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關文就和李欣一起去了老屋那邊。
關家老屋里邊兒沒什么人聲,關文覺得奇怪,朝里喊了一嗓子,聽到胡月英一邊答應著一邊出來開門。
如今關家老屋就住了關明和關止承,以及關全兩口子,偌大的一個屋院子倒是一點兒人氣都沒有,除了豬圈里邊兒鬧得歡實的豬外也沒有養其他的家禽家畜。
胡月英忙請了他們進堂屋坐,關文掃了眼老屋院子,頓時皺了皺眉,問道:“四弟妹,爹他們人呢?”
“公爹一早就出去了,六弟也去學堂了,全哥在二哥那邊忙……”
胡月英答了一句,給他們倒水,李欣笑著叫她別客氣,關文又問:“我來前問了四弟的,他不是說爹他們都在家的?”
胡月英道:“全哥出去了以后公爹也出去了,跟全哥差不多是前后腳。”
關文無奈地和李欣對視了一眼,說:“白跑了一趟。”
說著便對胡月英道:“四弟妹,等爹回來麻煩你跟他說一聲,讓他把阿妹的庚帖八字什么的送過來,也不用他跑,讓四弟明兒一早帶過來就成。阿妹的親事兒要訂了,訂親需要這些東西。”
胡月英馬上連聲答應著,臉上倒是顯了兩分興趣,忙不迭地問道:“跟阿妹說的是哪家啊?”
“鎮上一戶人家,男方是個秀才。”關文答了一句,又道:“那就多謝四弟妹了,我和你大嫂就先回去了。”
胡月英還想再問問,奈何關文和李欣說了兩句客套的就告辭走了,也不好再問,訕訕地送了人出門。
家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找不到關明,關文便將這件事情放到了一邊,出了老屋后就直接去了河灘子那兒。
如今春日將來。河灘子那邊關文挖了條溝渠,引了一些水出來算是把河灘子潤濕了些,就差種上藕種了。
“別家荷塘子里到時可能有藕還生著,只是不能去挖。還是要去鎮上看能不能買到。”關文看了河灘子一眼,對李欣道:“這方面我倒是認識一些人,不過交情不怎么深,碼頭那塊現在又是杜爺把著,那邊雖然想買什么都比較容易,可不知道有沒有藕種,也不知道價格會不會高得離譜。”
說著關文就指了河灘子說:“現在天氣還算好。這會兒種下去,等幾場春雨下了,再引點兒水來,這邊兒就算是能把荷塘子給做起來了。不然讓它這么一直干著也不是辦法。”
李欣點點頭道:“等媒婆來了把阿妹的婚事兒敲定,我就去鎮上看藕種。”
“我陪你去。”關文道:“河灘子這邊我拾掇好了,石頭地那邊石料商弄了大石頭去,剩下的不大不小的還有小的石頭還得清理。”
說到這兒關文猶豫了下,問李欣道:“欣兒。你當真想養蜂?”
李欣點頭,望向他道:“怎么了?”
關文摸摸頭,說:“你要找有養蜂經驗的人在荷花村肯定是沒有的。李家村那邊,你應該比我熟。”
李欣嘆了口氣道:“李家村也是沒有的。”
“那不如去下河村問問?”
關文笑了笑說:“下河村山也多,說不定有人養蜂。”
李欣眼睛微微一亮,猶豫了下又道:“可是在下河村我不認識人。”
“去了就認識人了,就說自己想買蜂蜜,問有沒有養蜂產蜂蜜的,多問幾個人肯定能問到。要是問不到,那八成就是沒有養蜂人了。”關文牽了李欣的手道:“要是沒有養蜂人就算了,你說的那養蜂什么的,要是不小心被蜜蜂蟄了可怎么辦?”
李欣癟癟嘴道:“哪有你說的那么嚴重。你又沒養過。再說了,蜜蜂只是采蜜,你不招惹蜜蜂,蜜蜂會無緣無故地蟄你?那是馬蜂又不是蜜蜂。”
關文好脾氣地笑:“你都有理,我說不過你。你要是真的想弄這項營生,等空了我就陪你去下河村問問。”
兩口子說說笑笑地從河灘子回來。下晌照例的李欣和阿妹喂兔子喂雞,阿荷則看著揚兒、小康、大妞二妞四個娃子玩兒得開開心心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不過她自己倒也憂心,一邊想著讓自己當家的趕緊尋回她娘家來找她回去,一邊又覺得在娘家待著舒服不想回婆家伺候那一群老的小的的。
面上便顯出一些憂郁來。
正想得出神,就聽到坡下有人大喊了一聲:“阿文在家不!”
