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賀父親榮膺冊命。”
見自己的兒女媳婦女婿齊齊稱賀,陳栐的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微微點頭后象征性地訓誡了幾句,他便吩咐眾人起身,旋即看著陳善昭問道:“善昭,聽說工部已經把之前焚毀的趙王府重新修繕好了?”
“是,父親。”陳善昭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此前皇爺爺就已經傳旨工部全力督造,修復如舊,如今一應格局悉數和從前一模一樣。只是父親既然已經入主東宮,此前趙王府的御賜匾額就不能再用了。而且畢竟王府是以親王格局建造,所以母親此前格外吩咐過,等請旨之后再看如何措置。”
“嗯。”陳栐自然知道此事,更何況謹慎的妻子甚至在自己回京之后奏請讓長子長媳搬出了宮中柔儀殿,這趙王府即便是舊居,也不用忙著處置。因而,他微微一沉吟,便對陳善昭說道,“既如此,你和善睿跟我去見父皇。其他人都去后頭見你們的母親吧。”
父親終于入主東宮,不日甚至能受天子傳位榮登大寶,最高興的自然是從前還要擔心異日帝位有主,容不得父親的一眾兒女。因而,眾人到了后院正殿又恭賀了傅氏之后,身為長女的永安郡主便笑吟吟地挨著母親說道:“娘,您操勞這么多年,如今也終于可以好好享享清福了。”
“身在其位,自然有該當的職責。”傅氏掃了一眼面前的小輩,拍了拍永安郡主的手之后,便招手叫了章晗王凌過來,這才說道,“此前雖說大家回京后都見過,但都是匆匆忙忙,來不及多說什么話。今日正好是機會,我便親自帶著你們認一認人。”
她面上露出了微微笑容,這才指著章晗對眾人說道:“這是你們的大嫂章氏。曾經為父皇稱贊周全無雙,英慧機敏不下男兒。”
見眾人因為自己這話面色各自不一,傅氏這才又指著王凌說道:“這是王氏,你們有的該叫一聲四嫂。有的該稱一聲四弟妹。她是軍中赫赫無雙的智將定遠侯獨女,父皇亦是贊她果決英武。”
介紹完了章晗和王凌,她便少不得看向了其他人。最先自然是介紹懷柔郡王陳善恩及郡王妃陸氏,陳善恩一如往日那般訥訥說了兩句就住了口,陸氏卻滿臉堆笑地打疊了好一番奉承話,顯見是八面玲瓏的性子。而輪到東安郡王陳善嘉及郡王妃魏氏時,又躥高了小半個頭的陳善嘉行過禮后。笑呵呵直截了當地說:“好久沒見著大嫂了,真有些想念您做的面條。”
撲哧——
和陳善嘉差不多年紀的趙王妃長女永安郡主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其他人也大多忍俊不禁。章晗見過陳善嘉許多次,知道這個小叔子便是如此直來直去的性子,當即莞爾笑道:“三弟若是要別的,我興許還備辦不出來,一碗面條卻是隨時都行,只看你有空罷了。”
“有空有空。”陳善嘉才答了一句。察覺到有人在輕輕拉自己的袖子,他頓時有些莫名其妙地往旁邊看了一眼,這才發現站在旁邊的妻子魏氏正臉色泛紅。而魏氏見其他人都看著自己。一時更加緊張了,臉上紅得簡直和滴血似的,縮回手后便結結巴巴地說道,“大……大嫂,回頭您若是有空,也教教我廚藝可好?”
章晗看著魏氏那靦腆的樣子,一時倒有幾分親切,當即笑著答應了下來。而王凌和她是再熟悉不過了,兩人在趙王妃面前這番廝見,不過是彼此含笑一禮罷了。底下兩位尚小不曾封王的。則是畢恭畢敬沖著她們叫了大嫂四嫂,而她和王凌雖在成婚后都讓人往北平送去了給夫家眾人的見面禮,此時還是都預備了荷包,少不得一一送了出去。
等輪到三位郡主的時候,傅氏所出的永安郡主是爽利可人的性子,庶出的永寧郡主則是帶著幾分狡黠。硬是敲詐了章晗一塊歙硯,王凌一把弓箭,這才心滿意足。而嫡出的咸寧郡主年紀才十一歲,這些年一直養在傅氏身邊,卻別有幾分天真爛漫。不曾聽人說過章晗和王凌那些功績的她一手拉著章晗一手拉著王凌,小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
“大嫂,四嫂,母親常常說我的針線活粗糙,卻一直在別人面前夸你們,如今既是大家要一起過了,日后你們教教我女紅好不好?”
章晗也就罷了,王凌頓時心中咯噔一下,幸好陳善嘉及時站出來給兩人解圍道:“三娘,要說針線,你三嫂也是一等一的,回頭我讓她教你們!”
