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翟氏還是有點兒怕的,中途便溜走了。(跟李欣說,癟癟嘴道:“看樣子是被這村村長給嚇走的,村長來了不多一會兒她就東張西望一個人跑了。”
劉氏洗著菜,從鼻子里哼了聲說:“那個蠢貨。”
李欣搖搖頭,“娘,今兒你打人家可是打爽了,她這回去要是跟他們家當家的說了,回過頭來找你麻煩可咋辦?”
“我還怵她?”劉氏輕蔑地笑了笑:“她自己送上門被人打,她男人要是有種來我們李家村找我要說法,照樣給他打回去。自己婆娘都教訓不好,還有臉上門來找我的麻煩?”
李欣輕哂,心里暗道:爹不也從不敢教訓你來著……
沒了翟氏在那兒堵著鬧心,李欣手上動作更加放得開了,跟午晌時那十桌菜相比,四桌忙起來更加順手些。
快要吃晚晌飯的時候關武和杏兒也回來了,關武耷著頭,有些受挫的模樣;杏兒看上去卻比較高興,回來便找小康。
阿妹把小康抱給她,靦腆笑道:“杏兒姐,小康很乖,和大嫂家大侄子在一起玩兒,還睡了個把時辰的。”
“謝謝你啊阿妹。”杏兒接過小康親了親,對上李欣關切的眼睛,幾不可見地微微點了點頭。
關文叫關武進去跟村長打招呼,關武忙去了,銀環便拉了杏兒問她上哪兒去了,這事兒要怎么處理。
這種事兒小孩子最好別聽。四五歲的孩子正是學嘴的時候。李欣讓阿妹帶孩子出去玩兒,以免他們學著說了些不好的出去。灶間里只留下些年輕姑娘和媳婦兒,劉氏便也不在中間打眼,跟著阿妹出去哄孩子去了。
灶間便只有李欣、杏兒、銀環、阿秀四個,晚晌飯都做好了的,就等著再炒些個菜了,四個人一邊有條不紊地忙著,一邊說話。
“阿武去家里跟我爹娘說了這事兒,他們開始還不同意,后來我把孫家婦人的事情一說。他們倒是同意了。”杏兒微微紅著臉,從缸里舀水到盆子里涮碗,一邊說:“其他的倒沒什么,就怕我婆母那邊不好說。”
“是擔心小康?”
李欣抱了鹽罐擱在灶臺問道:“你是不是想,以后要是跟關武成親了,小康也要帶過來?”
杏兒略微沉默,半晌才道:“欣兒妹子。我這樣做是不是不好?”
“也沒什么不好的,做母親的都是這種心。比起那種狠心不要孩子的,你好到哪兒去了。”李欣灑了鹽炒菜,手上動作不停,一邊說:“這事兒你跟二弟商量過沒有?要是商量過而二弟也同意,并且保證會對小康跟對親生兒子一般好的話,就沒有問題。你婆母也不能忍心拆散你母子兩個。況且二弟老實憨厚。同一個村的。錢家也該了解。”
杏兒點了點頭,銀環問道:“你還沒跟你婆母那邊人說?”
“舅舅他……”杏兒頓了下,“舅舅早前就跟我說過,我還年輕,要再找個好男人嫁了可得趁早,有了人選就跟他說。我跟舅舅提過,他倒是沒意見,就是舅娘那兒……”
杏兒的舅舅便是他死去丈夫的親爹。她公爹和她娘是兩兄妹,舅舅既是舅舅又是公爹,血緣上要親一層。侄女畢竟已經給自己留了孫子,年紀輕輕的自然也不好讓杏兒守寡,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是他妹子的閨女。
不過杏兒的舅娘,也就是她婆母就有些不大樂意了,這也是人之常情。
孩子杏兒是一定要帶在身邊的,小康才五歲,要是沒了爹又沒了娘,跟在爺爺阿嬤身邊,那得多可憐?
李欣也覺得杏兒帶著小康嫁給關武有什么不好,不過這事兒她說了不算,她只能在一邊出出主意。現在她和關文分出來了,可關武還沒分,這婚事,關明還有發言權。
就怕關明不會接受杏兒進門。
銀環一邊燒著火一邊問:“你家那邊說了,錢家也有個信兒了,那關武這邊說沒說?”
杏兒微微搖搖頭,“阿武說等會兒他跟他爹提。”
李欣炒起了菜裝盤,倒水涮鍋的時候跟杏兒道:“二弟說話直,不會拐彎,他爹要是同意了倒好說,要是不同意,還有一番官司扯。你得找個人幫你說話。”
杏兒知道李欣是在幫她,忙道:“我也知道,我舅舅也跟我說了,最近關家事情很多,你跟你當家的都分出來了,那邊老屋阿武就是最大的了,我要是真跟阿武成了親,就成了頂頭的媳婦,不好處。而且……”說著微微壓低了聲音:“而且我舅舅說,最近關家的事兒,阿武他爹做得不地道,大家都看在眼里,舅舅怕我吃虧……”
杏兒舅舅主要怕的不是杏兒吃虧,更多的是怕小康跟著嫁過來,討不了好,關家人不會善待他。
李欣點了點頭,叫阿秀端菜上去,暗地里跟阿秀囑咐道:“你去跟爺爺說叨說叨,讓爺爺幫杏兒姐說好話,要是你爹不同意,讓你爺爺出面逼他同意。”
阿秀趕緊點頭,沖杏兒眨了眨眼,端著托盤出去了。
杏兒微微紅了臉,李欣又跟她說:“杏兒姐,你是打定主意要跟二弟在一起的是吧?”
