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研究室由一組小型樓宇構成,它與總部相連的馬路綠樹成蔭,被研究員們戲稱為胡志明小道。
每天,小道上都有研究員興沖沖的抱著文件資料,到總部那邊申請項目和經費,然后再抱著文件資料,或者垂頭喪氣,或者興高采烈的回來。
大華實驗室的項目申請通過率大約在8間浮動,在任何一個國家的研究院里,都不能算是低的了。而大華實驗室,也是依靠著這些項目經費維持發展,因此,胡志明小道就是大華實驗室的后勤通道,來來往往的研究員,都有順利申請經費和申請失敗的經歷,通過這條小道的時候,自然而然的會加快腳步。
可是今天,胡志明小道是完全擁堵的。
首當其沖的,就是一臺碩大的高溫裂解爐。
年輕的助理們負責搬箱子、儀器,年紀大些的研究員大都是圍著高溫裂解爐嘖嘖贊嘆。
一個留著胡子的男人,忍不住敲敲合金外壁,說:“這不像是qiuyelou平板電子書合金吧。”
王赟急吼吼的打掉他的手,傲然道:“你還以為是水平管式爐啊,這是hk40的特種合金,里面加了g的。”
“你個老小子,用我們實驗室的離心機的時候怎么不這么獨。蘇董還沒說把爐子給你們吧。”留胡子的男人不樂意了,圍著高溫裂解爐邊繞圈邊摸,醋味十足的道:“你們一個實驗室才幾個人,我看也不可能24小時工作吧,不如一家一天……”
“想都甭想,這就是說好給碳纖維研究所的東西。以后,碳纖維測試。高溫裂解爐是要全天運轉的,一個工時都不會空出來的。人不夠我招就行了。離心機我也不用你們的了,研究所配了。”王赟一副用不上你了的模樣,看的周圍人牙癢癢。
三次采油研究所的姚澤凡卻是瞪大了眼睛,問:“離心機也配了……沒見到啊,什么型號的?”
他當年就是設備組的組長,如今接任三次采油研究所,對設備可是熟悉的很。離心機在各種研究室里面,差不多都是標配。從機械到化學再到生物,離心機的用途是越來越多,姚澤凡想要一臺新的離心機有段i子了。三次采油所當年配的那臺,在幾年不間斷的使用當中,不僅破舊了。而且也落后了。
王赟的xing格本來有點木納的,但在一群同樣木納的研究員中間,倒是顯的正常許多。他呶呶嘴,裝作渾不在意的樣子,說道:“那邊堆著呢,我們做的是瀝青基的碳纖維,離心機也是關鍵設備。你別打主意了。”
姚澤凡一言不發,順著王赟指的方向就去找。
木箱的外殼都標明了廠家和型號,具體的參數也有部分注明。當然,對jing研設備的姚澤凡來說。只要有了型號,參數什么的都不用標了,他幾乎是了然于胸的,就像是狂熱的電腦宅對新出的硬件數據如數家珍一樣。姚澤凡沒少花時間捧著期刊和廠商們的說明資料流口水。
姚澤凡讓出來的位置,迅速被人填補了起來。追著王赟剛才的話問:“那你哪個是非關鍵的設備?”
