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書夏守義兼詹事府詹事,加太子少傅。
戶部尚書張節加太子少保。
隨著這兩條旨意,空缺已久的東宮詹事府便填上了一批批的人,右僉都御史王佐兼任了少詹事,而左春坊大學士則是由翰林院掌院學士劉戡出任,此外的左右庶子、左右諭德、左右中允、左右贊善等等全都補上了各式各樣的人。在這些人當中,宋宜雖是挾開平大捷之勢,但在那好幾位大佬的名頭下,竟是連一個水花都沒濺起來。
而只有皇帝陳栐自己明白,東宮官屬終于得以定下,不是別人,正是皇后傅氏的勸諫之功。皇后諫勸的理由實在是讓他無法駁斥,還是從前那四個字,名正言順!畢竟,他不再是上頭壓著太上皇的天子了,該給兒子預備一些他認為忠心的人!借著太上皇駕崩之后加恩新舊文武,又赦免了舊時人等,即便說是太上皇遺命,但這等收攏人心的好處自然都歸于他自己的身上。既然做了人情,他便索性更加大方了一些,如六安侯太夫人崔氏的幼子,便賞了指揮僉事銜,此外還有不少當年因韓國公舒全的案子被牽連的勛臣,也都一一得了恩赦。不過,除了威寧侯,幾家停襲的爵位卻并未發還。
若是那些老勛貴家里都恢復了元氣,只憑他們枝繁葉茂的光景,就于除舊布新不利!
由于北邊如今雖打過一個勝仗,但目前仍然戰線吃緊,衛國公顧長風和定國公王誠仍是一個鎮遼東。一個鎮寧夏。相形之下,剛剛得了封爵的皇帝昔日舊部,也有不少領命出鎮。徐志華是跟著陳善嘉去北平了,而朱逢春和張銘留京。剩下那些封了伯的,從甘肅大同宣府到大寧,無一例外都是奉命守重鎮。而此前在秦藩之亂中受創嚴重的代王。如今也被終于騰出手來的皇帝給順手捅了一刀,收走了代王中護衛,只保留了王府儀衛司。
這一個月興許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但對于陳善昭章晗來說,即便遭受了太祖皇帝離世之苦,但這仍然是冊封東宮之后少有的輕松時刻。因而,得知睢陽伯府閉門謝客。算著外甥百日就快到了,家中只預備少許至親小小地擺上一桌慶賀,身上有孝的章晗不好回去慶賀,就讓秋韻備上了四色賀禮并宮制長命鎖,連同皇后賢妃和后宮幾位太妃的賞賜送了回去。而秋韻自從得知了呂氏蒙赦之后已經從遼東啟程的消息之后。整個人都比從前更添了三分精神,自然滿口答應了下來。
盡管如今只有宗室皇族仍在喪期,群臣均已除服,但謹慎的人家仍是不敢操辦嫁娶等事,什么生辰滿月百日之類的宴席也都是低調處置了。章家原本也是這么個打算,可從一大早開始,其余勛貴人家送禮的人便絡繹不絕,其中既有如顧家這般往日有些舊情的,也有如朱逢春這樣號稱是軍中同僚的。就算只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家,這等喜慶日子送上門的禮不收卻也顯得不近人情,但卻不能誰的禮都收。新晉的管事尚不足以應付這些,于是章昶最后不得不親自到門上坐鎮。秋韻坐車到了章家大門前的時候,便看到這位小公子一套一套應付著來人的情景。
“小少爺。”
章昶剛好說歹說送走了幾個湊份子送禮的武官,聽到這一聲他立時扭頭。卻見是一輛看似普通的黑油平頭車停在了門口。認出那打起簾子的人是秋韻,他連忙轉身疾步上前,因笑道:“秋韻姐姐是從宮里來的?”
“太子妃殿下親自做了一頂小孩的帽子,另外則是四色果點并一把長命鎖,讓我送了過來。還有就是皇后賞的一面玉牌,賢妃娘娘添的一雙虎頭鞋,宮中幾位太妃合起來送的小玩意兒。”
“真是又讓諸位娘娘和太子妃殿下都費心了。”章昶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兒,連忙招呼道,“外頭人多,我這就讓人開中門請你進去。”
隨著睢陽伯府這一開中門,誰都知道是宮中送了賞賜來,不少沿著巷子一邊的墻壁停車的人全都探頭張望,這其中一輛馬車的車夫更是目光熠熠地盯著此前露出過身形又說過話的秋韻。直到中門漸漸關上,馬車和芳蹤全都不復得見,他方才輕輕吁了一口氣,坐直了身子扣下了帽子,這才頭也不回地對背后說道:“走,到回程路上等著。”
章家的百日宴辦得甚是簡單。章昶請了假在家中,再加上章劉氏宋清盈,還有從宮中來送賞賜的秋韻,滿打滿算也就是四大一小,宋宜這一天輪值侍東宮講讀,人尚未回來。而秋韻自然不敢與章家眾人同席,章劉氏知道從前若非她以身相代,女兒也逃不出生天,硬是按著人在身邊坐了。她明白秋韻如今算是宮里人,不敢勸酒,只把諸色菜肴挾了好些放到她碗中。而秋韻拗不過這好意,勉為其難吃了些東西,待到乳母抱了孩子出來,她湊上前端詳了好一會兒,見小家伙生得壯健結實,眉眼靈動,一時征得章家人同意,不禁喜歡得抱在了手里。
“可起了名字?”