瞥見咸寧郡主滿臉雀躍,東安郡王妃魏氏卻面露難色,章晗哪里不知道陳善嘉是解圍不顧實際情況,少不得輕咳一聲,又輕輕摸著咸寧公主的腦袋說道:“大嫂的針線活也不過是普普通通,你要是日后不嫌棄,盡管拉上你三嫂來找我,大家一塊琢磨鉆研。”
“好啊好啊!”
如此一番認過了人,傅氏吩咐媽媽把年幼的孩子和未婚的永平郡主都帶下去,示意年長的這些小輩一一坐了,她這才開口說道:“你們的父親如今入主東宮,普天同慶,但越是如此,越是需謹言慎行。從前廢太子之所以倒行逆施,廢太子妃身為妻室不知規勸是一條,而兒女尚幼,不能預其事勸其道,也是一條。若是今后你們仗著東宮的勢頭在外頭胡作非為,闖出禍事,國法固然無情,我的家法亦是絕不容情。”
“是,母親。”
見眾人齊齊起身應是,趙王妃又訓誡道:“此次你們的父親能夠榮膺冊命,正是上下人等齊齊用命,勁往一處使,力往一處用的結果。所以,你們身為一家人,又都已經成家立業,更應該如此前你們的大嫂和四弟妹一樣,戮力同心風雨同舟,萬不可自家人鬧出什么嫌隙。倘若發生那種讓外人看笑話的事,別人不說,我第一個不容他!”
聽到趙王妃著重點出自己二人,章晗和王凌交換了一個眼色,便由章晗這個長嫂行禮說道:“大家都會謹記母親素日教導,自當凡事同心,絕不會讓母親失望。”
“那就好。”
盡管前些天在臨時居所,有章晗里里外外幫襯自己料理各種事務,但傅氏畢竟已經年紀不小了,這些年和丈夫在北邊同甘共苦,但逢戰事便發動軍民婦女全力應對,有時候漕運不濟的時候,還要操心軍糧,就沒怎么消停過,路上奔波亦是勞累。此時此刻終于松了一口大氣,盡管她已經頗為疲憊,但當著小輩們的面,仍是坐得筆直。接下來她又吩咐了些回頭拜見各宮以及外頭諸親藩之類的話,正躊躇這東宮狹隘的格局,如何安置這么多人,而且不會因屋舍而生出嫌隙的時候,外間就傳來了聲音。
“王妃,殿下和世子宛平郡王回來了!”
隨著陳栐和陳善昭陳善睿一塊回來,傅氏少不得帶著其他人上前相迎。然而,陳栐顯然對這些禮數并不在意,擺了擺手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下之后,他便開口說道:“東宮偏狹,你們兄弟姊妹又多,我已經請了父皇示下,之前的趙王府既然已經整修好了,你們就搬進去吧。善昭和善睿還是住之前的院子,至于其他的,章氏,你安排一下,那兒改作皇孫府。還有瓊兒和英華,此前大家暫居的那地方,就騰給你們夫妻做宅子。事情就這么定了,你們先回去收拾東西。”
宮里就只有自己夫婦二人,兒女悉數在外,傅氏對這安排原本有些異議,但丈夫既然一錘定音,她也就沒說話。而章晗亦是松了一口大氣,對于搬回原來的地方千肯萬肯,當即滿口答應了下來。而其他人也都看到東宮那屋宅,聽到不用進宮擠著,大多也沒什么不高興的,只有陸氏不露痕跡地撇了撇嘴。
遷居的日子定在了陳栐祭告天地太廟之后的第三日。章晗和陳善昭提早一日去看了舊地,當看到留下他們夫妻最初記憶的梧桐苑,以及陳善睿和王凌成婚新房的鵬翼館都是一如從前,心頭皆是有一種莫名的感動。等出了這座如今定為皇孫府的偌大宅院上了車,章晗瞇著眼睛靠在陳善昭肩頭,緊緊抓著他的手,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等到正式搬回的這一天,章晗站在鵬翼館中看著芳草和碧茵指揮著仆婦搬著箱籠,又見秋韻和少了一只手的飛花亦是在幫忙打下手,單媽媽則是被之前陳善昭的強令下坐在椅子上看著,她不禁想起了今后再也見不著的沈姑姑。就當箱籠全都搬進來,上下人等忙著收拾各種東西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
“世子妃,淄王府來人報喜,淄王妃有喜了!”
盡管張茹亦是隨淄王陳榕一塊回京,但章晗此前忙得只見過她一次,這會兒聞聽此言,她在一愣之后頓時大喜過望,正要吩咐把人請進來,她突然覺得腦袋一陣暈眩,連忙在一旁的高幾上支撐了一把。被這喜訊一勾,她陡然想起,自從搬出柔儀殿后,因為趙王府的人都回來了,她忙前忙后,月事亦是不那么準,平日用飯也少油膩,腰酸背痛的時候更不少。
“世子妃?”
章晗緩和了一下神情,這才看著滿臉擔心上來攙扶的芳草說道:“沒事,把淄王府報喜的人請進來說話。再有,去太醫院把我用慣的劉御醫請來,好些天沒請平安脈了。”