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微微揚了頭,冷笑地看著不可置信的關明:“拿休了我嚇唬人?你當我真怕了你?”
李欣說著頭也不回叫了李二郎道:“二郎,跟姐回屋收拾包袱!”
她剛轉頭,手腕卻被關文一下子拉住。
“欣兒,爹他說的是氣話,我沒這么想過……”
“所以呢?”李欣直直看著關文:“所以就讓我被你爹吼被你爹罵被你爹隨隨便便說要休我出關家門?你是沒那么想過,你爹倒是那么打算的,”李欣好笑地搖頭道:“關文,我忍夠了。”
“欣兒!”
關文頓時一慌,疾步攔在了李欣面前。
一場鬧劇瞬間演變成關家的家中事兒,這個轉變讓何泛常也是目瞪口呆拿不定主意。
侯家人面面相覷,周圍看熱鬧的人也更加興奮起來。
李二郎走上前來一把甩開關文的手,隔在李欣和關文中間,面色不善地沖著關文說:“文哥,我姐在家,你爹就是這樣跟我姐說話的?”李二郎連“姻伯”也不喊了,口氣很不好,“你還就在一邊聽,也沒見你說你爹啥――在我家里邊兒,娘說的話那就是爹也反駁不得,爹做錯了事兒大哥和三弟都能說他,到了你家,那女人就變成了只能待在家的了?你們家啥破規矩!”
關文被李二郎堵得說不出來話,又想越過李二郎去攔住李欣,哪知道李二郎塊頭大,愣是護著李欣進了屋,把關文堵在了外邊兒。
李欣動作麻利地收拾了自己的衣裳,打開裝著銀子的小箱子,想了想,還是拿了大半走,約莫也有二十來兩的樣子,給關文留了一二兩。收拾好東西李欣便挎了包袱在肩上。拉開房門對李二郎道:“二郎,我們走吧。”
李二郎應了一聲,關文頓時急道:“欣兒!”
李欣頭也懶得回,剛要跨出去卻聽關明吼道:“想就這樣走?門兒都沒有!今兒這事兒是你惹出來的。你要不給出個說法來,你能走得掉?還有!誰知道你帶沒帶我們關家的銀錢走!你那包袱也要看一下!”
關明這是氣糊涂了,兒子不給他面子,兒媳婦兒也不給他面子,被他威脅人家還真要甩手就走等著接休書――關明如何咽得下這口氣!真讓李欣就那么走了,他這不成了逼走兒媳婦兒的惡公公了?
李欣倒是停了步子,伸手把包袱往地上一甩。
李二郎臉色鐵青地嚇人。李欣揭開包袱把二十兩銀子甩在關明面前,“看清楚了,這是二十兩銀子。”說著就將包袱卷了回來,斜挑著眉冷睨著關明:“你要跟我算賬,那我們可有好大一筆賬要算。”
李欣朝前走了一步,微微放大了聲音。
“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你是不是也要把當初欠我娘家的錢給我還回來?前前后后零零總總也有幾十兩銀子了吧――你還真別賴,當初你兒子受重傷你一分錢不出。全讓我自己去想辦法籌的錢,那可是當著春生兄弟的面寫了憑證簽了字蓋了手印的,春生兄弟可以做這個證。”眾人一下子都全望向了何泛常。
何春生是何泛常的獨子。何泛常自然也是是知道這個事的。
李欣冷著臉:“別的事兒我也不多講了,講出來你在這村里可就是那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你瞅著我這二十兩銀子眼饞,可沒有點兒饞的道理,漫說關文分家以后這個家是我興起來的,就是你欠我娘家那幾十兩銀子,就遠遠不止這二十兩!你要真跟我算清楚賬,一筆一筆咱們還是請個賬房來算個清楚,免得你說我坑你我說你坑我,說到最后牽扯不清。”
李欣好整以暇地看著關明:“你要不要跟我好好算一算賬?”
關明嘴發抖。
李欣知道好多關家的事兒。關止承花錢買秀才的事兒是一樁。他這回跟刁老妖他娘的那風流事兒又是一樁,還有更早前的,那會兒關文走鏢送回來了銀子被他給藏了還推到送銀子的關文鏢局里的兄弟身上那事兒,甚至是對自己三個姑娘不怎么理睬,尤其是那會兒差點兒把阿秀送去當丫鬟的事兒……
一樁樁一件件的,想起來關明就冷汗直冒。
李欣冷笑著問他:“要不要算個清楚?不然我現在就去借把算盤來粗略算一下?”
關明不由縮了縮脖子。
關止承終于忍不住出頭來。以他秀才的身份勸阻李欣道:“大嫂,家和萬事興,圣人有云……”
“別跟我說圣人,你能代表圣人說什么?別氣得圣人投胎轉世罵你個狗血淋頭就是你的運氣了!”
