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臉色酡紅,雙眼瞇瞇笑著,手里端著個竹編篩米的篩子,上面鋪了塊破布,稚嫩的小雞崽子叫聲持續不斷地傳來。(
李欣趕緊把她手上的篩子接了過來數了數上面的小雞崽子,共有二十七只這么多。
阿妹擦了把臉,說:“母雞我抱不過來,跟人家說好了明天再去抱,正是只抱窩的母雞,帶雞崽子正好。”又喝了口水說:“大嫂,大哥在外面搭雞棚子吧?”
“嗯。”想了想李欣又對阿妹使了個眼色:“你大哥怕是心情不好,回來了也沒怎么說話。”
阿妹頓時緊張道:“大家怎么心情不好了?發生了什么事?”
李欣略微猜到是因為見著關武干活的事情,但的確不知道他有何心事,便搖了搖頭,道:“趕緊坐到堂屋去,我去叫你大哥回來吃飯。”
想著小雞崽子剛孵化出來,怕是還渴望溫度,不能冷著了,李欣便把篩子拿兩條小板凳并排放著擱了上去端到灶門前,灶門前還燒著余火,溫度要高些。
揚兒拿勺子喝了魚湯,一條魚被啃得干干凈凈的。李欣摸了摸他肚子說:“晚上還是吃點兒飯,不過要是實在飽了也不要吃撐了。”
“知道了,娘。”揚兒點了點頭,李欣便讓他跟他姑一起去堂屋,自己抱了飯甑子放過去,阿妹幫著擺放碗筷。
關文還在忙,李欣朝東南角那邊走了去,扯了扯他說:“先去吃飯吧,明兒再做這個也不遲,母雞還沒抱回來。”
棚子頂搭了一邊,是拿竹條內芯,也就是他們曬干后用作柴燒的那種不值錢的竹身搭的,搭得厚實了,倒也能很好地防雨。
聽了李欣的話。關文便停了手,自去灶間一邊舀了水出來洗了,沉默不語地踱到了堂屋,心不在焉地吃起了飯菜。
他神情有些恍惚。所以吃魚就沒有注意,等到覺得吞咽的時候有些難受,這才停了筷子捂了脖子說:“欣兒,我被魚刺卡了。”
李欣忙擱下筷子給他舀了碗魚湯:“你咽咽看能不能把魚刺吞下去。”
關文照做了,老關頭在一邊嘟囔道:“多大的人了,吃個魚還要像小娃子樣卡著,揚兒吃魚都沒卡。”
全家人都停了筷子。揚兒擔心地望著關文喊“爹”。
關文很是尷尬,也覺得自己被魚刺卡了是件丟人的事情,只是吞了半天還是不能把魚刺咽下去。
李欣只好去灶間倒了醋來讓他喝,軟化魚骨頭。
折騰了好一會兒那魚刺才算是下了肚,關文嘴里干酸得很,幸好李欣早前便準備了溫水給他,這會兒被他抱著溫水喝了個干凈。
老關頭拿了筷子敲碗:“吃飯吃飯!”
全家人這才繼續吃起飯來。
飯后老關頭自己在院場里走著消食,阿妹自抱了揚兒去一邊玩。李欣麻利地收拾了碗筷洗涮好,這才走回堂屋去,黑暗中坐著個影子。她也不懼,徑自走過來坐到影子身邊,想想還是拿蠟燭出來點燃了照亮著,關文那張有些疲憊的刀疤臉就出現在李欣面前。
李欣也不說話,陪著他坐著,好一會兒關文才悶聲道:“天晚了,趕緊著睡吧。”
李欣緊緊地盯著他,關文這才嘆道:“我沒事。”
“你沒事自己在這兒一聲不響地獨自坐著?”李欣反問他道:“吃個魚都能把自己卡住,不是有心事是什么?”
關文揉了揉額角:“真的沒事,就是有些累。”
李欣走到他身后去給他捶背按摩。手指抵著他太陽穴輕輕擠壓,又在他大腦穴位上反復動作讓他放松,一會兒后才住了手,卻還是靠在他身后。
關文蓋住李欣擱在他肩上垂下來的兩條手臂細細摩挲,輕聲道:“今天去找二弟,沿著他做工的地方去了。”
“嗯。”李欣悶悶地說道:“我也聽杏兒說了。你二弟最近找著活干,想自己攢些錢。”
默了會兒,關文才道:“二弟是去大貴河邊上幫人挖石頭了。”
大貴河便是輝縣的主河了,雖然沒有流經荷花村,但是因其支流在荷花村發展開來,所以才使得荷花村水源豐足,各樣坑洼的天然池塘數不勝數。而輝縣三寶其中一樣便是產自這大貴河河灘邊上――奇石。
的確是有人靠著奇石開始發家致富的,只這東西端看人的運氣,沒點兒運氣碰不到奇珍異石,那便是白搭。
聽關文這樣說,李欣皺了眉問:“二弟幫人挖石頭去了?”
