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實業期貨部早已做好了準備,待命令下來,就以飛快的速度開始平倉。
而在平倉的過程中,原本預計會收斂的價格差,卻有進一步擴大的趨勢,這是因為許多交易商發現,有數百萬桶本應該運往紐約的原油,轉而送到了倫敦,這種做法,導致倫敦交割庫的庫存增加,而庫欣的存貨減少,進一步降低了倫敦的價格,催生了紐約的價格。
借著這股風潮,大華實業差不多是將價差合約的利潤,完整的收入囊中,其總額高達52億美元,遠遠的超出了祁霄的預計。
實際上,也有點超出蘇城的預計。
看到這筆入賬,百忙之中的祁霄,也奢侈的用了三秒鐘來發呆。而遠在國內的四姐徐鳳,則立刻打來了電話,問蘇城道:“咱們公司的幾個賬戶里,突然多了好大一筆錢……我數了好幾遍……”
“是公司盈利,等我回去以后細說。”蘇城笑著打斷了她的話。
“這么多都是?”
“是。”
“怎么做到的?”四姐徐鳳雖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勤快好學,在大華實業的財務部做著監督崗位,卻是非常合適,集團內的資金流動,大部分都在她的監控之下。
徐鳳也不是沒有見過十億美元級的資金,可要說一次性收入數十億美元,這還是第一次。
蘇城苦笑兩聲。不知怎么解釋,道:“算是運氣和準備各一半吧,也有點超出我的想象,但都有正當手續,你也和幾家賬戶的銀行聯系一下,看看有沒有要繳納的費用。一并交給他們處理。”
大華在海外的幾家主力銀行。都是相當有實力的大型商業銀行,或者在當地有強硬背景的地頭蛇,處理政府關系是最擅長的。
價差合約比純粹的期貨合約不好的地方,在于它要向兩個交易所繳納手續費,不過,期貨交易所的手續費向來很少,因為其本質上是為會員服務的會所。并不以盈利為目的,大華實業盡管賺到了數十億美元,可交的手續費,卻和那些賺到幾百萬的金融機構差不多。
至于稅賦,則是純粹沒有的。94年的美國政府,倒是在討論向期貨交易所課稅,以緩解目前的財政困境。可尚無結果。倫敦自撒切爾夫人的小政府和私有化以后。更是難以增加新賦稅了。目前收取期貨交易稅的,主要是日本、芬蘭、法國和香港四個地區。其中,日本是以平倉價的萬分之二,芬蘭是以平倉價的萬分之五來征稅,法國則是固定每單0.05法郎的交易稅,香港是每完成一項交易5港元。四個地區皆有不同,但總的來說。期貨稅仍然是一個小稅種,不論采取何種方式來征稅,總額都是少之又少,無關痛癢。
相比之下,倒是給交易所的坐商,以及提供杠桿資金的銀行的手續費要多一些,但也不過是數百萬美元。
所以,大華實業通過價差合約賺到的52億美元多些的利潤,去掉所有的開支,剩下的還有52億多些。
而大華集團,自始至終都是100掌握在蘇城手里的的。
將這筆款子拿到手里,蘇城心里是安定了許多。
祁霄依舊熱血沸騰,嘴唇干裂的道:“蘇董,咱們要不要再買一筆賭價差縮小的合約?”
賭性十足,但也是正常想法,在價差擴大到2.2美元的情況下,反向購買價差縮小的合約,風險小而利潤高。
畢竟,2.2美元的價差,還能擴大到哪里去?無論是倫敦的原油價格上調,還是紐約的價格下降,都會縮小兩者的價差。
若是再回到1美元區間,那就又是這么多的利潤。
現在,做這種合同的金融機構,估計不在少數。
不過,蘇城學石油金融學的時候,原油價差合約經常突破15美元,甚至有超過20美元的時候,2.2美元的價差,實在不能讓他覺得安全,因此果斷拒絕道:“投機一次就可以了,現在要盡快將我們的空倉平掉。住友商行什么情況?”
