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量千萬噸，單井日產原油10噸……熟悉石油行業的人，要是在新聞報道里看到這樣的標題，都不一定會多費功夫去讀一讀。
不過是又一個外國的普通油田罷了。
但是，它對油田所有者而言，可以說是彌足珍貴。
阿里克塞又是哭又是笑的，看來也是憋的狠了。
抒發了情緒，阿里克塞用沾滿了石油的手使勁握住蘇城的手，上下搖動三次說“謝謝”，然后又使勁的摟住旁邊的司空冠。
蘇城也是從石油浴里剛出來的，渾身沾滿了石油，又辣又癢，再握握手也沒什么關系。
司空冠一直站在跟前看，深灰色的西裝上沒有絲毫的污跡……準確的說，是幾秒鐘前，深灰色的西裝沒有絲毫的污跡。
至于現在，沾滿了石油的西裝，顏色再深都穿不成了。
司空冠鼻子里充斥著刺鼻的味道。
坐辦公室的男人，平時想出點臭汗還要去公園健身，何曾與接觸過濃重的臭油。
被包裹在阿里克塞的熊抱中，司空冠腦中不禁浮現出一個詞：臭男人！
臭男人阿里克塞什么都不在乎了，他抱起司空冠，先來一個180度回旋，然后往上舉了舉，沒太舉起，于是放棄了，沙啞著嗓子，又帶些得意的問：“這下子，我很快就能還清貴方的貸款了吧。”
翻譯忍著石油的惡臭，用中文重復了一遍。
司空冠知道阿里克塞懂些英語，于是囊著鼻子，用英文道：“有很大的機會，具體要看后面的油井開發情況。”
“嗯，現在呢？”阿里克塞就像是一個中獎的暴發戶似的，高昂著頭，想知道自己的存款。
司空冠有些不理解：“現在？”
“是，此時此刻，我有多少收入？”阿里克塞看著不斷涌出原油的新井，滿面深情。
“哦……”司空冠的會計能力浮起來了，約略一算，笑道：“按照目前的稅率，你每桶的毛利在13美元左右，日產10噸就是70桶，2500美元。”
“萬？”
“就是2500美元。”
“是，10個250！”
阿里克塞一時間不能接受：“怎么會呢？”
說到數字，司空冠從來不打折扣，斬釘截鐵的道：“2500美元是就是10個250。沒有問題。”
“那……一年的話，有多少個250？”
“當然是3650個250了。”司空冠一副看3560個250的樣子。
“那是？”阿里克塞的腦袋糊掉了。
蘇城聽著兩人的對話，一陣無奈。他伸手拉住阿里克塞，擋住同樣糊涂腦袋的司空冠，道：“阿里克塞先生，這口油井每天帶來的毛利是2500美元，每年是91萬美元。而且，我們會繼續開鑿新的油井，按照儲量來看，產量不會太低。還清貸款不成問題。”
“是是是，這是單口油井的產量。”阿里克塞此時也醒悟過來，抹了一把汗，在額頭上留了一條黑色的痕跡，道：“如此說來，大華還能開出新的油井？不會用這么長時間了吧。”
“一兩個月內，肯定會有幾個油井打出來，我們了解了地質狀況，鉆井的準確度會增加的。”
“收入呢？能有多少？”阿里克塞是窮怕了，在此時的前蘇聯，哪怕是皇親國戚，沒有外匯和權力，生活也會陷入困頓當中，他能得到油田并向外國舉債，艱難只怕比蘇城當年得到勝利機械廠，要大的多了。
蘇城很能理解他的心態，笑道：“雖然還沒有確切的信息來預估產量，但千萬美元肯定是有的，每年。”
“1000萬美元？”
“幾千萬美元，我們還沒有最終確定儲量，油井的數量也未確定。等積累三四年時間，你的收入一定會有很大程度的增加，到時候，銀行利息和本金根本算不得什么……”蘇城渾身的石油，笑起來只有牙齒是白的。
盡管早知石油賺錢，也得了不少許諾，但黑乎乎的石油噴出來，那些話才算真的有用了。阿里克塞大喜過望，不等蘇城說完，就喊：“蘇城先生，你是阿里克塞永遠的好朋友，我在西伯利亞還有些能力，一定會幫你們拓展業務的。”
“多謝阿里克塞先生。”
“別這么客氣，是我要感謝你的……”
司空冠在后面看著蘇城的森森白牙，不禁感慨：“你每年從庫瓦克賺到的錢，可是一點都不少，竟然還要被人感謝。”
全資墊款的勘探采油一條龍服務，收費本來就不低，何況俄羅斯目前的金融利潤極高，大華實業又是貸款的形式，阿里克塞貸來的資金，連在他的賬戶中都沒有停留過，就被蘇城左手交到了右手，轉頭還要付一筆更多的利息……即使如此，阿里克塞的石油舞，還是引來觀眾的無限羨慕，以及觀眾的無可奈何……羨慕的是俄羅斯商人們，無可奈何的則是伊藤商社和新馬集團的員工。
李政夫呆呆的看著地上的黑色血液，只覺得自己的血液也留空了。
“6500萬美元！”李政夫的腦海中漂浮著數字，嘴里也讀著相同的數字。
這是新馬集團和伊藤商社組成的聯合體，在這次競速勘探中的花費，比大華實業3000萬美元的勘探費用多出了一倍都不止。