一圈書生氣十足的研究員,如同讀夜校的狼似的,眼睛或者瞇著或者瞪著,jing光四射。
研究室就是研究員的叢林,找不到設備的研究員就像是捕不到獵物的狼,不被餓死也會被拖的瘦弱。一個好的設備,能讓復雜的研究簡化許多,省時省力,還能得到更準確的結論。
歷史上,自豪的中國人發明了很多jing彩絕倫的試驗方法,就是為了繞過設備缺乏的窘境,尤其是在追趕發達國家的腳步的過程中,中國研究員的很大一部分經歷,就耗費在如何重復對方的實驗的問題上。
國外的實驗方式不一定是秘密,但設備卻是秘密。缺乏設備的中國研究員,為了驗證或重現對方的實驗結論,往往要耗費極大的jing力,才能用落后的設備完成和大量的時間,完成對方的簡單工作。這里面的許多方式方法都堪稱經典,但是,由于作用單一,那些閃光的智慧,只能無奈的歸于故紙堆,再沒有利用的價值。
隨著時代的發展,到了90年代,這種尾行戰略甚至都難以奏效了。越來越jing密的儀器和越來越高的實驗要求,令許久沒有更新實驗設備的研究員無所適從……
如果能有一臺先進的設備,對一個實驗室來說,不啻于節省一年半載的時間,解放三五名優秀的研究人員。
這樣的設備,大家怎么可能不去搶。
研究員也許可以暫時忽視金錢的回報,將目標放在建功立業,或者探索未知的角度上,但不管怎么說,研究員終究是有追求的。而在現代科學面前,設備都是追求過程中不可或缺的載具。
大華實驗室之所以能夠匯聚大量的研究員,能夠得到如王赟這樣的強悍研究員,一半以上的原因,是大華實業的研究資金投入的夠多,而這些資金中的大部分,是要體現在設備上的。
90年代的研究設備的價格還不算太夸張,幾百萬一臺的裝備,就足夠國家級實驗室使用了。大華實業每年數億元的經費,能夠支持幾百個項目,幾十個研究實體,平均到每個研究實體,也就是百萬的規模。
盡管如此,這也是正在收縮狀態下的中國研究集團不能比擬的。幾百萬的經費對大多數研究院來說,不光要維持項目運行,還要養活上百名無所事事的機構附屬人員,許多以前的大單位,興許發個工資就沒錢了,更別說購買新設備了。
王赟以前也是四處尋找設備的一員,此時闊氣了,心態仍舊是以前的心態,只是甩手說:“別說沒用的,少了哪個不見,碳纖維研究所都玩不轉。沒有不關鍵的部件。”
說著話,姚澤凡已經把離心機翻了出來,瞅了兩眼上面的符號,他就是一聲嚎叫:怎么比我們的先進兩代?
“你們實驗室的設備老化了吧。”邊上一人說。
“對啊,不能就不管我們了吧。”姚澤凡盯著地上的t160的編號,饞的雙眼冒光:“我們三次采油所的離心機都是人家80年代初的產品了,其實也能用,還挺好用的,要不咱先換換?”
“想都別想。”王赟斬釘截鐵的說著話。不顧地上的箱子落灰,招呼一個助理過來,就用蠻力抱起它,放在大推車上,囑咐道:“中間不要停。直接送到實驗室,實驗室里要留人,誰來都不好使,除了我之外,不許把儀器轉交任何人。”
“明白。”助理研究員是今年剛畢業的大學生,雖然經驗很少,也知道設備的重要。他用少年先鋒隊員似的jing惕的眼神看著周圍。
93年的大華實業,無論是研究素質,同事水平還是個人待遇,甚至是社會地位。都比窮颼颼的中科院等機構要強。大華實業的人事部門已經開始面向全國的研究機構做人事檔案,通常被他們選中的研究員,鮮有不能挖角的。這種情況下,大華幾乎能順利的招募每一個他們需要的畢業生。而激烈的內部競爭,差不多從他們進入大華以后就開始了。每個人,無論是大牛小牛還是普通牛,都要竭盡全力的參與競爭,否則就有可能被淘汰到下屬分公司,或者關聯企業去。
年輕人的眼中,往往閃爍著更多的競爭火花。
姚澤凡望著裝載著離心機的木箱消失,嘆聲道:“我們的設備申請就沒有通過,人比人氣死人啊。”
王赟笑笑,道:“不錯了,我印象里,三次采油所的編制都不是大華實驗室里的吧,蘇董愿意提供設備,不錯了。”
“怎么不是大華的,我的編制就轉成大華的了,三次采油所里面,七成研究員是大華的編制。而且,三次采油所的全部專利和研究成果的所有權都是屬于大華實業的,勝利油田只有免費的使用權,且不能轉讓,這和大華實驗室的研究所有什么區別?”