李欣厭惡地看了關止承一眼:“你也別開口說話,你一說話我就頭疼,你還是管好你的嘴仔細你今年的秋闈,要真是老天開了天眼讓你中了舉,那才真是你關家祖墳冒青煙――”老祖宗氣得冒煙。
關止承也被李欣堵了回來。
關明心頭那個恨啊,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她當真是不管不顧關家的名聲了是不!
“欣兒……”
關文立在了李欣面前,眼睛里有沉重的情緒:“事情都我來解決,你不要這樣……”
“你是又想息事寧人是吧?”李欣望著他說:“你對其他人狠,對長輩卻也留兩分面子,更是護短地厲害,就舍不得你爹你弟弟妹妹他們受一點兒委屈――我還是問你那句話,要是今兒攔道說我的人不是猴半仙,是你爹或者你六弟,你也能發了狠把人揍個半死?”
李欣不待關文回答:“你不會,你頂多說兩句,你連動手都不會動一下。夫妻半年多了,這點兒我還是了解你的。關文,你以為我憑什么忍到現在?”
李欣看著他,也不說話,只看著他。
關文唇囁嚅了兩下,終究是說道:“是因為我……”
李欣伸手推開他,眼睛只盯著前邊兒,“你自己知道就好。要是我連你都不在乎了,我還能怕什么?”
李欣要走,關文要攔,揚兒這時候也哭著跑過來拉著李欣叫著:“娘,娘不要揚兒了,嗚嗚……娘不要不要揚兒啊!”
李欣腳一頓,視線移下來,面前的娃子眼眶紅紅的,兩行淚從那水靈靈的眼睛里邊兒流出來,手拉著她裙子死拽著都不放,鼻頭也紅紅的了。
他身后的小康也哭起來,叫著:“大伯娘不要走,小康要吃大伯娘做的雞蛋糕……”
李欣想狠心把揚兒撥開,奈何揚兒抱得死緊,又這副模樣,她哪里忍心?
關文伸手拉她被李欣一把揮開,忍了又忍,李欣終究還是蹲下身去抱了揚兒起來,招呼李二郎說:“二郎,我們走。”
“噯!”
李二郎應得大聲,伸手接了李欣的包袱。揚兒緊緊摟著李欣的脖子,這會兒眼睛卻又濕漉漉地望著關文了。
大家不由自主地讓出一條道來,李欣走到半途聽到后邊兒關文說:“欣兒!你就信我一回……”
李欣頭也不回,“你連讓我信都不敢信,又怎么好意思開口讓我信你一回?”
關文站在原地,甚至是有些呆若木雞。
關武著急,叫他大哥說:“大哥!你趕緊追大嫂回來啊!”又對關明發火:“瞧你說的那些個話!你瞎摻和什么!自己那點兒破事兒沒理好呢人家兩口子的事情你管得倒是多!”又指了侯家人說:“你們這些個鬧事兒的現在滿意了吧!把人家媳婦兒逼走了是不是就滿意了!都他娘的什么人啊!就見不得人家過得好是不?就想可著軟的捏是不?都他娘的給老子滾蛋!”
杏兒牽著小康上去,阿妹也跑了上去,姑嫂兩個一左一右攔了李欣。
杏兒囁嚅了下嘴說:“大嫂,你……”
“你也別勸,我想自己回去靜一靜。”李欣勉強對杏兒露了個笑,身后關明被自己兒子和兒媳婦兒當場堵了話,這會兒也簡直是下不來臺,氣沖沖地指著李欣說:“你走!走!走了就甭想回來!跨出我關家的門兒你要想再進來,沒門兒!”
李欣嗤笑一聲,轉頭說:“你關家?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問問你兒子,他這屋子,家里的物什,身上穿的衣裳,雞棚子里的雞,每頓上桌的飯菜,哪一樣是你關家的?分了家沒從你那兒拿一分錢,合著你兒子兒媳婦兒的東西都成‘你’關家的了?你,也,配!整天正事兒不干就會吃酒作耍子,兒子閨女掙的錢都想攬進自己個兒腰包里邊兒,不管是你老屋那邊還是我這新屋,哪一樣是你掙來的?”
關明大怒,李欣不等他說話先道:“你還真別以為你關家有多了不起,我今兒還就告訴你了,我不稀罕。你也別想跟我吵吵什么,真要跟我撕破面子,我也不怕把你做的那些事兒給你捅出來,你不信就試試看,反正你也說要讓你兒子休我出關家門,我還怕你什么?”
李欣嘲弄地看著關明,又對關文斜挑了下眉毛:“不要以為我性子軟和就什么都能忍,人都是有底線的,聽說過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嗎?今兒這根稻草就落下來了,我也就不忍了。”
李欣拉掂著揚兒換了只手抱,定定地又看著關文,說:“我等你的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