“如今才起了個小名叫寶哥兒,大名還沒起呢。他爺爺他爹爹認得的字也是有數的,我是讓宋先生起,宋先生卻笑著說不能越俎代庖,于是我們也就寶哥兒長,寶哥兒短的叫著。要不秋韻姑娘回去對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說一聲,賜一個好聽的官名給孩子。”
這種事情秋韻自然答應著回去說,等到又小坐了片刻,她看看時候不早了,少不得起身告辭。馬車從睢陽伯府里頭出來,她想著章家如今飛黃騰達,不知不覺那念頭就拐到了呂家。想當初呂家攀上了六安侯府王家這門親,一時在京城也是好不風光,可王家一倒,呂家就如避蛇蝎一般,非但對出了嫁的六安侯夫人呂氏不聞不問,而且更把她們這些舊仆的家人都趕了出來。如此絕情絕義卻沒得什么好處,現如今呂家早已經敗落得籍籍無名,再看看章家人如何對章晗這個養在張家的女兒,高下立判,足可見老天爺還是有眼的!
“哎呀!”
聽到外頭那一聲喚,秋韻頓時只覺得整個人突然前傾,腦袋險些撞到了車門。待到馬車停下,大為詫異的她連忙打開了車門,卻見是車夫已經跳下了車,正手忙腳亂地去攙扶一個突然跌倒的老婦,而隨車的幾個護衛也都上了前去查看。聽到旁人都說是那老婦突然跌倒,馬車一個收勢不及險些撞上,她瞧見人仿佛并沒有受傷,心中稍安,可她還沒坐回去,就突然看到了旁邊人群中的一個戴著斗笠的年輕身影。
她和飛花在外養傷期間,記得便見過此人,那些下仆等等都叫他七公子!
舒恬見秋韻認出了自己,便不動聲色地在人群中移動了幾步,等到快要靠近馬車之際,他腳下一動,假作絆倒,腦袋一下子磕在了車轅上。借著這一瞬間的功夫,他恰是將一封信丟入了車廂中,等爬起身后立時就反身沒入了人群之中。而秋韻亦知機極快,索性關上車門,由著車夫護衛等人去處置前頭的事,自己則是抓起那封信塞進了懷中。思量再三之后,她最終決定把信帶入宮交給太子妃去處置。
當章晗得了這封信時,已經是午后未正時分了。聽秋韻道明原委,她就意識到信是來自何人,少不得便用裁紙刀開了封口。信箋上的字跡是一手瘦金體,抬頭便是太子妃敬啟,隨即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出了自己的身份來歷。正如她此前猜測的那樣,這正是自己當初在驛站讓芳草和碧茵救下的那個險些被人打死的少年,也是舒家七公子舒恬。而在信中這位舒七公子直截了當地說是愿效犬馬之勞,不求爵位榮華,只求流放之中的舒家族人能夠就地安置,不再編管,哪怕永不能不出仕也甘心情愿,末了卻還附上了兩條非同小可的訊息。
其一,金吾左衛指揮使杜中正在三教九流中布設眼線,應是奉天子旨意監察官員和軍民百姓,已經派了一撥人去歸德府!
章晗捏著信箋瞇起了眼睛,想起那樁一度鬧大卻最終結得出人意料的案子,以及出人意料倒戈一擊的張昌邕,她并沒有多少驚惶,反而冷笑了一聲。反倒是第二條,讓她一時心中大凜。
其二,杜中往睢陽伯府章家安插了人,一則監察章家,一則探查大哥章晟的岳父宋宜來歷!
“秋韻。”章晗見秋韻立時上前行禮,她便開口說道,“你過幾日去看看飛花,給我帶個口信給她。”
她會去和陳善昭商量,杜中此人形同毒蛇,不能僅憑正面防備,即便冒險,舒恬這一撥人也得用一用!別人聯絡不可靠,只有飛花這樣曾經出生入死過,又身懷武藝與舒恬有些關節的,做這種事情方才最合適!
東宮春和殿外書房,當宋宜那連篇累牘的兵書軍略地理志終于講得告一段落之際,陳善昭方才抬手示意其坐下,又擺手讓路寬去外頭守著,這才沖著對方似笑非笑地說道:“孤有一件事要請教宋先生……未知宋先生可認識二十多年前名動江左的心宜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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