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韋書生來,李欣這段日子太過忙碌,倒是一點兒他的信兒都沒聽見了。乍聽阿秀提起,她還有些恍惚。
阿秀笑道:“好像是來給韋大娘抓藥的,他跟提了下,他們家住的地方是酒子巷,巷口就有一家藥鋪,可巧是他要抓的藥藥鋪里邊兒少了兩味,我們安和堂的藥鋪子要大些,他就來這兒來抓藥了。”
李欣“唔”了聲,便也笑道:“雖然跟韋書生接觸不算太多,但也看得出來他是個明理孝順的人。”
“他還感謝大嫂你教給韋大娘治白疕的那個法子,文師傅當時在一邊聽了,還直說那法子好,雖然是土方子,但的確有效。”阿秀笑了聲說:“連帶著我還被夸獎了一通。”
李欣想了想,好似是記得那會兒見韋大娘腿腳上有皮癬,她給提了提一個土方子。沒想到真的讓韋大娘用上了。
“韋書生說要感謝你來著,不但救了他的命,還治了他娘的病,直說大嫂你是他的貴人呢。”
“哪有什么貴人不貴人的,不過都是撞上了而已。”李欣擺擺手,笑容滿面地道:“韋書生是個秀才,知禮明禮的,他跟咱們客氣,咱們可不能真的以他的恩人貴人自居。”
話雖這樣說,但李欣心里還是有些甜絲絲的,混雜了些驕傲的情緒。
阿秀在一邊點頭道:“他乘著間隙跟我聊了一會兒,走前還囑咐我說,過完年請你們去他家做客。”
“這多麻煩……”
“他知道我在醫館做學徒,也問了我們家的地址的。我開始也推辭了一番,不過他說一定要我們去,要盡他一份心。”阿秀無奈地攤手笑道:“我想了想,就給大嫂你應承下來了,書生總是鉆牛角尖的,我要是不應。看他那一副勢在必行的樣子,還不知道他要說服我到什么時候。”
李欣便也笑,想想書生,特別是那種不重策論。只知經史子集的,大多都是一根筋的主。阿秀不應下來,這韋書生一直糾纏也說不定。
她只能也無奈地笑了笑,道:“那他應該還會跟你聯系,到時候再說這個吧,小恩小惠的,我們也不要讓人家記著一輩子。”
姑嫂兩個又說了會兒話。阿秀便去找阿妹了。李欣跟關文打了聲招呼,垮了籃子往杏兒家去。
杏兒是寡婦,過大年的時候倒是帶著小康去了錢家,跟她舅父舅母,也就是她公爹婆母一起過的。李欣找她的時候她倒是在自己屋里,小康留在錢家了。
見到李欣杏兒很是意外,拉了李欣的手,頓了頓才說:“你娘家的事兒。阿武告訴我了。”
“你也知道了?”李欣嘆了聲:“不說這個了,那不過也就是我娘家的事兒,拿到婆家說。不大好。”
杏兒點點頭,隨即笑笑說:“小康鬧別扭呢,大年節氣跟他幾個堂兄弟表兄弟玩兒不到一塊兒,要找他揚哥哥,那天還哭了。”
李欣笑了聲道:“揚兒倒是沒惦記小康,估計這孩子在我娘家遇見那事兒,有些疙瘩。”頓了頓說:“他親爺爺的喪禮……也差不多就這樣吧,他雖然年紀小,但還是會觸景生情,覺得難受的。想來也沒想別的事兒的心思。”
杏兒便嘆了口氣,拍拍李欣的手說:“甭擔心。”
“我不擔心。”
李欣沖杏兒露了個笑,“我今兒來找你有事兒的。”
“什么事兒?”
杏兒起身去給李欣倒了碗熱茶,李欣喝了一口對杏兒說:“那日說給阿秀的那三家人,你也聽了吧?”
“嗯,是啊。怎么了?”
“都黃了。”
“都黃了?”杏兒手頓了下,轉過身來望著李欣:“這不都還在看著的嗎?準備翻過了年你親自走訪走訪,結果怎么……”
“第一家人家訂親了,訂親對象還是我娘的死對頭。”李欣聳了聳肩:“第二家那小子阿嬤死了,守孝三年,阿秀哪兒等得及?第三家……不提也罷。反正這三家都不行了,我今兒來找你,就是問問你,看看你有沒有什么別的人選。”
杏兒靜默地坐了下來,李欣在一邊添了一句:“往后你也是阿秀她二嫂子,阿秀她娘沒在,嫂子給小姑子打算婚事兒不為過吧?”
杏兒頓時微微紅了臉,橫了李欣一眼道:“哎呀,那我現在豈不是要叫你一聲‘大嫂’了?”