杏兒臉色還是紅的,聽李欣這樣說也有些害臊,但還是點點頭說:“是,他人好,對我好,對小康也好……”
從銀環提了杏兒和關武的事兒這也有兩個月了,兩人認識的時間又長,相處的日子也多。再加上那段時間關家出了事,關武正是六神無主的時候,有杏兒在一邊跟他說說話解解苦惱。這感情蹭蹭蹭蹭上漲也是情理之中。
李欣對他們倆的婚事也是贊成的,與公與私上來說她都高興能多出個杏兒這樣的妯娌。
只是有些事她還是要跟杏兒交個底,畢竟杏兒是她朋友,也幫了她良多。
阿秀出去了,李欣一邊涮鍋一邊跟杏兒說:“如果你真的打定主意,那么你們成親后,我勸你還是跟阿武趕緊分出來單過的好。”
話一說完,灶間一下子就靜了不少,銀環張了張口到底還是把嘴閉上了,杏兒卻是抿了抿唇道:“我娘也是這樣跟我說的。說阿武他爹不是個好打交道的,上次幫關家老四去胡家下聘的事兒她就看得挺清楚,下聘回關家后阿武他爹臉色都不好,說這樣罵那樣。為娘也說,阿武性子憨厚,卻又孝順,跟這樣的公爹在一起。我會吃虧。”
杏兒娘是個明白人,既然杏兒娘都這么跟她說了,李欣便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跟杏兒說:“你看我就知道了,我不想你走我的老路,要是能分出來,你多使使力。也跟二弟多說說。在公爹心里啊。最看重的是阿文他六弟,只盼著他光宗耀祖。其他兒子在他眼里并不重要。”
銀環眨眨眼:“你們關家怎么這樣子的?我公爹巴不得我再生幾個何家金孫出來,你們家兒子還分貴賤?”
李欣苦笑了下,沖銀環“噓”一聲,食指比在唇上:“你可別一出去就給說出去了,嘴上把把門。”
銀環不高興,嘟了嘟嘴:“我嘴很嚴的。”
杏兒笑道:“你嘴要都算嚴,這世道就沒有嘴松的了。”
說得李欣都笑了起來。銀環也訕訕地哼了聲,繼續燒她的火。
菜一樣一樣端上了桌,關明殷勤地給何泛常倒酒攀家常,一邊對何泛常借錢給關文起屋子的事情感激非凡,一邊又跟何泛常說他家關止承如何如何聰明好學前途無量,還很是得意地說關止承一定會考上生員,到時候操辦酒席讓何泛常一定給面子來吃一頓。
堂屋擺了一張桌子,其余三張擺在外面。坐在堂屋里的都是些男性長輩,李厚仲、胡老爹、趙光明、老關頭這些人都在,唯一有個例外的就是關止承。
關明硬是要挨著村長坐,這頓飯局好像他是主人一樣,殷勤地不行。
李欣一看見他坐在主席跟村長套近乎,臉色就有些不好看。關文端著酒碗在外面三桌敬酒,李欣等他敬了一圈回來便拉了他問:“你爹是咋回事兒?”
這不是喧賓奪主是什么!今兒這主角可是她和關文,屋子是他們的,關明湊個什么勁兒!開始不還擺臉色不來偏得要關文去請嗎?請來了兩尊大佛!
“讓你六弟出來!長輩做主席他別瞎摻和!”
李欣甩了臉子,關文也覺得他六弟夾在中間不是回事,便進堂屋讓關止承出來。
關明嚷嚷著:“你讓你六弟出來做啥……這堂屋他坐不得啊!你這當大哥的有那么小氣……”
瞧他說話那口氣有些喝高了。
李欣氣不打一處來。
午晌飯的時候關明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說這個菜咸了那個菜肉老了,一堆毛病。現在晚晌飯又在這兒充大爺。
當她樂意伺候?現在都分家單過了!
杏兒站在了李欣身邊,見關武找不上機會去跟他爹說事兒,眉頭微微皺起。
“關大叔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李欣冷笑一聲:“他一直這樣的,只不過最近才表現出來罷了。”
何泛常并不喜歡關明在他耳邊嘮叨。雖然他是村長,也喜歡聽人阿諛奉承,但上晌去縣里聽了個會,荷花村要換村長的事兒現在差不多算是定了,他心情并不算好。
關文在他眼里是個好苗子,要是當了村長,干得肯定好。可是他媳婦的身份擺在那兒,縣里文書和縣尉大人都覺得不妥。
如今他看,這關文媳婦倒是沒啥不妥,這關文他爹才有些不妥!
正在這時,一直找不著話說的關武突然拉了關明的袖子,跟他悄聲說:“爹,我有事兒跟你說。”
“啥,啥事兒啊,以后說……”
“爹!”關武微微急切道:“我,我想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