二黑“蹭”一下就跑到了坡口,沖著坡下邊兒大聲地叫。春天一到二黑就越發顯得活潑了,四處竄竄,白日很少見著它人影,晚上倒是自己知道回來待它的窩里。
它如今越長越大,立起來的時候嘴能夠到李欣的胸下了,身長更長了。關文又重新給它做了個狗窩。有時候單看二黑的面貌恍惚間還有些與熊類似。
不過它跟揚兒玩兒的時候倒是極懂分寸,從來不會讓揚兒傷著,揚兒偶爾騎在它背上停一會兒它也不反抗。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妖孽狗,倒像是極通靈性似的。
二黑一叫,坡下的聲音聲音就弱了兩分。阿荷看向李欣,李欣叫了聲二黑讓它回去,自己應了聲道:“是公爹吧,上來吧。”
“你把你那狗栓好了!”來人正是關明。
關明吼了一句,隱隱約約還聽到他抱怨,似乎是在說什么“養狗喂不熟”之類的話。
李欣沒管,見關明冒了頭,直接就道:“公爹是拿阿妹的庚帖和八字來的吧?阿文不在,上石頭地去了,你給我就成。”
“成什么成,我還沒點頭同意呢!”
關明不客氣地哼了一聲,大搖大擺地就要往堂屋去。
二黑悶著沖他威脅地叫了一聲。
李欣皺著眉頭,本來不想讓關明登堂入室的,想想還是算了,只要阿妹的親事不出岔子,忍他這一回便罷。
關明走得近了才看到阿荷就坐在門柱邊上。
他頓時就皺了眉頭,不悅地說:“你咋回來了?”
阿荷微微吸了口氣道:“在婆家過得不順遂,就回娘家來。爹你也不需要趕我走,我又沒去你那兒,吃不著你喝不著你。”
“瞧瞧你那張嘴!要是在婆家這般說話,你公爹婆母稀罕你才怪!”關明頓時開口便不客氣。又望了望怯怯的大妞和二妞,說:“還把娃子都帶回來了,也怪不得你公爹婆母不稀罕你,誰讓你生了賠錢貨……”
“爹!”阿荷聲音陡然拔高,帶了絲哭音道:“女娃子在你眼里就是賠錢貨,那以后讓男人生娃子去好了!”
“我呸!女人拿來不就是生娃子的!”關明罵了阿荷一聲道:“你個糊涂東西,你老子說你兩句你還學會頂嘴了?牙尖嘴利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阿荷撇過了頭。不想再跟關明說話。
大妞二妞嚇得抱在一起,兩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怎么看怎么乖巧可愛,可對著自己的親外公卻委實是害怕的。
李欣冷冷地看著關明,在他要踏腳上梯的時候猛然出聲道:“公爹慢著!”
關文回頭不悅地道:“你吼啥?”
“公爹說女娃子是賠錢貨?”
“那不廢話。”關明哼了聲道:“誰家樂意生女娃子不要男娃子?”
“那倒也是……”李欣附和著笑著說了句,陡然冷了臉子道:“既然這樣,那阿秀阿妹到底是公爹你生的‘賠錢貨’,輪到她們的婚事兒了,公爹你是不是要‘賠錢’出來了?”
關明頓時啞口無言。李欣指著坡口道:“公爹還是請回去,阿妹的八字和庚帖留下來,她的親事兒我自己知道幫她張羅。到時候也用不著公爹你‘賠錢’,公爹是不是該高興地很歡歡喜喜地把阿妹的婚事兒甩給我?兒媳婦兒這是給你省事兒呢!”
最后一句話音量頗大,震得關明耳朵都疼了。
好半天關明才反應過來,罵罵咧咧地道:“阿文媳婦兒你啥意思?我自己閨女的親事兒我都管不了了!”
“從前沒管,公爹你這時候湊什么熱鬧?阿妹跟著我和阿文分出來了的,她的親事兒公爹你就管不著了!便是你是她爹又如何?如何!你要管,行,阿妹的嫁妝你全部自己準備,準備地薄了不要怕人說閑話,堂堂秀才家的妹子成親才那么一口薄皮箱子的嫁妝。我不信你也抬的出門!”
關明眼珠子轉了轉,還沒待他說話李欣就接著道:“不要想著把‘賠錢貨’變成‘搖錢樹’,上次要賣阿秀當丫鬟的事兒我還記著呢!秀才公的妹子要是被賣了,全村人都要指戳著你脊梁骨罵,你信是不信!”
關明節節敗退,臉一下子漲成豬肝色。
“啪”一聲關明踢了腳邊的小板凳。沖著李欣吼道:“老子就不信了,我自己閨女的親事兒我還管不著了!八字和庚帖我就扣著不給你你能把我怎么樣!”
李欣氣得渾身發抖,成啊,拿這個威脅她?當真以為威脅得了她?
“你扣著吧,扣著是能生錢還是長糧食?你就扣著吧!”李欣狠狠一甩手:“說你腦子有問題你還真別不信,阿妹的名字是掛在阿文這邊的戶籍上的,衙門那邊有備案,出嫁改到夫家去,戶籍從我們這兒出,你當真以為你扣著庚帖八字我就怵你了?你要真把阿妹強嫁了,告你一個藐視朝廷的罪,看夠你喝幾壺!”
關明頓時破口大罵:“你個歹毒婆娘,信不信老子休你出關家門!”
“怎么回事兒爹?”
這邊正吵得厲害,那邊關文卻從石頭地那邊回來了,遠遠看到這副場景他臉色就不大好看,更何況關明和李欣的音量都不算低,他也囫圇聽了個清楚。
關文走到了院子,緊接著皺眉對關明說道:“爹,上次不是跟你說了,讓你別往新屋來,也別說一些混賬話,你當我說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