“嗯,有戶人家雇人挖石頭,想找好些的奇石參加今年大寒的時候舉辦的寶石會。”關文默了默:“因為是有錢人家,出的工錢也高,二弟便報名去了,也沒跟家里打招呼。”
李欣吁了口氣:“二弟有心賺錢攢錢,他瞞著也是想存點兒自己的銀子。”
“我不是說這個。”關文嘆了口氣道:“二弟想自己攢點兒錢,是他的事情,只是幫人挖石頭這活雖然得錢多,又是日結,只是危險得很,一不小心到河里去了可怎么辦?再說時不時滾個大石頭的砸下來……”
關文搖了搖頭:“我讓他辭了工跟我回去,他牛脾氣還上來了,偏就不愿意。”
李欣道:“那然后呢?”
“然后我就一直坐一邊兒等他,最后他不自在了,才提前下了工跟我回來,只是跟個悶嘴葫蘆一樣,一個字都不說,到了家就拐進門去,怎么敲他屋子也不應。”關文苦笑了笑:“怕是覺得我耽誤他找錢。”
“你瞎想什么,二弟憨厚,能想到那些去?”李欣推了推他,復又坐到了他邊上說:“你也別想那許多,二弟有什么打算你又不知道,白白地在一邊插一腳做什么?兩兄弟還不如把心事攤開來說,二弟不是一向很喜歡你很敬重你?拿出你當人家大哥的魄力來,他要有什么難處,你多幫幫。”
李欣說這話其實有點兒給杏兒打頭陣的意思。先給關文敲個警鐘,以后杏兒說服了關武來找關文和老關頭說項,關文要能記得這茬那便最好了。
只是聽在關文耳朵里,媳婦兒這意思是要他多提攜提攜關武。他們家現在有了剩余。日子一天天好過起來,吃的穿的都不虧著了,難為媳婦兒能想到他兄弟,關文心里一陣感動。
當即便說:“我明兒再找他說說。”
“敢情你今兒不爽快吃飯走神被魚刺卡了,就是覺得二弟跟你生疏,怪你耽誤他找錢了?”李欣哭笑不得:“都那么大的人了,還鉆小孩子心眼兒里去。想得倒是多。”
關文摸了摸頭,干笑了兩聲,自告奮勇去給李欣燒晚間入睡前要用的水。李欣又笑了他兩句這才收住。
夫妻見打情罵俏是為了調劑生活情趣,要是過火了,難保關文不會惱怒。李欣見好就收,盛了水給揚兒洗了臉和腳趕他睡到中間去,阿妹也洗漱好了睡到里側。
臥房門口,關文拉著李欣的手膩歪了會兒。小聲在她耳邊說:“這和尚日子還要我熬一個來月……”說著手就有點不規矩地在李欣腰臀上來回。
李欣笑打了他下,瞅瞅周圍,嗔了他一眼。迅速在他臉上親了口,說:“忍忍,吃一段時間的素挺好的,大葷大肉的太油腥了反而傷身。”
“我也沒是大葷大肉過……”關文膩了過去湊到李欣耳邊吹氣:“山林子里頭少有人進……”
這般暗示性的話李欣自然聽得懂,不過她只能做那個掃興的人,推了關文說:“少有人進說明里面兒肯定有危險,我們可不能輕易進去,要是遇到危險了怎么辦?”
關文懊惱不已,李欣心里微微得意,又安撫了這饑渴的男人幾句。才趕了他回屋。
阿妹已經在床帳里面吃吃地笑了。
李欣瞥了她一眼,插好門栓脫了衣裳和鞋上看床,身邊馬上挨到一具小小軟軟的身子,側了身李欣將不明所以的揚兒抱在懷里,說:“你姑壞,偷聽娘跟你爹說話。還取笑娘。”
黑暗中阿妹臉色通紅,“大嫂不要冤枉啊……”
“你自個兒知道我冤沒冤枉你啊。”李欣輕哼了聲:“揚兒,為了懲罰你姑,今晚上不讓你姑抱你睡,娘抱你睡好不好?”
揚兒乖乖點頭,“娘抱揚兒睡。”
“大嫂使詐,公報私仇。”阿妹癟了癟嘴,倒是把自己逗笑了,李欣也笑將起來。二人不約而同地把被子往中間拉了點兒。
第二日一大早李欣就見關文在雞棚面前忙活,把昨兒五跳弄的柵欄也更加修葺了一番,稻草桿子堆到一腳,其余的泥巴地上擱了一層木板。
見李欣出來,關文忙道:“起了?”
“嗯。”李欣微微皺眉:“你什么時候就起來忙活了?”又望了望天:“天還沒亮堂呢。”
“睡不著就起來了。”說著湊過來小聲地道:“我心癢癢……”
李欣劈手給了他一下,關文頓時叫了出來,立馬又捂了嘴瞪李欣。
“大白天的就想那些個事兒。”李欣輕哼一聲,關文苦了臉,手搭上她肩頭:“誰能都似我似的,媳婦兒在身邊兒,只能看著不能吃。”
李欣抿唇憋笑,手指了他搭的雞棚:“這便好了?”
“好了好了!”關文趕緊獻寶:“聽人說過,雞窩不要太干凈了,雞要自己找石頭吃的,不過我怕下雨,泥巴地漫過來,所以搭了層木板子在底下。不過這雞窩是做好了,在這里邊兒下蛋好吧?頂棚也搭好了,放心,絕對不會被吹翻下去。”
李欣倒是很滿意,便點了點頭說:“阿文,你手藝不錯啊。”
“那有沒有獎勵……”關文腆了臉湊上來,李欣低低笑,想了想湊到他面前說了句,關文臉立刻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