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了一晚上,第二天清早李欣就和張氏江氏一起家去了,睡了沉沉的一天起來,已經是下晌時分。
李欣跟劉氏商量過,劉氏說左不過就兩天,讓李欣等初六李金下葬了后再回去。關文也沒意見,這事兒就算是定了下來。
至于李欣三嬸娘的事情,劉氏沒怎么說,李欣也沒好問。
她對她那三嬸反正是沒一點兒好感的。
初四李欣沒去李老大家,劉氏忙著迎五路財神,“東招財,西進寶,南利市,北財神,中玄壇”地念了一通,也沒多管李老大那邊的事情。
不到晚上就聽說李老大那邊又出了事兒了,事兒還不搭別人,又和李欣扯了關系。
頭七那晚李厚叔和金氏鬧了起來,后來被劉氏吼著扯了金氏離開。
李厚叔逮了金氏不讓她瞎摻和,但是作為李金正經八百的叔叔嬸嬸,他們又不可能在這個時間段離開,所以李厚叔把金氏壓在李厚伯家的一間屋子里邊兒,讓李春好好看著她娘。又不放心,時不時自己就去看看這母女兩個有沒有出幺蛾子。
金氏鬧了一通后委屈勁兒也上來了,心說自己算計算計的,不還是為了在李厚叔后里邊兒那半死不活的鐵匠鋪子?這下好了,自己男人不體會她良苦用心,竟然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給她難堪,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當即就跟李春扒拉扒拉說了一通的話,先是數落李春她爹,說李厚叔這么些年跟他兄弟攀比攀比的,要不是她撐著,這家哪能有現在表面上的風光?又數落李厚叔兩個哥哥,一個半壺水響叮當天天裝模作樣,拿了大頭還一副施恩給人的樣子;一個卻是天生受氣包,好歹算是個好哥哥,周繼弟弟也不說二話。就是娶了個惡毒婆娘。
然后就開始數落劉氏這樣不好,那樣不好,是村野里邊兒有名的潑婦不說,唯一一個女兒又是那種德行出身。
矛頭便又對準了李欣。說李欣那日上門借錢囂張,還挑撥她和李厚叔的關系,讓李厚叔跟她疏遠。又說李欣明明自己個兒跌到那潑婦圈子里去讓梅小霞撓了,偏要推到她身上讓她背黑鍋。還說李欣本就身子不干凈,名字要是上了金丹簿那是徒惹晦氣,她是為了李金好,為了李老大家好。為了整個李家好云云。
接著便開始哭訴李厚叔怎么怎么不對,如何不了解她的良苦用心什么的。
說著說著可能也真是被李厚叔給甩在地上摔疼了,又想著一向對自己算是百依百順的男人這般落她的面子,便當真委屈了起來,哭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李春知道自己娘是什么德行,這話里真真假假的,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撿著一些話聽了。就說她:“娘,你也是個腦子充了漿糊的,你討厭那欣堂姐。也犯不著為了她這般鬧騰啊。現在在金堂哥靈堂上鬧了這么一出,以后大伯大伯娘該對你有意見了。”
金氏便更加委屈,跟女兒嘀咕,說楊家會賠李老大家多少多少錢,她這可是處處都為楊家好,這財運、氣運啥的,都得攏好了,讓李欣壞了可就不好了。當然,能從楊家給李老大家的賠償里邊兒刮一些肉絲兒下來,那再好不過。也不枉費她為了李金的喪事兒忙前忙后活動這么些天。
李春當然聽得出來,自己老娘這打算是放在最后一點兒上的。
金氏休息夠了,和李春挨著床睡了一晚,第二天清早就要出去。
李厚叔堵在門口不讓她出去,說她道:“你丟人現眼還沒丟夠?還要讓我這張老臉都抬不起來不成?”
金氏跟李厚叔對罵了半天,李厚叔愣是不讓她出去。
李春趕著來勸。李厚叔擺手說:“你跟你娘一個德行,都好生待著,初六金娃子下了葬就給我滾回鎮上去!”
說著看了李春一眼:“你這回來你男人呢?”
李春便頓了頓,悶不吭聲。
李厚叔哼了一聲說:“才將將成親的兩口子,你也好意思!大年三十兒也沒見你男人找來讓你回去過大年,你怎么當人媳婦兒的!”
李春便立刻惱了,話也不跟李厚叔說了,直接拉著金氏回了屋門,從里邊兒把門插上。
見她們自己回屋去了,李厚叔踢了踢門說:“好生待著!”便也甩手走開了。
下晌的時候金氏就在屋子里嚎啕大哭起來,聲音震天地響,一口一個“作孽”、“造死”的,叫得那叫一個凄厲,立馬把李厚伯等人都引了來。
金氏也不管他們,任由他們在外面敲門,自己就只在那兒嚎。直到都快把門給敲爛了,連李岳氏聽聞了聲音被人攙著顫顫巍巍地過這邊來了,金氏才松開了門,一下子就撲到李岳氏面前,抱著李岳氏的腿就嚎:“娘哎,我的婆母哎!這日子沒法過了,沒法過了啊!”