按照合同，如果贏了，新馬集團和伊藤商社才會得到相應的補償，如果輸了，這筆費用將和競標費用一樣，不得補償。就算是想要補償也不行了，阿里克塞一年都弄不出6500萬美元，也只能用來支付一家勘探公司的費用。
對石油公司來說，虧損一兩億美元的勘探成本確實不算什么，如埃克森這樣的巨型石油公司，每年沉沒的勘探費用超過10億美元，而他每年還要繼續沉沒下去。
石油公司只要經營下去，就得不斷的承受勘探損失，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會喜歡這些損失。
李政夫以集團副總裁的身份，在西伯利亞住了這么久，就是擔心馬有失蹄，卻未想，馬蹄子沒摔倒，卻仍然是落后了。之后，他的總裁夢自然是終結了，副總裁是否能夠繼續，也變成了未知數。
伊藤信重的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們和新馬集團共同承擔損失，共同享受收益，如今看來，收益是享受不到了，損失3000萬美元的苦果，也打擊的他臉色蒼白。
不過，伊藤信重的心理素質極好，搖搖欲墜間，還是抓住李政夫叮囑道：“咱們的唯一生路，就是簽下大量的技術服務合同，只要簽下的合同夠多，公司是不會在乎咱們的支出的。競速勘探本來就要多花不少錢，董事會同意，也是因為秋明油田的客戶眾多，而非阿里克塞的補償。”
李政夫悶悶的拂開他的手，道：“董事會同意，是我保證能拿到阿里克塞的補償額，而且能簽下大量的客戶。競速勘探輸了，勘探收入沒有了，客戶恐怕也看不上我們了。”
“大日本國的伊藤商社，新加坡和馬拉西亞地區石油公司，我們的名聲，難道比不上大華實業的一次競速勘探？”伊藤信重自問自答的道：“我們當然比得上，只不過，競標價格要下降一些。另外，金融貸款方面，也盡量寬松，要比大華實業的條件優惠……”
此時的俄羅斯商人聘請技術服務公司的主要成本就在金融成本上，因為他們自己沒有錢，盧布又陷入了通貨膨脹。給出更優惠寬松的金融貸款，實際上就是低價策略。
李政夫心中腹誹不已，低聲道：“比大華實業的條件優惠，咱們能賺到錢嗎？”
伊藤信重眼珠子一轉，問：“你還有什么辦法嗎？”
李政夫聽明白了，伊藤信重已經顧不上公司利益了。這也屬平常，只是大家以前都是私下里做的，公開來談，還是讓李政夫有點詫異，最后搖搖頭，道：“我知道了，我想還是等我們勘探出石油再具體簽訂合同吧，這樣能多爭取一點。在此之前，我先去吹吹風。”
“也好，大華實業既然能打出石油來，我們的油井也就是時間問題了。”伊藤信重唏噓了兩聲。
李政夫低頭不語。3500米的鉆井深度是他確定的，當時看來是把大華實業給逼上了絕境，沒想到最終變成了拖延自己的時間。
兩人接著商量了具體的優惠條件和范圍，然后各自分配了談判的對象，就準備去做吹風的工作。
這時候，蘇城也完成了慶祝儀式，拖著長長的背影，去了不遠處的改裝的卡車里洗澡。
石油工人弄的渾身臟兮兮的是常事，野外的風沙本來就大，鉆探所用的泥漿，鉆出來的石油粘在身上都是極不舒服的。蘇城當年起家所做的基礎五小，就是以洗澡堂開頭的，大華實驗室也以外包的形式，關注了相應的項目。
蘇城此時洗澡的卡車，就是德邦燃氣具公司開發的清潔淋浴車，能夠用多種燃料提供熱水，兼具保溫功能，除了供應洗澡水，還在外部提供飲用和非飲用的熱水，用于柴油機等設備的輔助啟動和清洗。
李政夫只瞟了一眼蘇城，就低著頭向自己的目標卡奧爾走去。
這時候，卻見卡奧爾也動了起來。
只見他一步又一步，走的越來越快，然后……鉆進了清潔淋浴車里。
李政夫眨眨眼，覺得有點奇怪，他又沒有洗石油浴，有必要這么著急洗澡嗎？
正想著，又有一個俄羅斯人鉆進了洗澡的卡車。
又是一個。
又是一個……
李政夫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群男人圍著一個人洗澡的場景……他甚至能想出這些家伙們的臺詞，無外乎是要大華實業，對他們所擁有的油田首先鉆探罷了。
“一群只能看到表面的家伙。”李政夫停下了步子，悻悻然的罵了一句：“大華實業有那么多勘探隊和鉆探隊，吃下你們這么多單子嗎？最后還不是……”
罵到一半，李政夫突然傻住了。
假如不是競速勘探，而是正常的勘探鉆探的話，大華實業的勘探隊和鉆探隊數量，還真的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