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帶了兩個娃子回新屋,小康看到關武便樂得不行。關武也咧了嘴笑,樂得當個孩子王和兩個小娃子玩兒一處去了。
等杏兒回來跟李欣通了氣兒,關武又依依不舍地看著杏兒帶著小康走,直送到坡下還嫌沒送夠。
李欣好笑地拍了下關文沖他擠眉弄眼道:“趕緊催著二弟把婚事兒辦下來,他這會兒都已經迫不及待了。”
“光棍兒,是這樣。”關文笑了笑,攬了李欣回他們屋,問李欣道:“杏兒說了什么?”
“銀環當然是很爽快地應了下來答應在一邊幫腔,不過何伯那邊兒能不能說通,她也有些拿不準,畢竟是兒媳婦兒,村里事務上銀環是從來不會多問的。”
李欣沉吟了下道:“而且,你爹那兒也沒說一聲,別到時候何伯那邊兒說通了,你爹倒是犟著不肯讓我們開河灘子出來了。”
關文長吐了口氣說:“晚上我去跟爹說一下。”
李欣擔憂地望著他。
關文笑道:“欣兒,你別擔心,我說是我的主意,爹也不能說什么。再說那河灘子他自己說了是歸到我們山林這邊兒地的,那會兒四弟他們都在,他也不能不承認。”
“說服你爹總不容易,前次說過一回,你爹就梗著不放的。”李欣遲疑道:“不然,讓爺爺也去說說項?”
“還是罷了,爺爺本來就有些搖擺不定的,動土這事兒不管道士說得怎么樣,他到底還是有些信祖先的。”關文搖頭道:“爺爺去了被爹一兩句的拱回來,可能還會變了主意。”
李欣也嘆息一聲,知道關文說的是事實。
關文拍拍她的手說:“沒事兒,我這收拾一下就去。”
關文也不含糊,答應了李欣的事情倒也認認真真盡心盡力地去辦。李欣在新屋這邊頗有些擔憂,就怕關明又說什么混賬話讓關文不愉快。
這一等就等到天黑,李欣飯都做好了一直汽在籠屜里保溫。左等右等也沒見關文回來,李欣便有些急。聽見揚兒肚子都叫了,也就不等了,端了飯菜上桌。給關文留了一份繼續溫在籠屜里邊兒。
關武見她那樣便道:“大嫂,我去老屋那邊叫大哥回來吃飯。”
李欣擺擺手說:“沒事兒,再等會兒,應該回來了。”
關武才和關明大鬧了一場,讓關武回去要是那邊真的有個什么情狀,怕關武也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李欣想了想,讓阿妹多照顧著揚兒吃飯。她自己隨便扒了兩口便下了坡,打算去老屋探一探究竟。
阿妹擔憂地望了她一眼,李欣笑道:“沒事兒。”
李欣什么也沒帶,光著手就去關家老屋了。關文戀家,走之前沒有說不回來吃晚晌飯,那必是要回來的。錯過飯點還沒回來,一定是在老屋那邊耽誤了。
只是李欣也不覺得關明會留關文吃飯,就算留了。依著關文的性子應該也會推了趕緊趕回家來。所以李欣這才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兒讓關文耽誤到現在。
走到老屋院子門口就聽見豬叫的聲音,關家老屋豬圈里邊兒還養著兩頭豬,這個點兒應該是已經喂過豬了啊……
心里浮上更大的疑問。院門卻沒闔上,李欣敲了敲門,不一會兒倒是有人來開了門。
開門的是胡月英,臉上抹了灰,估計是剛從灶間出來。見到李欣倒也不意外,低聲道:“大嫂來了?”
李欣點了點頭,徑直問道;“四弟妹,你大哥在這吧?”
胡月英微微頷了下首,道:“大嫂,公爹和大哥僵持著。這會兒你還是別進去了……”
說著也不由分說地將李欣拉了進門,掩上門后拽著李欣去了灶間。
老屋的灶間和堂屋是相連起來的,中間一條窄窄的過道,堂屋里邊的聲音只要不是特意壓低,都能傳到堂屋來。
這會兒李欣就聽到了聲音,是關明。
不同于她想象中的憤怒斥罵聲。關明這會兒說話還算柔聲柔氣。
“……山林是劃歸給你了,可是阿文吶,啥事兒總要跟家里人通個氣,那關乎性命的事兒哪能那么輕易就定下來?那河灘子,你咋忽然起了心思要動它?這些年它都好端端地擱在那兒呢,動了它要是招了霉運可怎么辦?”
關文聲音略微嘶啞:“爹,都說了是請過道士看過的,說是無礙。”
“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咱們可不能破。”關明聲音略微加重了些,道:“合著你跟我說來說去那么半天,還是為這事兒?磨嘰了那么久……以前你也說過了,反正這事兒我可是不同意的,你六弟現在正順風順水,要是動了河灘子影響了他的運勢,我可跟你沒完。”
李欣一愣——難道關文一直沒回家是因為在這邊跟關明周旋?他不好直白說出口,所以拐著彎兒繞了半天的話,她來前沒多久才跟關明又探了個底?
