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關家正趕上老關頭幾人在吃晚晌飯。
關全擱下碗筷出來,熱情地道:“大哥二哥,你們回來了?”
“回來了。正吃著呢?”
“嗯,我去給你們添碗筷。”關全接過兩個空的背篼擱在一邊,進灶間拿了兩副碗筷。李欣打了水,幾人洗了把臉便去吃飯。
如今李欣也發現人多后男女分桌吃的好處——至少不用在吃飯的時候面對她公爹和關止承。雖然不見得兩人在飯桌上就會給人難堪,但總歸是面對著他們,她這心里就不舒服。
吃飯洗碗打掃灶間,已經上手的活兒做起來也沒什么困難。關全說已經喂過豬了,李欣少不得還要準備下明天一早的豬草。
等事情都忙完了已經深夜了,手干裂地厲害。眼瞅著冬天就要到了,這雙手以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要是用壞了想恢復可就難了。李欣還挺喜歡自己這雙巧手的,原主會做針線家務,比自己只懂抓筆桿子列加減乘除要有用多了。
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用手過度傷了皮膚,讓骨節粗大甚至變形可不是她樂意見到的。雖然很多鄉村里的婦人的手都是那般粗糲,尤其是到中年后,堪比男人,只是小一號而已,但李欣卻不想讓手變成那樣。
便只能自己保養了。
洗干凈手后把水擦了干凈,指甲縫也沒有放過。李欣取了點兒醋兌了點兒水攪合了,拿醋水抹手,再加取了不太熱的蠟油淡淡地在手上敷了一層。
關文倚在床頭看他媳婦兒在梳妝臺前坐著忙活。輕聲笑道:“你們女人就是喜歡講究。”
“不講究哪有你們男人的福利?”李欣嗔怪地瞥了眼關文,“別告訴我比起白嫩嫩的手來,你倒是喜歡摸著我手是粗嘎嘎的。你不嫌慎得慌?”
“是是,我錯了媳婦兒。”關文坐了起來。下床在她后邊彎腰抱住她。下巴蹭了蹭她肩窩,手摸上她纖細的手腕拿起來看。
“這樣真的有用?看你每天都這樣弄,也不見手能有多滑膩。”
“你想要多滑膩?”李欣用肩膀頂了頂他,“你摸過多滑膩的手?”
這話把關文噎住了,摸了摸鼻子訕訕地笑了笑,“我說錯話了還不成嘛,老是被你擠兌住。”
李欣輕哼一聲,半側了身子就勢倚在關文懷里,從梳妝臺上拿了盒祛疤靈給他。“你也堅持搽搽,沒發現臉上的疤痕都淡了些了?”
祛疤靈還是當時在崔府做工的時候與她相熟了些的媳婦子給她的,見她當家的臉上那疤有些駭人。媳婦子說安和藥鋪的祛疤靈挺不錯的,她小兒子摔了一跤臉上留了個印子,抹了三個月后印疤就不見了。還剩了些,媳婦子便給了李欣讓她給關文試試用看看,要是效果好再去安和藥鋪買也使得。
于是李欣便上了心,每天晚上都給關文涂抹涂抹,還真別說,用了一個月后這疤痕的確淡了點兒,不像原來那么猙獰了。眼瞅著這盒別人贈送的祛疤靈要用沒了,李欣想著下次去集市的時候去安和藥鋪買兩盒。繼續給關文用。雖然不能保證完全把疤痕也去掉,但能淡化些也是好的——如果以后小孩子見到關文不會怕,就更好了。
關文摸了摸臉,“有淡一些嗎?我倒是看不太出來。”
“哪沒有啊,今兒遇到韋書生。韋大娘跟我說韋兄弟與她說你臉上有個老長老深的疤。結果她今兒一看,覺得也沒有韋兄弟形容地那么嚇人。”李欣輕笑道:“一個月就能有這樣的成果。這藥還真靈。你還別說,我們第一次見韋兄弟他是不是都只跟我說話,都不敢看你來著?這次他還能跟你聊天兒了。”
仔細想想是這么回事,關文只能老實地接過李欣手里的祛疤靈往臉上涂。
這祛疤靈聞著有一股淡淡的藥香,看上去略黑乎乎的,如果是白的,那跟姑娘家用的面霜也就沒啥區別了。
關文一直覺得男子漢大丈夫的,涂這種東西有點兒涂脂抹粉的味道,一開始挺排斥的,但禁不住媳婦兒盯著,也只能每晚都這樣忙上一通。
夫妻兩個都做保養呢。
祛疤靈搽上去自己會滲入皮膚,倒是不用再洗。李欣的手卻等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去洗了干凈回來,一上床就被關文抱住摟在懷里,呼吸相聞間關文喃喃地說:“媳婦兒,你好香……”
在保養身體上李欣一點不虧待自己,脂粉一類的她雖然不碰,但面霜是基本的,每天早晚她都要在臉上搽搽。不止她這樣,阿秀也學了去,李欣給她和阿妹也買了面霜,但想著小姑娘臉嫩,還是跟她們說冬天氣候干燥的時候再抹比較好,要是臉上覺得干測測的也可以抹。
李欣側過臉在他臉上聞聞,故作嫌惡地哼哼兩聲,“你臭。”
關文笑道:“好哇,敢嫌棄我,看我不辦了你。”
說著手就往她衣領子里伸,李欣由著他動作,翻了個身背對他,手往后扣住他肩膀,聲音柔柔的,“我肩酸得很,你先給我揉揉。”
關文興致正上來,聽了這話面上表情一頓,手也規規矩矩地收了回來,搭上她肩膀輕輕揉按著,一邊和聲問道:“這樣力道可以不?”