祁霄遺撼中也帶著解脫,轉瞬調整心情,回答道:“住友好像沒什么動作,悄悄賣出多單的可能性不能說是沒有,但不是太大。我讓人去檢查適才的多空交易了,如果住友減持了倉位,我們會找到的。”
住友當然沒有什么動作,住友商社和他的盟友們,已經陷入呆滯了。
和泛亞基金重倉持有空單無法輕易撤退一樣,住友商社也重倉持有著多單,無法來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更麻煩的是,由于松本道夫得到了商社總部的支持,一些附著于住友商社的關聯公司,還有如伊藤商社這樣的盟友公司,紛紛在15美元到16美元區間的時候,重金押注。
當然,這也是他們的貪婪之心作怪,總覺得16美元,15美元的原油價格已經夠低的了,大不了等到交割,運回國內去算了……然而,在3000億美元級的多空交火中,等待交割基本是做不到的。
泛亞基金從平均16美元到17美元的價格上,每下跌10美分,就能賺到10億美元到20億美元,相當于解放了10億美元到20億美元的保證金,從而再次撬起150億美元到300億美元的資金。
與之相反,多方的住友商社和他們的盟友,每看到原油價格下跌10美分,就要賠掉10億美元到20億美元的保證。當這個數字降低到50美分的時候,住友商社就需要不停的追加保證金了。
否則。一旦爆倉,所有的多單都會被系統直接變賣,而無論賣出多少錢,他們的保證金是一分都別想要了,等于是大輸特輸,輸的精光。
因此。為了避免爆倉。住友商社就要不停的投入更多的資金以充當保證金。
而當原油價格下跌到15美元以下的時候,愿意給予住友商社充足金融保證的銀行都少之又少了。
住友商社本身就是一個金融商社,在開始階段,他們能夠得到本商社源源不斷的資金支持,哪怕大虧特虧也不例外。
然而,當住友商社的銀行資金消耗殆盡以后,愿意給他們充當提款機的銀行就變的很少了。數額也難以補充需要。
這和泛亞基金是截然相反的。
一方面,泛亞基金的七家股東準備充分,用了數月的時間,通過各種手段,爭取到了多個國家的銀行作為融資支撐,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泛亞基金始終在贏。
他們的保證金不是越來越少幾近枯竭。而是越來越多源源不斷。
所以,倫敦國際原油期貨交易所的多空大戰進行到后期,基本變成了泛亞基金用15倍以上的杠桿,對賭住友商行等公司的10倍杠桿,乃至于五倍杠桿,其中的資金差距不言而喻。
這可是3000億美元級的多空巨賭。哪怕是杠桿,也得有銀行愿意提供。而住友商行的資產雖多。卻也沒有如此龐大的資金池。
現在,別說是手持多單到交割日了,手持巨額多單過夜,都能把住友董事會的老頭子們嚇出阿爾茨海默來。
無論是資產3000億的住友商社,還是資產千億美元的伊藤商社,或者資產百億美元的醬油眾們,他們也都有每年數百億,百十億,十數億美元交易額的生意要做,怎么可能將所有的資金壓在倫敦期貨交易所。
董事們愿意,數萬名其他部門的員工也不愿意;員工們愿意,還有日本金融廳和大藏省不愿意;如果日本人都愿意,英國人大概會笑出阿爾茨海默來,這可是憑空多出的數千億美元,而且要到8月,9月,10月,11月才會陸續變現。
這么大一筆錢,說不定能幫英國拉動兩個點的gdp。
歸根結底,如此巨額的期貨交易,永遠只能是空對空。
等交割?幾十億美元可以,百十億美元可以,卻于事無補。
逼空?在農產品之類的小盤中可以,在占世界二分之一的原油期貨交易中,基本是不可行的。
松本道夫一刻不停的守在交易所的辦公室里,手舉著咖啡杯,幾乎要捏碎了它,也終究沒有等到反彈的時刻。
晚上19點,秘書照例提醒道:“人工盤還有半個小時收市。”
松本道夫的眉毛唰的豎起來了,習慣性的看向大屏幕:14:22。
不用瞅后面的兩個數字,前面的14美元,就讓他一點力氣都沒有。
“這么多錢投進去了……平野這家伙。”松本咬牙切齒的。自從來到倫敦以后,15美元的美好空窗期就結束了,他就是想發揮什么作用,也沒有機會了,倒是投入了不少資金,卻什么效果也沒有。
雖然,他也不確定自己就能抓住美好的15美元空窗期,但這并不意味著他不會埋怨平野英智。
尤其是在做出艱難的決定之前。
“部長?”秘書擔心松本沒聽清,浪費了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人工盤就要結束了,不似泛亞基金提前簽了3個坐商,住友商社向來只有自己的一個坐商席位,效率相對要低。
是否要手持重倉再過一夜的決定,應當在接下來的十多分鐘做出。
松本道夫忍不住揪頭發了,低聲問道:“你算一下,現在平倉,會虧損多少?”
平倉就是離場,一點翻本的機會都沒有了。
若是在賭場上,這就是連底牌都不看,宣布“不跟”了。
秘書跟了他有段日子了,不用去算,即道:“虧損在50億美元以上。”
50億美元是泛亞基金盈利的六分之一,比較起來好像比較少,但放在小一點的銀行,比如著名的巴林銀行,這么多錢,也夠他們倒閉了。
松本道夫更是敏感的問:“確定超過50億美元?”
“是。”
“會不會超出60億美元?”
“這個……不能確定。”
“去確定一下。”松本道夫病急亂投醫。
秘書傻了,站著沒動。這個怎么確認,巨量多單的平倉,天知道會有什么狀況發生。
松本道夫也很快醒悟,轉頭道:“你告訴田邊,讓他做平倉準備。”
盡管之前的計劃無法實現了,可他也不想成為“著名人物”。
60億美元,是會登上日本金融公司的巨損排行榜的。
秘書沒有完全理解,自以為是的提醒道:“要不要通知其他商社。”
松本毛都乍起來了,呵道:“閉嘴。去通知田邊,不許告訴任何人。”
逃生時刻,哪里顧得上盟友。
公司間的交情,哪里能用億美元來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