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分。”
“三七分。”
“三七分。”
……漫長的討價還價,持續了很久,一度進化到“30”和“三七分”的程度。
好在陳立正醒悟的快,沒有鬧出“29”和“三七分”的笑話。
最終,石油總公司的總經理代表石油總公司簽約的時候,足足嘆了一分鐘的氣。
這個結局和他們預想的截然不同。但是,目睹了蘇城的“破釜沉舟”以后,即使是三成的股份,他們咬牙要了下來。
蘇城裝作不怎么滿意的樣子,簽字的時候還說:“如果不是你們要求的,我寧可自己建一個管道公司。”
他這么一說,石油總公司的中老年干部心里反而舒服了不少。
實際上,蘇城心里是有些得意的。合資公司看似分潤了利潤的30給石油總公司,但要是算總賬的話,只能說是更節省了。畢竟,為了采用大華實驗室準備的諸多技術,蘇城終究需要尋找代工廠,用自己擁有股份的工廠,當然會更節省。
日本和德國的財團,差不多也都是這樣慢慢發展起來的。
更重要的一點是,未來幾年里,中石油很可能依照歷史,開始西氣東輸的工程。2000多公里的一期工程,對一家管道公司來說,利潤就已經很不少了,若是能得到一些股權和運營權,好處將會大的多。最起碼的一點是,能有效降低大華燃氣公司的成本,將大華燃氣公司從沿海地區推進到全國范圍內,其地位的提高,想來也能帶來極大的好處。像是城市管道這種東西,就如同狗撒的尿一樣,乃是爭地盤的利奇,光是由此帶來的現金流,都將是一筆巨大的資產。
如果等到西氣東輸工程開始,中石油肯定會拋下其他公司自己單干,就像是他曾經做的那樣。不似只有萬余名員工的大華實業,擁有150萬人的石油總公司,可用不著尋找外援,要是等到98年左右,他們開始做計劃了,誰都別想插足進去。
但在93年的今天建成的大華與中石油的管道合資公司就不同了。即使中石油只有三成的股份,那也不能算是純粹的外界公司了,資金總額的提高,想來也會提高合資公司在對方心中的地位。到時候,以這家管道公司為契機,蘇城完全可以加入到西氣東輸的工程中去。
只要利潤夠吸引人,即使蘇城不說,如寶石機這樣的公司,說不定也會主動出擊。
簽約在各懷鬼胎的狀況下完成。盡管執行的細節尚未討論,但大家還是表現的很高興。無論是蘇城還是石油總公司,如今都很在于名義。確定了雙方的權屬,執行都是次要的。
周老輕輕的睜開眼,仿若睡醒了似的,發出長長的鼻音,問:“都滿意嗎?”
“滿意。”大家參差不齊的說了。
“滿意就好,我得回去睡午覺了,你們隨意。”周老說著站了起來。
女孩兒也隨之起身,同時低聲對舒蘭道:“你別急著走,我請你看電影。”
“看電影?”舒蘭驚訝壞了,這里離市區可遠著呢。
女孩子重重的點了點頭,道:“療養院里有電影院,有國內的片子,也有香港的片子,還有外國的片子,就是沒人陪我看。等等哦,爺爺睡了午覺,我們就可以過去了。”
周老呵呵的笑了,一臉慈祥的道:“你去玩吧,一個暑假都和我呆一塊,快悶死了吧。”
旁邊人都看呆了,這么和藹可親的領導人,太像我的小伙伴的爸爸了有木有。
我要是有這樣一個爸爸,還談判什么啊,說什么就是什么啊,一個唾沫一個釘。
張長亭當時就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中。
女孩子是周老的孫女,早就習慣了周老的慈祥,撅撅嘴,可愛非常的道:“療養院比家里有意思。家里才是一個人都沒有,這里還有爺爺呢,他們過來的還比回家的時間多。”
“都忙嘛。你別管我了,我午覺睡醒,讓小王念書。”周老招招手,叫了一個遠處的護工過來,和自己一起回去。他現在行走坐立都沒有問題,但人年齡大了,走路總沒有以前穩當,有個人看著反而安心。
“那我去給他說。”女孩兒爽利的說了一句,拉著舒蘭想走,看到蘇城,遲疑了一下,問:“蘇董事長,你要不要一起來看電影?地方很大的。”
她大約是在療養院呆疲了,好不容易見到年齡相仿的,自然是越熱鬧越好。
邊上的人看的那叫一個羨慕。
林永貴最近正給兒子準備婚禮呢,這時候就想:回去一定要給家里的傻小子說一說,看看人家蘇城,自己帶著未婚妻,還能受到周老的孫女的邀請,這得多有魅力,死小子連自己的未婚妻都壓不住,結個婚還要一色的加長豪車,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嘛。
這廂里,蘇城笑了笑,問:“有什么電影?”
