑了聲,手指了指屋子西南邊兒的羊腸小道,說:“喏。他這不是回來了?正好,四個兒子都在了,爹你也說說四哥分家的事兒吧。”
“關阿秀,老子打不死你!”
關明怒氣攻心,轉身就朝院里抽了根黃荊條來,追著阿秀就要打。
阿秀愣是沒動,自然是有她大哥二哥護著。
關文關武同時上前去拉住關明,關全也擋在阿秀前頭。
他倒是沒想到自己這五妹會替他說這個話,看來五妹也是贊同他分家的。
關全雙臂張開護住阿秀,沉聲說:“就算阿秀不提,分家的事兒我也提了。我也說了爹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凈身出戶。”
“你他娘的敢!”關明兩邊手臂被關文和關武攔著,張牙舞爪地要突破兩個兒子的阻攔,可哪里那么容易?他的體力自然是比不得兩個兒子的,一時之間氣怒難當,又兼之看到關止承過來了,也不知道是博取同情還是示弱,總之是待關止承從羊腸小道上走上來,他就開始嚎哭上了:“小六啊!你瞅你三個哥哥,他們都鐵了心的要跟爹對著干啊!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關止承快步跑過來。
他今日身上穿了一件青色的舊棉衣,收拾打扮地蠻干凈的,遠遠瞅著還真有那么一種青衫書生素衣公子的派頭,不說話的時候還真會以為他是個多么鐘靈毓秀的人物。
然后他這一開口,對他外在形象的印象就會大打折扣。
關止承怒叫一聲:“大哥二哥,你倆這是做什么?還不放開爹!為人者孝字當頭,這話你們難道沒聽過嗎!沒念過書總該聽過這樣的話吧!”
這話好像說得就他念過書就他懂世間道理似的。
杏兒怕那邊動作太大波及到自己,挪步到李欣后邊兒,拉了拉李欣的手,臉色有些白:“開始就不該來的……”
阿妹找到她們說關全要分家的確挺讓她們意外的,不過意外之后倒也覺得理所當然了。關家四個兒子當中就數關全最機靈懂得“明哲保身”從不做壞人從不做好人。只是李欣沒想到他發力那么快。
阿妹問明白了關文沒在家里,頓時著了急,又想著關全要真鬧分家,那可就是全家的大事兒,大嫂二嫂自然也要在邊上的,便讓她們也去勸勸——要是真的場面控制不住,阿妹也怕她大哥二哥脾氣上來。真上了脾氣,也就只有大嫂二嫂能勸上一勸。
李欣上晌才和杏兒偷偷去了一趟,很是憊懶摻和關明的事情,但看阿妹著急得不行的樣子也不忍心,到底還是跟杏兒一起去了。沒想到來這兒首先得的就是關明那么一句話。
真當她想來湊這份熱鬧?
關明哭哭啼啼,抱住過來的關止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斥罵道:“你四哥那個不孝子喲,硬是說要分家單過啊!這才多少時間啊,眼瞅著你大哥二哥都分家出去了,他這也要分出去,傳出去還不得說是我刻薄了他啊!我哪兒對不住他了啊我!他這是不想孝順我啊!”
附近忙活田地的,還有住得近的,都隔著一段距離看著關家屋前頭這一幕,但也沒人上來,大家都看著那是人家關家一大家子在呢,自然不好上前湊合。
關明抹了一把淚,又罵起阿秀來:“還有你五姐,就這般忤逆我,我把她東西拿來保管著,她非說我訛了她的東西,鬧著一定要我把東西給她。她這傻姑娘喲,東西落別人手里她倒是不擔心,我幫她看著她還防賊似的防著我,上輩子我是欠了她喲……”一邊說著一邊悄悄給關止承使眼色。
賣了阿秀那一筐子皮草子的事兒關止承自然也是知道的,心領神會,板了臉孔就要說教,阿秀卻發話道:“關止承,這兒沒你說話的地兒,甭當自己是根了不得的蔥,在哥姐面前還是把你那張嘴閉上!”
關止承頓時火冒三丈:“五姐這話說得,難不成我不是關家的人了?我兄弟姐妹的事兒,我爹的事兒,我連說一句都說不得了?要說別把自己當根蔥,你才別把自己當根蔥,女娃子家一點兒都不賢良淑德,怪不得那么大歲數了還嫁不出去!”
“笑話,你真當我嫁不出去?”
阿秀頓時氣極反笑,轉身朝向李欣,話卻是對著關止承說:“你問問大嫂,我的親事兒大嫂一直幫我看著的,這看中了一家就等著我點頭,我點了頭那親事兒就是定了,我要是沒點頭,那親事也定不了。選擇都在我手里捏著,我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嫁不嫁得出去還真跟你沒半個銅子兒關系!”
話說到這兒阿秀就諷刺地笑了聲說:“大嫂跟我說的那家,雖然是窮了點兒,但是男方是頭婚男,沒死過老婆沒拖著倆孩子,也沒堂弟在那張子善門下做學問,哪哪兒比爹你說的那個跟你一堆在村頭作耍子的后生強百倍千倍。”
阿秀話雖然說得很張狂,但是很好地打擊了關明和關止承的氣焰。
關止承一下子有些蔫了。
關明自然氣不過,說:“你說定下就定下?婚事兒要你一個女娃子來點頭?你害不害臊!”
阿秀冷冷地看著他,嘴角勾起笑說:“我倒是不覺得害臊,你想把閨女嫁給個拖兒帶女的鰥夫你就不害臊了?”
李欣先前并不知道關明要給阿秀相人的事情,等阿秀和關明把這話一說,李欣頓時也氣怒了。
她忙上忙下比較的,想幫阿秀找個合意的人家,她這公爹倒好,不盼著女兒好,竟然想把清清白白的姑娘嫁給拖兒帶女的鰥夫?
她并不是說鰥夫不好,可真要嫁給鰥夫,這其中可有多少罪要受?丈夫是好的倒算了,兒女要是教得能跟自己親倒也罷了,可有前面那個媳婦兒抵在前頭,公爹婆母甚至是男人不都得拿前頭那媳婦兒跟她比較?孩子教得好那是你應該的,孩子教不好那就是你沒盡心,好與不好你都討不了好。一般人哪會考慮讓閨女嫁給人做填房?
更何況那男人可見也不是什么好的,跟關明一起在村頭一堆作耍,多半也是個無賴——頂多是有些身家而已。
李欣冷言冷語地道:“公爹何必把阿秀隨便找個鰥夫嫁過去讓她給人填房?這世道真就沒男人了不成?”
關明頓時一哽,罵李欣說:“這兒哪有你插話的份兒!”
“怎么沒我插話的份兒?阿秀阿妹的親事兒當初可以你說讓我操心的,如今我操心了,你又要橫插一杠子?”李欣輕嗤了聲:“那這般說,你把阿秀當作嫁妝的東西收了去倒是理所應當的——不過我還是不放心啊,公爹你到底是保管呢還是私吞呢?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