李欣點頭,微微閉眼享受。星眸半瞇,酥胸半掩,怎么看怎么都勾人。關文咽了咽口水,卻也知道今兒媳婦兒累了一天,早上心情也不好,恐怕現在也沒心思應付他,到底還是歇了心里蠢蠢欲動的心思,老實地給她揉肩捏背,時而輕聲詢問一兩句,慢慢地也聽不到李欣的回應,埋下頭去一看。他媳婦兒已經睡著了,呼吸均勻,吐氣如蘭。
關文暗嘆一聲,支了身子起來吹熄了蠟燭。小心地把李欣翻轉了個身子輕摟著她。手還在有一下沒一下地給她揉著肩,漸漸地也睡去了。
這天是關止承請他先生張子善吃飯的日子,李欣攬了這件事,自然要好好地辦妥。前兩日她去買祛疤靈和一些無繡樣的素帕子,順帶把送先生和鄉紳的禮品都買了,還有村里買不著的食材。畢竟是鎮上買的,別人也挑不出太多的理。
光是買這些就花了近一兩的銀子,李欣很是牙疼。
她不是舍不得花錢的人,手上能做主的錢也差不多有個十兩。還不算她自己的私房嫁妝。她也并不摳門,該用錢的地方是得用,請私塾先生吃飯。送鄉紳禮讓他們給關止承推薦去考童生試也是正當應該用錢的,但她心里就是不樂意,覺得關文真的虧得很。
養兒子是當老子的責任,啥事都讓做大哥的擔了,像什么話。
也不知道關止承的束脩銀子的事兒關文有沒有跟他爹說。
東西買回來了,關止承也能下地了。阿秀瞅著他無病呻吟的樣子就來氣,但現在她也不敢去招惹他,畢竟這頓打是她惹出來的,關止承現在看她的樣子都有些兇狠。
阿秀悄悄跟李欣嘀咕,“大哥也沒抽他腿。都往背上打的,躺在床上做給誰看呢。”
“你大哥踹了他一腳的。”
“踹一腳就能爬不起床來?”阿秀癟嘴道:“身子骨真是弱不禁風啊。”
李欣便笑了,“弱不禁風形容的是女孩兒。”
“我瞅著他就跟個婆娘似的,一點兒男人的擔當都沒有。”阿秀哼哼兩聲便又去和阿妹做針線活計了。
自從嘗到了體己銀子的甜頭,這段日子她和阿妹都更加專注于針線活。每日除了做點兒家務吃飯睡覺。別的什么也不大管。因為李欣說小雪那日她要去圓光寺。阿秀和阿妹便也想跟著去,一個是想去看熱鬧。二一個也能去掙體己銀子。所以這段時日她們都忙碌得緊。
關止承很是殷勤,想來也知道自己考過兩場童生試都沒過,有些丟人,這次是卯足了勁要把先生給討好。
他先是去看了看李欣買的禮,勉強滿意,但還是覺得有點夠不上檔次。癟了癟嘴又去灶間看食材。
雖然他承認李欣的手藝不錯,但他卻從來不說。他心里也知道自己和這個大嫂不對盤,自己這個大嫂也不大待見自己,都不見她怎么對他噓寒問暖過。而且因為他和大嫂不和,家里也鬧過幾場了,最近的就是這回他被大哥打的事,前幾日爹還兇過大嫂來著。今兒要是在這件事情上這個大嫂拎不清情況,當場給他難堪,在先生面前上眼藥報復他可怎么辦?
李欣自然沒他那么無聊,她再怎么跟關止承不對付,這種時候也不會起什么別的心思。她更加不可能知道關止承現在正擔心著什么,見他左邊指指,右邊點點,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瞪眼的,心情就不好起來。
她也懶得管關止承怎么樣,自顧自地打理豬草,在灶間燒火,阿秀坐在灶膛前面捧了個針線簍子做活計。
李欣舀了水打算洗個手收拾碗筷出來,眼瞅著要正午了,那張先生也該來了。她還特意挑了關家束之高閣一般不拿出來用的一套白瓷碗出來打算給“貴客”用,正洗著,就聽關止承不滿地說:“這豬腸子豬心豬肺豬肝子的怎么都擱這兒了?這也是要做成菜吃的?”
李欣一頓,淡淡地“嗯”了聲,關止承聲音一下子拔高,“這不是羞辱先生嗎!這等下作東西如何能入口!”
“那不做便是了。”
李欣懶得跟他吵,洗碗水倒進潲水桶里,豬草已經拌勻了正要提去喂豬,關止承又說:“那其他的能做成什么好東西?還不如請先生去酒樓里吃一頓好的!”
阿秀擱下手上的帕子,陰陽怪氣地說:“你還認得出什么是豬腸子什么是豬心豬肺豬肝子?我還以為依著某些人的沒心沒肝,別的更加不認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