“今年的新片都有哦。”女孩子一甩馬尾辮,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張紙,道:“我都標出來了,我們可以看《方世玉》,《霸王別姬》,還有《黃飛鴻之三獅王爭霸》,《黃飛鴻之鬼腳七》,《黃飛鴻之鐵雞斗蜈蚣》,《黃飛鴻對黃飛鴻》,《黃飛鴻之男兒當報國》,《黃飛鴻之四王者之風》……”
好幾個人都露出微笑。
蘇城說道:“好多個黃飛鴻。”
“不知道怎么回事。”女孩兒搖著辮子,道:“要么就找演員吧,你們喜歡哪個演員?”
“李連杰演了什么片子?”蘇城是純粹的好奇。對于93年的香港電影,他已經沒什么印象了,仍然記得的演員,除了周星馳和成龍以外,大概就是李連杰了。
馬尾辮的女孩用指甲掐著影單,道:“《黃飛鴻之三獅王爭霸》是他演的,《方世玉》也是,《黃飛鴻之鐵雞斗蜈蚣》里面也有,再有……《方世玉續集》和《太極張三豐》,另外還有準備上映的,《倚天屠龍記之魔教教主》,一共6部,哦,能看的只有五部。”
“李連杰也有這么能演的時候啊。”蘇城感嘆。
回想一下,圈錢時代的演員,其實也挺好的,至少能多出幾部片子。
他的話,其他人就不明白了,女孩子也不管,問:“看哪部?”
“你們選吧。我們還得說會話。”蘇城本來就是好奇而已。另一方面,他也是暗暗吃驚。電影院的拷貝可不是一張碟片或者一盒錄音帶那么簡單。那巨大的匣子不光昂貴,而且麻煩,尤其是許多香港電影并不在內地放映,要拿到拷貝就更困難了。而看這療養院的架勢,竟是今年上映的香港電影的拷貝全都有,要是給周老準備的,那也就罷了,現在看來,十有是給周老的孫女準備的。畢竟,周老的讀書都需要人來讀了,看電影,尤其是香港動作片,估計不太可能會成為他的愛好。
這療養院,還真不是一般的享受。
周老的孫女大概早就習慣了蘇城這樣的作風,見他不去了,也不再邀請,就和舒蘭把頭湊在一塊,研究了起來。
一會兒,就隱隱約約聽她們選定了《霸王別姬》。
蘇城對此倒是有些印象,陳凱歌的成名作。不過,他對陳凱歌的印象,更多的集中在《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就憑這個視頻,陳凱歌的無極也應當算是一部好片。
簡直和紀錄片一樣有內涵。
周老睡午覺去了,姑娘們看電影去了,石油總公司不相干的官員說著話,也就三三兩兩的離開了療養院。
陳立正、賀海濤、劉秉、張長亭和林永貴等人,自動自覺的留了下來,另找了一個亭子,坐了下來。
亭子緊鄰碧綠的竹林,能看到蜿蜒而去的溪水和平靜的大河。
鼻端嗅著竹子的清香,幾個人都平靜了下來。
陳立正還頗有閑心的整理了自己的頭發,他的前額很寬,發際很長,總有一些碎發想要脫離掌控,而陳立正就不厭其煩的用手作梳,將它們歸到后面去。
“咱們說說細節吧。管道公司的,大家有什么困難沒有?”林永貴對此還是很熱心的。按照目前的模式,中哈石油管道的經濟利益大部分歸大華實業,政治利益大部分歸林永貴,其他人充其量是弄些殘羹剩飯罷了。
當然,殘羹剩飯也是很吸引人的。
陳立正放下了當數字的右手,用手聞了聞指頭,道:“土地和廠房就那么回事,選定了地方,我就去搞批文,設備的話,就照以前說的,轉移一部分,購買一部分。”
“那工程師和工人,怎么調派?”林永貴自然的看向賀海濤。
賀海濤因為得到的比預計少,有點敷衍的道:“石油總公司在管道公司的占股,從7成降低到了3成,那管道公司能有多少國企編制?如果沒有編制,我們怎么派人過去?”