便撲著李岳氏的腿大哭起來。
周圍的人自然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有人去拉她勸她,有人忙問跟金氏一個屋的李春金氏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嚎上了。
李春只是搖頭,說自己也不知道,瞧見她爹望著她,還挑釁般地對李厚叔說:“爹,你甭看我啊,娘咋了你該最清楚的,你可是她男人。”
李厚伯心里不耐煩老三家的在他兒子喪事兒上盡出幺蛾子,先是跟楊家的人鬧起來的時候她在里邊兒摻和暗地里害老二家的侄女兒,讓老二家的不快;后又跟王道士說金丹簿冊上人名兒,不說老二家侄女兒,惹出一攤子事兒來,讓老二家的跟他們老大家在這時間段又起了嫌隙。
不說她跟那楊家管事套近乎的事情,就說現在好不容易老三把她關起來了,如今她又哭到娘身上去了,搞得好像老李家多對不起她似的。
這是他兒子的喪事兒,不是她哭委屈的地方!那最小的侄女也是個拎不清的,真正讓人生厭!
如此一比較,老二家的侄女兒可是懂事得多了!
李厚叔鐵了臉,上前一腳就要踹金氏,金氏哭著可那眼睛沒閉上,眼尖地立馬躲在李岳氏一邊,殺豬一般地叫嚷:“婆母哎!你三兒子要打你兒媳婦兒了!忘恩負義啊!”
李岳氏臉上的褶子都已經堆得不行了,一杠一杠地抽著,泛著古銅色澤的臉沖著金氏問:“啥事兒,啥事兒啊!”
金氏哭哭啼啼地說了一大篇,大意就是李厚叔為了老二家侄女兒跟她翻臉子,把她關起來這樣那樣的,只說自己為了李家好,為了李岳氏那大孫子好,所以才不讓李欣的名兒上金丹簿云云。
李厚伯心里那個恨啊!
他本來都想好了,金丹簿的事兒就依了老二的意思,要是真的有沖,請道士做個法,就是多花些銀錢也沒多大關系,反正楊家開口說了這一攤子的錢他們出的。
這般解決大家面上也好看,事情也算圓滿了。
可這老三家的把事兒捅到他娘身上去,這可就沒那么簡單能了了。
李岳氏年紀已經很大了,人老了,最是信這些鬼神運命的,一聽金氏這樣說就鼓了眼睛,嘴里罵道:“老二家的那閨女咋那么不懂事兒?這是為她大堂哥好,不寫她名字,不寫上去!”
當時留在李老大家的只有李厚伯和李厚叔兩家最親人,畢竟頭七已經過了,陸陸續續的其他旁支的人就都離開了,等初六再來把李家扶靈安葬。金氏說話沒個把門兒的,李岳氏這態度一出,李厚叔那家的兩個小子不說了,李厚伯家的三子兩女卻是當場面上就為難上了,連帶著來了的三個兒媳婦兒和一個女婿都很是尷尬。
李厚伯把自己盤算好的打算都給兒子女兒說了的,李欣跟他們雖然說不親,但的確是親親的堂姊妹,而且這回他們大哥過身,李欣來這邊也幫了很多忙,還沒添亂,甚至在她第一天來的時候恐嚇楊梅氏那句“頭七”還幫李家鎮住了場子,也是她第一個發現李金嘴角流血的。她處事還大方,奠儀錢給了大兒媳婦兒一兩,說的話都是合人心意的,怎么看都是個好姑娘。
這下好了,本來可以很好地解決的事情,被老三家的這么一鬧……
這老二家的可是個潑的,這要讓她知道是老三家的在當中上眼藥,這兩家……這不成了仇人了嗎!
偏生自己娘是個認死理兒的,現在聽了老三家的這么一說,不論他待會兒咋解釋,他老娘肯定就認準了老三家的說的話了。
李厚伯越想越氣,嘴巴都哆嗦起來,手顫著指了指李厚叔,半晌卻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重重地哼了一聲,讓自己女婿扶著自己走開了。
那邊金氏還在嚎嚎:“我都解釋了好些遍了,二嫂她就是不同意,一定要讓欣丫頭名字寫上去。我就想不透了,二嫂咋就不想想金娃子啊,那也是她親親的侄子啊!”
提到李金李岳氏就淚水漣漣的,忙擺手讓人去找李欣和劉氏來,她要教訓兒媳婦兒和孫女兒,要教導她們在大事兒上要顧全大局。
李銅來的時候李欣才起了沒多久,正給揚兒細細洗著臉,給他揩掉眼角睡迷了的眼屎。
李銅訕訕地把話一說,劉氏頓時就怒火沖天,沖著屋里喊:“李老二,你給我出來!咱們一起去跟你娘掰扯個清楚!”
李欣撫了撫額望了望天――她那三嬸娘到底圖什么啊?這事兒就沒個消停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