王赟的想法單純,道:“不管怎么算,總有三成不是的,勝利油田現在幾乎不提供經費了吧,你們還有三成落在勝利油田那里,總是要有點區別的吧。”
王赟其實沒怎么考慮這件事,隨口就說了出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姚澤凡登時就琢磨起來了:大華和勝利油田現在的關系好,不分彼此也沒事,以后林總要升總經理了,但總有退的時候。蘇董才多大年紀,怕是還有幾十年好活……呸呸……萬一有點芥蒂,還真不奇怪。
這么琢磨著,他的心思就動了起來:要不,真的結束合作關系,徹底轉到大華這邊來?
現在不愿意到大華來的,多是50歲以上的臨退休研究員。他們有醫療保險和退休金的考慮。大華實業的規模畢竟不能和國家相比,誰都擔心有個萬一……
但是,如果以大華實驗室的名義,把這些人轉聘過來,倒不是不行。
姚澤凡想的多了,卻是對后面的設備不關心了。
設備搬運只要大半天的時間就完成了,安裝卻是個慢功夫。許多設備為了追求jing度和穩定xing,都是要用鉆頭接地的。有過分的,要澆筑混凝土才行。測水平測垂直更是理所當然的,躲開陽光或者安裝絨布等等要求,也是各有不同,施工的進度是想快都快不起來。
因此,大部分的設備在確定了位置以后,再想遷移都非常困難,設計和安裝的要求就高多了。
為了避免失誤,王赟吃住都在實驗室里。其他的助理研究員,以及新招募的研究員也是一個模子,邊盯著邊幫忙,就想讓施工進度快一點。
一個星期左右。兩臺紡絲機首先就位,接著是重中之重的高溫裂解爐。
王赟立刻開始準備實驗設計,上廁所的時間都要用來思考,回家什么的更是拋擲腦后,逼的他老婆只能每天來送飯。
在這樣的氛圍下,碳纖維所出人意料的只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開始了工作。
王赟心里憋著一股勁:他要在蘇董下次詢問以前,就做出各向異xing的碳纖維。只要成本維持到目前的水平,以各向異xing的瀝青基碳纖維的質素,一定能成為大華實驗室新一代的搖錢樹吧,就像是資金充沛的海上石油研究所一樣!
到了那時候,誰敢說新成立的碳纖維研究所名不副實!
為了達到這個目標,王赟根本沒有吝嗇研究經費的意思。在設備齊全的情況下,火力全開,這邊還在用1100度的高溫對石油直餾渣油進行高溫裂解,那邊就開始將1000度的裂解瀝青調制成紡絲用的瀝青。再一邊,簡單兩段熱處理的聯炭法又開始試驗,溶劑抽提法的埃克森法則開始準備資料……
早在加入大華實業以前,王赟就開始研究碳纖維了。事實上,中國本身就是研究碳纖維很早的國家,50年代的時候,中國就有了專門有關碳纖維的項目組。那個時候是以追蹤研究為主要目標,可惜的是,到了90年代,中國進行的仍然是追蹤研究。
碳纖維的研究太貴了,而國家需要研究的東西又太多了,哪一樣都少不了。只有大華實業這樣的私人公司,才可以不用考慮門類齊全,一門心思的搞自己的深入研究。
王赟以前多是在紙面上研究碳纖維,實驗多半是在腦袋里一遍又一邊的做。加入大華實業以后,碳纖維的項目組也不是資金無限的,只能先做簡單的同向異xing的瀝青基碳纖維。而他存在抽屜里的研究計劃,已經不知修改了多少遍。
有了研究所級別的經費注入,王赟哪里忍得住,如今外部條件齊全了,內部又擰成了一股繩,以前的種種設想,一一在試驗中得到驗證,實驗進度一i千里,進一步的刺激了他們。
大華總部的財務部門不得不連續提醒王赟:注意開支!要不是只有身在阿拉木圖的蘇城才有取消研究所的研究計劃的權限,總部說不定就會卡住王赟,即使如此,超常規的學術委員會也立刻成立,開始考察王赟的研究。
蘇城知道此事,但也保持著沉默。而在他明確表態以前,碳纖維研究所的確爭分奪秒的想要拿出成績來。
早一天研究出各向異xing的碳纖維,都可能帶來數以百萬計的收益。對一個新的研究所來說,這就是的業績。對新晉研究員們來說,這也是他們進入“特殊貢獻”名單的最好的投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