他有點不太想派人過去了,但提出的理由確實正當。國企員工只要還過的去,多半是不愿意砸掉自己的鐵飯碗的,就算到了90年代,甚至2000年,也不會有本質的變化。
林永貴自然而然的看向劉秉道:“能有多少個編制?”
“現在不好說啊……”
“管道公司的性質算是什么,國企還是私企,我看也得重新定義才行。”賀海濤有點要攪渾水的意思,道:“如果是國企的話,大華實業派人管理國企員工就有問題,如果是私企的話,從我這里調人,有困難……”
“算私企!”蘇城打斷了賀海濤的表演。
賀海濤現在不惱了,笑呵呵的道:“要是私企的話,總不能讓我們的員工辭職吧,我也沒這個能耐。”
林永貴皺眉道:“合同剛簽好,你就想反悔?”
“合同說的是給人,沒說是調派還是借調吧。要不就按照借調的來。”如果員工全是寶石機的,那大華實業就算有控股權,員工也不會聽蘇城的。
對此,蘇城并不意外的道:“借調可以,不過,普通工人就不用借調了。”
“我不是不給你,我也想給你,但沒有編制,工人們肯定要反對的……”
“不用你給,我有一個主意。”
“哦?”賀海濤不動聲色,心想:你要想帶走人,不出點血不行。
“津石總廠好像停產了吧,我用他們的人。”蘇城這么一說,倒是把賀海濤給愣住了。
津石總廠的行政級別和寶石機相同,都屬于大型國企,計劃經濟時代,雙方既是對手也是戰友。遇到技術攻關的難題了,大家就湊在一起搞,碰上石油部的生產任務了,就你爭我搶。
改革開放以后,津石總廠首當其沖,長期受到私企和鄉鎮企業的影響,經營每況愈下。許多有經驗的工人,經常是白天睡覺,晚上去私企加班……最后,在杜利軍的領導下,津石總廠一頭撞向礁石。
杜利軍提前退休了,津石總廠卻擱淺在了改革的沙灘上,上萬名工人只靠銀行的救濟性貸款維持生活。
這些工人的技術,不比賀海濤掌控的寶石機差,要求卻會低的多。
“蘇董想的還真周到。”賀海濤的表情有些訕訕的,他就沒想到這個可能。
這下子,出血的招數也就沒用了。
其實,原本派人對寶石機是有好處的。他們的工資壓力很大,生產任務又少,已經快到待崗的程度了,所以賀海濤才會同意總公司的合作方案。
結果,他動了兩下心思,原本談好的事情也做不成了,又拉不下臉皮來反悔,只能一個人在邊上生悶氣。
陳立正看向林永貴,說:“你怎么看?”
“原則上我同意,津石總廠也是個老大難了。”林永貴說著,道:“我看,就由總公司組織一個工作組,考察一下津石總廠的情況吧。合資工廠是一件大事,希望大家能保質保量的完成協議,盡快修通中國自己的對外石油通道。”
這個大帽子扣下來,誰也不好說三道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