李欣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又覺得有些心酸。
那邊關文卻道:“爹,說了請過道士了,道士說沒大礙,六弟的運勢跟那河灘子與什么關系,他現在住的是這老屋,不過是一片河灘子,能給他造成什么影響?”
“那可說不準。”關明聲音微微提了些道:“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不能動荷塘子,否則觸怒了荷花神,會要人命的!到時候誰填命進去?”
關文深呼吸了兩下道:“爹,那些都是老話了,小娃子沒看住溜去水邊玩兒淹死的也有,大人貪水涼下荷塘去洗澡淹死的也有,這些總沒觸怒荷花神吧?但還不是丟了命。所以說那些話都不能全信……”
關明鼓了眼,重重哼了聲說:“我說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要不是看在你今兒給送了孝敬銀錢來,這會兒我就攆你出去了!跟你說話你聽不明白還是咋的!”
李欣一挑眉,胡月英在一邊尷尬地說道:“大哥今天來說是給公爹送孝敬銀子的。”
當初說好了每個月給關明一百個錢的孝敬,李欣自然記得。可這個月的她已經在大年三十兒的時候給過了,什么時候又需要給了?
李欣面色不虞,胡月英也不好說話,訕訕地笑了笑兀自去舀煮好的豬草。豬圈的豬已經越嚎越起勁了。
關全這時在堂屋發話道:“爹,我覺得大哥這想法很好,大哥這會兒沒了田種,守著一片山林子又不能產糧食。大哥既然想做這個營生,我們就別攔著他。”
關明氣道:“你倒是說得簡單,要是影響了你六弟的運勢……”
“爹,六弟考得上秀才靠的是你往那張先生處送的錢,這考舉人可不能再送了,查出來可是要嚴懲的,只能憑他的真本事。”
關文說了一句。關明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是又咋樣?”
“既然是憑他的真本事,那跟運勢什么的就沒關系了。他要有真本事,考得上舉人功名,是他自己的能耐;可他要是考不上,就怪是運勢不行,那書也不用讀了。反正你們相信,只需要有運勢,就只等著做官老爺。爹你要是這個意思的話。我也沒話可說。”
關文站了起來看了看天色道:“天都要黑了,我回去了。這事兒我是想做的,爹你要攔著。我也沒辦法,可那河灘子是我的地方,我想怎么用,爹你插不上嘴。就是讓村里人來評理,也不會認為你的理是對的。”
“你放屁!”
關明驀地抬高聲音,指著關文罵道:“你分了家出去你就行市了是不是?你說話就大氣了是不是?老子還是你爹!”
李欣頓時皺了眉頭,胡月英剛好喂了豬回來,提著木桶慌慌張張跑進來,不小心撞了下手,木桶“咚隆”一聲撞到了地上。圓柱形的邊挨了地,一直往前滾,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堂屋里頓時靜了下來,緊接著關明在堂屋朝灶間吼道:“老四媳婦兒,你把啥弄到地上去了?發那么大聲響!”
胡月英趕緊上去止住木桶的滾動,正要說話。卻見李欣抬了抬手,下一刻就聽她說道:“公爹,是我,沒注意把裝豬草的桶碰倒了。”
堂屋里立馬沒了聲,不過眨眼的功夫,關文卻走了過來,見到李欣皺了皺眉道:“你怎么來了?”
“你一直沒回來,怕你出事。”
李欣上前挽住關文的手,關文似乎嘆息了一聲,牽著李欣朝堂屋去。
關明氣得吹胡子瞪眼,如今他也輕易不會跟李欣說什么話,因為他覺得自己說不過自己這個兒媳婦兒,反而會被她氣。
見大兒子大兒媳膩歪地挨在一起走過來,關明也要說:“糾糾纏纏的像什么樣子!”
李欣挑眉道:“公爹也年輕過,以前不曾這般體貼過婆母?”
一席話讓關明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關明心里暗道:就知道跟這個兒媳婦兒說話自己要吃虧。自從他們分家出去以后,這兒媳婦兒說話是越來越硬氣了,一點兒都不怵他。
關明很不是滋味,哼了聲說:
“長輩的事兒,小輩打聽那么多干啥,沒規矩!”不待李欣說話,關明又重重地哼了聲說:“躲在一邊兒聽風聲呢!人來了不進堂屋來,挨在灶間燒火鉗?”
李欣笑了笑說:“來的時候堂屋門不是關著的嗎,我才走到灶間要過那道過來,可沒挨著公爹你的灶間用你的柴火。”
“你的”兩個字咬地很重——關家人都知道那柴火是從劃給關文的那片山頭打的。
關明氣得不行,索性重重地別過頭去,不跟李欣說話。
李欣冷笑,收了關文的錢當做沒事兒,還充大爺阻著關文不讓他們動那河灘子,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