李欣裝得臉皮厚厚的:“叫吧叫吧,我應著呢,快叫。”
杏兒頓時繃不住笑了出來,伸了李欣一下,罵她討打,又斜睨了她一眼說:“哪有做長嫂的那么不正經的。”
“我這不是順著你話說的嗎?”
李欣和杏兒玩笑了兩句,倒也正經起來:“阿秀的婚事兒,你也看看。你們羅家那邊有沒有認識的人,還有小康他爺爺家那邊。阿秀她歲數擺在那兒,可能不大好說,但是務必要闡明了,阿秀是個女大夫呢,性子也好,當得起家。你幫我淘淘看有沒有人家適合她的。”
杏兒猶豫了一下問:“那你說男方家要什么條件?”
“什么條件?”
李欣反問,杏兒瞪她說:“你說什么條件?無非是,家境情況,弟兄關系,年紀歲數什么的……”
“對了!”杏兒忽然想起什么:“阿秀十八了,要找那種十還沒訂親的估計有些難,你看那十五六歲的小子行不行?”
李欣猶豫了一下。
從私心上來講,她的確不想阿秀找個比她年紀小的男人。在關家阿秀雖然排行要小些,但在李欣看來,她不管是說話做事為人處世,都給人一種大姐的姿態,就是阿荷回來了,阿秀關心她也不像是妹妹在關心姐姐,而讓她有一種,阿秀在當姐姐反過來安慰阿荷的感覺。
夫妻兩個過日子,要么性情相投,要么長短互補。阿秀這性子要是找個跳脫的小男人跟她在一起……李欣覺得不合適。況且給小男人當媳婦兒,一個角色是妻子,一個角色是姐姐,要是那男人強勢些,能中和點兒還好,可要是男人因為年紀小就把自己當做弟弟,處處尋求阿秀這個“姐姐”的幫助,從而依賴她……
照阿秀的性子,應該也不會喜歡這樣的男人吧。
畢竟從阿秀看上沈家三爺來說,她喜歡的必定是硬漢子、真男人——因為沈家三爺是從軍的。說不準這也有些阿秀的戀兄情結在里邊兒,阿秀一直以來都和關文比較親近,關文便是那種能給家人撐起一片天的男人。少女時代,阿秀是看著關文為這個家犧牲的,從心里也敬重他大哥,可能對于將來自己丈夫的期望也想比著自己大哥那樣的找呢?
李欣長嘆了一聲,對杏兒說道:“先找找看吧……小兩三歲的,也扒拉了他家的情況說給我聽聽。”
杏兒憂心道:“瞧你一天到晚忙得,這才回來就又要張羅小姑子的婚事兒。”
李欣揉了揉額頭說:“那有什么辦法。”
說著卻俏皮一笑,“不過最先張羅的,怕是你跟二弟的婚事兒吧?”
杏兒羞紅了下臉,頓了下才嘆了一聲說:“阿武說要分家單過,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什么章程。屋子倒是找了地方,托他四弟去張羅料材了,分家的事兒……怕是要我跟他成親以后才能分得出來吧?”
李欣“唔”了聲,這事兒她還真沒細細打聽。
杏兒接著說道:“我覺得關全他媳婦兒,叫月英的,好似挺希望我們分家單過的。”
李欣一愣,杏兒說:“那日我在我娘那兒,關四弟帶著他媳婦兒來我娘家拜年,是來感謝我娘幫他們倆張羅婚事兒的。我娘自然很熱情招呼他們,胡月英拉了我跟我說話,我跟阿武的事兒,她應該也知道的,話里話外像是在套我話似的,又問阿武那空地什么時候開始動工,問我們什么時候辦事兒之類的……”
杏兒搔了搔頭:“我當時不好答她,這事本來就不宜張揚出去,便只是哼哼唧唧有的沒的得應付她兩句,看樣子她不大高興。”
李欣頓了頓,笑了聲說:“沒事兒,她巴不得你們分出去,估計也是想著你們分出去了,那屋子不就騰出來了一間?”
“騰出來了又如何?她總不能說要接了她親爹來婆家住吧?”杏兒擺手道:“這算什么,挨到誰家也沒有這樣的禮。”
李欣倒是不奇怪,胡月英有這樣的想法倒也符合她的性子,她畢竟是個孝女,又是從小跟著瞎子爹長大的,對瞎子爹的感情可想而知——她可就只有瞎子胡一個親人了。
只是她這樣……是否有些急功近利了?畢竟她還算是個新嫁娘,在關家還沒站穩腳跟,也不見得關全就同意她私底下的這些活動。
更何況還有個關明呢,他能容許親家公來挑戰他的權威?
不過也許是她多想了吧。李欣暗暗告誡了自己兩聲,現在她和關文分家出來單過了,老屋那邊的事情,能不管還是別管,免得惹來一身腥。
但李欣還是跟杏兒打了個招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